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二十三具女人的屍體肖不修用飛鴿傳書的方式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字:找誰?看來他已經猜到我急衝衝地也趕去隅月庵,一定是有認識的人在這裡。

我想了想,不能寫靜心師父的名字,只寫了:隅月庵所有尼姑。

畢竟不知道我離開的這些日子,隅月庵有沒有變動,歲月靜好的生活是否被打破過。

不過,肖不修再次傳來字條的時候,白紙黑字深深打擊了我。

這字條上寫著:隅月庵二十三名尼姑無一倖存。

我大哭了一場,卻也無濟於事。

大雨路途泥濘,我走了足足十五日才到達餘慶縣的隅月庵,距離事發過去了二十天,餘慶縣在肖不修的整理下已經逐漸恢復了正常。

那些在隅月庵大火中喪命的女眷家屬都得到了安撫,並進行了賠償。

附近的人家也得到了撫卹金,只有隅月庵這二十三名尼姑,已經與家人斷絕了聯絡,並沒有親人來認領屍體,就安靜地躺在隅月庵的廢墟中,無聲無息。

我一路從穿街過市,直接來到了隅月庵的廢墟,下了馬車看到了已經燒得完全沒有本來面目的隅月庵,不禁悲從心中來,又大哭起來。

這廢墟實在是太可怕了,殘垣斷壁已經不算什麼,重點是一切都是焦黑色,就連院子裡那兩棵老槐樹都已經燒成了焦炭,不能碰,一碰就倒,一碰就都變成了塵埃。

肖不修說,因為我是目前南廠唯一在隅月庵住過的人,或許能夠認領辨認這些尼姑的屍體,所以就直接將屍身清理出來,停放在廢墟之中。

等我到了之後再一一辨認,看看是不是隅月庵裡的尼姑。

這個決定真的殘忍,但又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餘慶縣裡與隅月庵熟悉的人也很多,但是最終是曾經在這裡住過的人,熟知每一個人的,只有我。

肖不修站在廢墟之前,看到淚流滿面的我,上前走了一步,直接把我攬在懷裡,低聲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要去親眼看看究竟是誰點燃的大火?是誰要這樣做?是意外還是仇殺?要把謎團解開.”

“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我從這話裡聽出了問題,看來肖不修提前到的這幾天,查出了什麼事情。

“你先去看看,記住,你是肖小七,不是李小蠻.”

肖不修拉著我往裡面走,還使勁捏了捏我的手,給我一些力量感。

肖小三等幾個侍衛跟在後面,洪姐被攔在了外面。

肖不修看了洪姐一眼,用更低的聲音問我:“這是那個洪姐?”

“嗯.”

“讓她走.”

肖不修回身對自己的侍衛說,侍衛們領命執行。

洪姐也沒有說什麼,上了自己的馬車走了。

肖不修對我說:“以後路上小心一點,不是什麼人都值得相信的.”

“好的.”

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心情和他爭執,全付身心都在廢墟被清理出來的空場上的那二十三具屍體上。

經過了二十天,屍體在如此的炎熱的天氣中居然沒有腐爛,唯一的原因是她們都已經被燒成了焦炭,其實根本都辨識不出來了。

味道很重,我們遮掩住了口鼻,慢慢接近這些焦屍。

這要怎麼看?我停下腳步,心裡琢磨著。

“你去看看身形,姿態,或者是能看什麼看什麼。

至少是你熟悉的人,或許能看出什麼端倪.”

肖不修站在我身邊,“我到的時候她們的屍體都堆積在正殿內,被大殿的柱子壓住,清理出來的時候發現剛好二十三具屍體,所以猜測就是隅月庵的尼姑師父們。

其他屍體已經被認領走了,也只剩下這二十三具。

其實,這就是疑點。

為什麼其他人都能夠被認出來,唯獨這二十三具認不出來?為什麼會被燒得這麼厲害?”

肖不修是很心細的人,他仔細翻看過這些屍體,能夠確認是女人的屍體,但又無法辨別是否是隅月庵的尼姑們。

所以,他決定等我來看。

“這是很難的事情,但若真是她們,你更要幫她們找出真相,對不對?”

我閉了閉眼睛,回憶起之前那些鮮活的面孔。

“小丫頭是哪裡來的?怎麼傻乎乎的?”

