第二百七十一、該來的,總會來的我蹲在東望山的土匪窩裡吃醃魚的時候,王富貴居然帶著人去山下看熱鬧去了。

我死活不肯下山,覺得天氣太冷了,並且我的那件花開富貴的棉襖實在是太醜了,我捨不得我自己出門去,執意要留在山上吃吃喝喝曬太陽。

王富貴也沒有辦法,只好任由我這麼懶散。

不過,他出門之前,還挺嚴肅地對我說:“小滿,你是英雄.”

“啥?”

那個時候,我正看著山裡的一個兄弟做煎魚,味道特別香。

此時此刻的我已經冷靜下來,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和熱血。

應該說,在王富貴把老陳放進黑漆棺材,並且合上蓋子的那一刻,我的情緒已經很穩定了。

那個夜晚,我蹲在藥鋪的院子裡吹著冷風,等著王富貴出現。

他看到薛鎮長走了,院子裡安靜了不少之後才回來,問我:“怎麼不去睡覺?”

“花哥,你要不要做一件大事情?比殺人更有意思的.”

我仰著頭看著他,他一臉的驚訝。

“小滿,你怎麼了?”

“我想殺人!”

我的聲音很輕,但足以讓他聽得很清楚。

王富貴忽然有些驚慌,立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確認我有沒有發燒。

“不熱啊,還有點涼。

你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心裡不舒服.”

我推開了他的手,“你看到現在的情形,你舒服嗎?”

“這事情跟咱們沒關係,大久保也不會傷到我們的.”

“真的麼?那我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對於大久保來說,你確認你是有用的人?那種人越發的猖狂了,小酒館的那些人不過是說了他的壞話,就應該死麼?”

“小滿,這是大人們的事情,你不懂的.”

王富貴企圖安慰我。

“我是不懂啊,我只是知道那些都是人命.”

我看著他,“你是悍匪,你覺得無所謂。

但我不是,我覺得這種事情不能忍.”

“誰說我就無所謂,我也是漢子啊!”

王富貴不太高興,“但是,你要知道這是官府要處理的事情,跟咱們沒關係.”

“有關係!”

我看了一眼老陳那間屋子,只有一盞暗黃色的油燈閃爍著光影,“這是所有大月國人的事情.”

“你一定要搞事情麼?你又能做什麼呢?你以為你是誰麼?”

王富貴低聲吼了起來。

“是啊,我只是小滿,一個大月國的人.”

我站起了身,抿了抿嘴,“但我能夠做很多事情,比如殺大久保.”

“小滿!”

王富貴又喊了我一嗓子。

“你幫我麼?”

我看著他,儘管我比他矮一些,但我站在兩級臺階之上,也能夠平視他。

“幫!”

王富貴眼中有一絲絲猶豫,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是我女兒,你做什麼我都幫.”

我輕笑了一下,“希望你不後悔認我做女兒.”

王富貴也看著我,“小滿,今晚的你有一些奇怪.”

“是嗎?或許這才是真實的我吧.”

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讓他跟我進了老陳的屋子,我坐在老陳的床前。

老陳已經睜開了眼睛,一直看著我。

“我問過老張大夫了,你吃了鼠藥,腸子和胃都已經壞掉了,現在就是苟延殘喘,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應該也知道吧?”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冷靜,甚至有些冷血,毫無溫暖,也沒有安慰。

老陳眨了眨眼,表示已經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並且也不太介意了。

“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反正也活不了了,但是還要報仇的,你應該也是可以的,對不對?”

他又眨了眨眼,還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狀況的確比下午的時候更壞了一些,但依然還是活著。

我又去摸了摸他的手,他用手指上的力度回應著我。

“我來告訴你怎麼做,你是要親手殺死大久保的.”

我用了一些力氣,他也用力再次回應我。

“首先,我會讓花哥把你放進外面的黑漆棺材中,你的妻子已經在裡面了。

然後,我們會把後院的幾大袋子硝石放在你們的身邊,如果可以,我想放滿。

再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火摺子,一個爆竹,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適當的時候點燃爆竹。

我想,這個時候,是你能夠聽到大久保的說話聲音,以及來自外面巨大的炮響.”

“什麼?”

老陳還沒有說話,王富貴已經忍不住出了聲。

“小滿,你瘋了麼?”

