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不修問我這個問題之前,其實我有想過。

但是被這些亂七八糟的資訊迷住了眼睛,沒有去想這個方向。

是的,如果杏花活著,沒有死過去。

那麼,死了又詐屍的這個人,會不會是這個和尚?那和尚怎麼會在金百萬家裡?怎麼會穿上嫁衣?可是,為什麼會是這個和尚?僅僅是因為和尚穿上了杏花的嫁衣?他們之間有和關聯?如果說,杏花是私奔的,那麼她會不會是殺死和尚的兇手?忽然之間,我本來就不太清楚的方向變得更加混亂。

就像這本來就不想吃桌子上的青菜,現在看著就更沒有味道和食慾了。

肖不修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不僅吃光了青菜,還吃了小半盤牛肉。

餘下的牛肉他推到我面前,讓我都吃光。

其實,我之前那堆包子和瓜子就已經很飽了,現在心裡有了疑問,就不太想吃東西了。

“我能包上揣兜裡,等的時候吃麼?”

我又是挺客氣加小心翼翼的。

因為我最近有點摸不到肖不修的脈,不知道那句話能夠惹怒他,那句話能夠讓他舒心愉快。

“行.”

他倒是沒說什麼,直接答應了。

我問幾個文書要了張油紙,將醬牛肉包起來揣在了懷裡。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蔡啟思說他和杏花住在城外二十里的親戚家,這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兩個時辰。

估計等他們真的能回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更別提一會就要關城門了,他們誰都進不來了。

想想剛才我也是不太嚴謹,就這麼輕易地讓他們跟著蔡啟思去找杏花,多少有點不算計清楚這個路程。

我出神地看著門外,肖不修則站起了身,對我說:“先跟我回去吧,折騰一天了,明早再過來也不遲.”

“萬一他們能在城門落鎖之前回來呢?”

我還有抱有一點點希望的。

“應該不太可能。

這幾日都下了宵禁,現在的城門就應該已經關上了,只有你和高秉文幾個沒有進出城的人不知道這個事情。

也不能怪你們,這幾日在文書處也的確很忙碌。

今晚就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再說吧.”

“我有點不踏實,皇上不是說要趕緊破案麼……”“反正也這樣了,急也急不來.”

肖不修居然出言安慰我。

看著他的臉上也出現了疲憊的樣子,我也只好決定先回去睡覺了。

進南廠大門的時候,看到柴文進在大門口坐著。

我跳下馬車問他:“出了啥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肖不修,往後面又看了看黑衣侍衛們,問道:“高秉文呢?怎麼沒回來?”

“哦,他出城了,今晚應該都回不來了.”

我拉著柴文進,“你手裡的事情做好了麼?要不咱們再分析分析案情去.”

“有了什麼新發現?”

柴文進緊張地問。

“這倒是還沒有太多,只是覺得特別混亂,有點清楚,但也有點迷糊.”

肖不修沒搭理我,直接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

那十幾個黑衣侍衛也走了,速度還都特別快。

“咱們先回文書處吧,研究一下.”

“高秉文真不回來啦?城門落鎖了麼?要不,我去城門那邊看看.”

“看什麼看啊,肖大人剛才說的這幾日宵禁,就算到了門口,也進不來。

就這樣吧,他可以的,還跟著京畿府的衙役們呢.”

“我還給他準備了宵夜……”柴文進又往路上看了看,確定我們身後什麼人都沒有,也沒有人走過來。

“剛好給我吃,有小餛飩麼,有面麼?”

柴文進的飲食品位和我相同,我對他準備的夜宵一直很喜歡。

不管不顧地拉著他去了文書處。

我們一邊吃,一邊說了一下案情的狀況。

他可能是當初在鬼火一案中留下了心裡陰影,總對於高秉文單獨出門行動,感到不安。

“你放心啦!我感覺這個蔡啟思還是靠譜的,雖然肖大人說不能夠憑感覺破案,但是我個人從種種情況線索中分析,這個杏花是還活著的.”

“嗯,這個判斷我相信。

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京畿府來說明情況,這表明蔡啟思的人品可以,也從側面說明這事情怕沒有那麼簡單.”

“對呀,就單說蔡啟思跑來京畿府,為了什麼?為了錢麼?說不通。

這麼一鬧,都不能拿到金百萬的任何一分錢,還把他們私奔的事情昭告天下。

最重要的是,他能夠這麼豁得出臉面去說這個事情,也真的證明的確是真的想給杏花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而已。

現在,肖大人問的那句話是對的:詐屍的是誰?並且又有這麼多人看見,應該也不是假的。

否則要是串供的話,金百萬可真的是要拿出百萬才能夠擺平這個事情.”

吃完了餛飩,吃完了面,吃完了醬牛肉,吃完了各樣小菜,我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東廂房。

結果看到肖不修房間還亮著燈,似乎還有人在說話。

隱約聽到什麼蛇神、殺人、承平公主的字眼,他們在這裡說話不會刻意壓低聲音,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中,也不會有人故意偷聽。

可能只有我這個晚歸的,吃得飽飽的人,還因為太困了,有點暈。

肖不修推開房門看著我,我已經困得只想立刻倒頭就睡了。

所以就跟他揮揮手說:“肖大人,晚安!”