“小滿,吃飯啦!”

“怎麼上樹了?趕緊下來,再摔傻了,你師父都救不了你了!”

“壞丫頭,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功課?”

“越來越聰明漂亮的小丫頭,不知道今後會嫁給誰喲?”

……這些尼姑師父們身著素衣,帶著道冠,一個個從我眼前走過去,我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傻傻地站在她們中間,看著她們說說笑笑、潛心禮佛、認真傾聽每一位香客的故事。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曇花尚且只能一現,更何況人生百歲,豈能無憂.”

我問靜心師父為什麼這麼多香客跑來哭訴生活的不易,她很認真地為我解答。

“其實,就像我們的隅月庵,從有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它遲早也會沒有。

一切都是虛妄,你要做到的只是聽從你的本心,活好自己的每一刻。

若有一日,師父們都不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反而應該開心,自己離開任何人也能夠活下去,並且要活得更好更幸福.”

我的眼淚不太值錢,一直在流,但它直接滴落在遮住口鼻的黑麵布上,只有近處的肖不修看得到。

肖不修拉著我,我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身體,蹲下身子開始檢視第一具屍身。

燒得很徹底,白布之下已經全是焦黑的灰燼,只能看出身形和少部分也已經發黑的面板。

仔細看了看,無法辨識出任何有價值的內容。

只好再去看第二具,她與第一具沒有什麼區別,身形略小,燒得更加焦黑,輕輕捏了一下手臂的位置,都成了碎渣。

我站起身,看了看肖不修:“我看不出來,怎麼會燒得這麼徹底?”

“仵作看過了,並沒有被潑澆什麼助燃的東西,只是被燒了很長時間,才變成的這個樣子.”

“這麼大的火勢?隅月庵內什麼都沒有,最值錢的就是那尊觀世音金身塑像,其他的都是很簡陋,甚至說完全不值錢的破爛貨.”

“或者,有很多棉絮,棉被,衣服?”

“不可能啊,師父們就一身袍子,一件薄被,床上都沒有褥子,完全是一領蘆葦蓆子。

當時,為了照顧我,才找了個大戶人家施捨了一床棉被和褥子給我用,其他人都沒有。

即便是天氣很冷的情況下,她們都是這樣過的.”

“香油呢?”

“隅月庵可窮了,香油就那麼一點點,也是有錢人捐來的。

我記得當時我用了一盞油燈看書,還被她們罵了很多天.”

我蹲下身子開始看第三具屍體,這具屍體身上還殘留一些衣服的碎片,是僧衣。

下面的面板也已經發黑了,按一按已經凹陷。

“隅月庵的師父們都很瘦,但是很有力氣,因為這裡的粗重活也不會讓男人們來幹,都是師父們自己來,天長日久,師父們都很有勁,自己能夠搬動很沉的東西。

有些人還會一些武功,常常一起切磋武功。

對了,還有一位師父是個大個子,大月國的女人個子都不太高,這個師父的個子很高,比男人都高,我們來找一找……”都是焦黑色,都已經被燒得縮小了尺寸,那麼,個子特別高的人,即便是縮小了,也應該比一般人高一些,這個也是突破口。

我快速地把後面的幾塊白布單掀起來看,肖不修也讓侍衛們幫忙,把其餘的掀起來。

但是,我們放眼望過去,身形大小都一樣,沒有高的,完全沒有高大身形的。

“靜嫻師父是個跛腳,腳腕子那裡是壞掉的.”

我忽然想起來,經常在屋裡打坐的靜嫻師父完全不出門,有時候都是我送飯進去。

她也不是不能走路,只是覺得自己跛了腳,走起路來不好看,就從來不在人多時走動。

平時都是黃昏之後,隅月庵里人最少的時候,在院子裡走動一下。

我那時候剛好吃完飯,被靜心師傅逼迫要在院子裡遛食,才會和她熟起來。

有時還偷偷留兩個雞蛋給她吃,她會給我講一些奇異的鬼故事,害得我經常睡不著覺。

“沒有跛腳的,都很正常.”