“花哥,你等下說話.”

我也沒看他,只是死死看著老陳,“我只想問你,你敢麼?你要麼?你可以麼?”

老陳的眼睛一直在轉,他的年紀的確不小了,整個人因為家裡的變故顯得憔悴且虛弱,身形乾枯,滿眼都是紅色的血絲。

目前,唯一能夠靈動的便是他的眼睛,只要在轉,就證明他正在思考我說的話,正在掙扎自己要不要這樣做,正在權衡這個事情的利弊。

我笑了一下,說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想麼?總之是個死,或許你都已經活不了三天了,你還想報仇麼?”

靜心師傅說過,人都是自私而軟弱的,到了真正的關頭,是不是真的能夠像自己所說的那樣,都不一定呢。

她曾經問過我:“如果有一日,真的要你去捨身取義,你肯麼?”

“那要看看是什麼情況吧,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那弄死一個算一個,也是賺的吧.”

我當時正在喝梅花釀,酸酸甜甜的。

可是我們討論的話題卻是如此沉重,令人感傷。

如今,我身邊沒有了梅花釀,卻是有真真切切的仇恨。

我說話很慢,但是足以讓老陳渾身一抖:“你點燃爆竹,就是粉身碎骨,魂魄消散,連同你的妻子,血肉四濺,什麼都沒有了,今後,都無法給你們下土安葬,你可以麼?”

老陳渾身顫抖著,王富貴也扯住了我的袖子,我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老陳,等待著他的答案。

在頻臨死亡的那一刻,誰都會害怕的。

老陳流了眼淚,但是沒有出聲。

他用力捏住了我的手指,點了點頭。

我轉頭看向王富貴,“花哥,動手吧。

咱們把他放進外面的黑漆棺材中,要趁著現在夜黑風高沒有人的時候,如果你還用弟兄們在周邊,就叫進來幾個,咱們把硝石也放進去,一切都準備好.”

“小滿……”王富貴遲疑了一下。

“爹,你害怕了?”

我忽然喊了一聲,王富貴渾身一震,有點不相信地看著我,“你喊我了?”

“對,如果你肯做這個事情,我就認你.”

我也很嚴肅,“不是外人那種虛偽的,而是最後也會給你收屍的那種父女關係.”

“呸呸呸,瞎說八道什麼呢。

不要你收屍,我只要你收下我那堆金銀珠寶就好了.”

王富貴的表情輕鬆了不少。

“好,你的錢財和金銀珠寶都給我,我全都要了.”

我點了點頭,一點都沒含糊。

屋外已經全黑下來,很多人都趁這個時候去休息了,畢竟都聽說明日可能要開戰的訊息,大家都在養精蓄銳,老張大夫也不例外,都回去睡覺了。

隔壁那間屋裡,小酒館爆炸案中受傷的人中,還有幾個疼得受不了了,正在呻吟,但是也真的沒有辦法,只能忍過去。

我走到放在角落裡的黑漆棺材,燒了一把紙錢,默默地說道:“嬸子,我是肖小七,我幫你們全家報仇.”

然後,直接自己動手,就去開啟了棺材蓋,因為還沒有正式釘棺,唬得王富貴嚇了一大跳,趕緊去幫我,並且小聲埋怨道:“小滿,小姑娘不能做這樣的事情,讓爹來.”

“爹,這種事情不好麼?”

我問他。

“倒也不是,只是夜深陰氣重,你又身體弱,小心受涼.”

王富貴推開了棺蓋,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才又低聲說:“雖然是單人棺槨,但也算大,老陳可以進去的。

小滿,聽爹的話,你站的遠一點,一切都讓爹來做,好不好?”

“你不怕麼?”

我退後了半步,看著他。

王富貴輕笑了一下,“你爹我是悍匪呀,殺人如麻,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長做,怕什麼?”

“那你為什麼殺人?”

我緊跟了一句,他有點愣,看著我。

“小滿,你要說什麼?”

“我問你為什麼要殺人?”

“因為他們欺負了我.”

“就這樣?”

“對.”

“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轉身又去了老陳的屋裡,扶著老陳費力地走了出來,此時王富貴身邊多了兩個人,他們幫我扶著老陳,一步步走到了黑漆棺材前,老陳早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幾乎就是讓兩個人架著。

看到棺槨裡的妻子,他又哭了起來。

我立刻走了過去,小聲說道:“不用哭,你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等著,等待天亮之後的最後一擊。

可以麼?”

“好!”

老陳幾乎是用盡全力回答的我。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兩個人的幫助下躺進了棺槨之中,與他的妻子一起,緊緊地貼在一起。

然後,王富貴和兩個弟兄又輕手輕腳地把院子裡的硝石堆進了棺槨裡。

我找個張大白紙,寫上了“大久保之棺”,貼在了外面。

忙乎到天快亮了,我站在棺槨外面,給了老陳一個火摺子,和一個不小的爆竹。

“記住,很快薛鎮長會過來把棺槨抬走上馬車,之後會一路狂奔出了海鎮,並且會和大久保他們交戰,你在這裡面會很顛簸,甚至會很難受。

不過,現在這裡面已經很滿了,應該還會可以的。

重點是,你聽到了大久保的聲音之後,也不要有任何動作,必須等他撕掉外面的字條,張狂地笑起來的時候。

還有,你點燃爆竹的時間就是聽到外面的炮聲,這一刻,便是你報仇的時刻了.”

老陳已經平躺在棺槨裡,臉上很平靜。

他牢牢攥住了爆竹和火摺子,很鄭重。

“這一刻,回不了頭了,只許成功,因為大月國的命運都在你的手中。

你炸死了大久保,可保大月國五十年平安,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直接跪在了黑漆棺材的旁邊,衝他嗑了一個頭,王富貴見狀,也趕緊跟著跪了下來。

陳叔依然平躺在那裡,沒有說話。

“陳叔,你我相識一場,只可惜沒有彼此知道更多。

但這一次,靠你了!”

我站起了身,又去握了握陳叔的手,他的手掌心有一點點溫暖。

我也握了握他妻子冰涼的手,其實,我的手何嘗不是冰涼的呢。

“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一樣會為你們立上墓碑,就在爆炸的地方。

你們的家產會交給薛鎮長處理,我會建議他適當照顧一些受到東倭國侵害的受傷者以及遺屬。

希望,下一世,你們可以平安順遂.”

“謝謝.”

老陳又流了眼淚,盡了全力顫抖著說出了這兩個字。

我閉了閉眼睛,忍住自己的情緒不外放,然後讓王富貴的兩個弟兄將棺槨合好,只是簡單固定好蓋子,莫要讓馬車在奔跑的時候散開就好。

等一切收拾妥當,天剛好亮起來,薛鎮長的馬蹄聲已經響了起來。

我和王富貴等人隱藏在陰影之中,看著薛鎮長指揮著人把黑漆棺材抬走了。

此時此刻,老張大夫他們才醒了起身,一臉蒙圈地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薛鎮長往陰影裡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話,直接就出了城門,與大久保廝殺去了。

我和王富貴幾個也趁亂溜了出來,在大家都慌張的時候,我們很淡定地撿了幾個街上掉在地上的柿餅子,吃了起來,還挺甜的。

看完了大爆炸,確認大久保已經炸死了,我們才轉身回了東望山。

王富貴一路都沒有說話,我也沒想說什麼。

晚上大家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醃魚,炸魚,味道也很不錯。

不過,我吃得很少,的確是刺太多了,吃起來很費勁。

王富貴只好又給我做了一大碗蛤蜊雞蛋羹,還淋了一些香油,吃起來很不錯。

第三日,王富貴說薛鎮長要給老陳和其他一些死難者下葬,海鎮會很熱鬧,他要去看看。

我正在看他的弟兄們醃新的魚,熱火朝天的很熱鬧。

“我不去,我要歇著.”

我才不要出門,我的臉還沒有好,不漂亮。

“那我給你帶點好吃的回來.”

王富貴也真是能折騰,八成還想渾水摸魚,搞點什麼呢。

當然了,炸死大久保的事情,他的功勞也很大,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那麼,現在這人要怎麼算?是殺人犯的悍匪,還是炸死大久保的功臣之一?人的確是很複雜的動物,非黑即白之中,總會有難以判斷的事情發生。

現在,如何評判王富貴呢?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這不,王富貴剛剛下山,就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還讓山上的弟兄們立刻準備戰鬥,如臨大敵一般。

因為,肖不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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