侍衛們速度地檢視了所有的屍體的腳踝,的確是女人的腳腕,但都很完整,沒有一個是壞掉的。

甚至,連腿骨都是完整的。

肖不修不說話了,緊緊抿著嘴,看著這二十三具焦黑的屍體。

我站在他身邊,苦苦想著是不是還有什麼特徵。

“靜蓮師父的肩頭有一朵蓮花,說是她母親給她紋上去的,作為家族的標記。

特別小的一朵,我也是有一次她換衣服時看到的……不過,這麼黑,大約看不到……”“哪邊的肩頭?”

肖不修問。

“好像是右肩,肩頭的位置,紅色的。

我當時還以為是胎記,但後來走近了才看出來是朵蓮花.”

有侍衛開始檢視這些人的肩頭位置,當然全都是黑焦色,很難看得出來了。

“讓我想想,還有什麼?一定是有什麼的.”

我有點著急,怎麼不對了,已經有兩個師父確認不在這裡,那麼,還能夠排除誰麼?此時正好是正午時分,天氣非常熱,太陽又很毒辣,很快味道越來越差了。

廢墟中的各樣碎片都在提醒我,這裡很有問題。

“對了,靜歡師父有顆銀牙,不是門牙,是後槽牙前面,大約第八顆?我不記得了,但是她是有銀牙的……”我的話音還沒有落,侍衛們開始徒手掰屍體的口腔,那場面也挺詭異的。

“沒有.”

這個回答此起彼伏,最終確認這二十三具屍體也都沒有這顆銀牙。

排除了三個人,並不是偶然,但就是破綻。

很明顯,這二十三的數字是隅月庵尼姑的人數,但至少目前有三個人不在其中。

其他的特徵也我完全想不起來了,可是,這個破綻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隅月庵的尼姑,不是集體逃走,就是被迫出走,然後放火少了隅月庵。

那麼,問題來了,這二十三具屍體是誰?誰這麼大手筆幹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有點發冷,即便是在這樣的正午烈陽下,依然感到徹骨的寒冷。

是誰下了毒手?為什麼要這樣做?燒得這麼徹底,必定要要毀滅什麼東西?想毀滅什麼?什麼值得這樣做?所有的問題指向都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並且性質極其惡劣。

“她們身上有刀口麼?是被殺後再燒麼?”

我問肖不修。

肖不修搖搖頭,說仵作已經為這些屍體做了檢驗,身上沒有刀口,沒有中毒的跡象,沒有被潑油或者酒,就是被困在大殿之中,無法及時逃脫。

“其他那些死者呢?”

“其實是一樣的,都是被燒死的。

應該說都是窒息而亡。

也就是說,在燒之前,已經憋死了。

所以也沒有太多的痛苦。

她們之所以能夠被認出來,是因為在客房住,房屋門窗相對來說比較好被破壞,也沒有太多可燃物,所以燒得不至於面目皆非.”

“隅月庵外面的民宅呢?為什麼也著了?”

“現在看起來是殃及池魚而已。

那些人看到大火起來了,發現撲不滅,有些人逃了出來.”

“他們有說過什麼?”

“這些人是租了隅月庵外面的房子,才幾個月而已,還都不是很熟悉.”

“什麼?外面的民房是隅月庵的產業?”

這事情我怎麼不知道?我一直以為隅月庵是租了一塊土地蓋出來的,那些鄰居們之前就有的。

“有人說,半年前,隅月庵的庵主忽然提出讓這些租客退租,並且給了一些補償,說是要翻修房子。

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

現在租住的人都是最近才住進來的,有些才住了幾天.”

隅月庵,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情麼?我忽然覺得這裡很陌生,這裡曾經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但怎麼忽然變成這樣,怎麼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就像這大殿裡的觀世音菩薩,怎麼變成了這樣幾塊坍塌下來的焦炭木塊?靜心師父一直告訴我這尊塑像可是鎮庵之寶,是一整塊桐木雕刻而成,外面還貼了金箔,所以才如此熠熠生輝。

有一段時間,我常常半夜坐在這尊塑像面前痴呆呆發愣,想問問它能不能幫我實現願望?靜心師父半夜在這裡找到我的時候,每次都看我已經睡著了,氣得無可奈何,問我:“你到底想許什麼願啊?我滿足你.”

“我想吃喝玩樂,走遍天下.”

小小的我,那個時候的志向就很宏偉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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