然後就一路連滾帶爬地回去睡覺了。

隱約中聽到有人說:“你要不要帶著她去一趟?或許能破了這個案子.”

肖不修的回答卻是:“太能吃,太能玩,要是去了,還不是要跟承平公主玩到一起去,鬧得雞犬不寧.”

我深深地懷疑,在肖不修心目中,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難道我不知道貌美如花的知性女青年麼?怎麼都淪落到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的形象中去了。

這種都是沒有答案的,所以我也沒費心思去想,只是睡了過去。

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柴文進在狂拍我的門,要我趕緊跟他去京畿府,高秉文帶著杏花回來了!我去,這速度真快。

我讚歎著,也立刻穿鞋出門,興沖沖地說:“真的杏花?金百萬呢?”

“我就得到了這麼個訊息,高秉文找人給我傳了個話,讓你趕緊去京畿府跟他匯合.”

“走走走.”

我鞋都沒穿好,趿拉著就往前走。

後面肖不修不緊不慢地說:“肖小七,儘快破案.”

這聲音果然是具有廠花陰陽怪氣的全部特色,我都沒敢回頭,就是擺了擺手,快速跑了。

肖不修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要順應美妝潮流,居然畫了眼線,搞得我都不想看到他。

這臉美是美的,大月國的男人也是化妝的,大家的顏值在妝容的加持下,都是好看的。

只是,要是肖不修今日畫了眼線,下午全城的人就會畫眼線。

肖不修今日插了簪子,全城的人就立刻插了簪子,最嚇人的是,肖不修若是吃了一口誰家的餅子,全城的人都會蜂擁到這家去買餅子……之前,我還怎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後來才發現,原來他在官員心中的影響力是恐懼,在一般群眾,特別是花痴群眾的眼裡,是潮流風向標,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效仿和讚美。

所以說,紅與黑,在他這裡有了完美的表現。

愛他的,愛死他了;恨他的,恨死他了。

那我呢?我還這沒想過這個事情。

我只是喜歡這張臉,我真的好膚淺。

著著急急跑到京畿府的時候,高秉文他們也剛剛到,金百萬也正被衙役們從偏房裡拖出來和杏花見面。

金百萬還沒說話呢,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就立刻跪了下來,哭著說:“父親啊,我沒有死啊,您可以不認我,但不要冤枉別人啊.”

我被這一嗓子嚇了一大跳,立刻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一邊開始看熱鬧。

柴文進去和高秉文站在一起,小聲還問了幾句,好像是在問昨晚睡在哪裡之類的,很是關心。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當然,最吸引我的還是杏花。

這女孩長得和她父親完全不一樣,清秀而端莊,就算是現在哭得不行了,依然能夠看出讀過書,受過教育,懂得分寸。

至少說,大家閨秀不成的話,也是小家碧玉型。

嘖嘖嘖,金百萬能有這樣的女兒,真是土豪窩裡出了一支白杏花,清新典雅。

難怪蔡啟思喜歡,還有姚家的人喜歡。

就這種小清新一掛的美女,送到皇上眼前應該也會被寵愛的。

當然,能不能活過宮鬥話本里的前半章,可能也成問題呢。

杏花哭著說:“父親,我是對不起您,偷偷和啟思走了,也沒有考慮到您的情況。

可是,就算是姚家能夠助您開拓更多的業務,但他家的兒子的確不喜歡,總不能讓我一輩子守著一個不喜歡的人吧。

您最疼愛我了,怎麼能忍心這樣做呢?在這件事情上,您就不能依女兒這一回麼?”

金百萬的表情就值得玩味了。

一開始是愣住的,然後是不斷推開杏花的手,然後又站在半步遠的地方看著,最後就開始流眼淚。

這一系列的心路歷程,完全表現出兩人絕對認識,而這個女子就是杏花了。

郭大人也起了床,衣衫不整地跑了過來看了一個後半段。

他直接拿起了驚堂木,拍了下去,大喊道:“金百萬,這不就是你的女兒杏花,你居然還要騙我們說她死了!意欲何為?來人,大刑伺候!”

嚯,看來郭大人是見過杏花的,那就好辦了。

這也算是人證之一。

之前我還小小的擔心了一下沒有人認識杏花的樣貌,大家被蔡啟思騙呢。

現在好了,互相騙,改成了金百萬騙。

那麼,問題來了,金百萬到底為什麼要騙人呢?見郭大人要讓衙役們上來按住金百萬,杏花第一個攔在了身前,哭著衝郭大人說:“求大人莫打,我父親雖然看起來身壯,但實則很不好,是我的錯,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不不,打我.”

蔡啟思在杏花跪在地上的時候,就跟著她一起跪了下來,一直在邊上看著杏花,也在偷偷的抹眼淚。

現在看到要動刑了,他立刻也攔在身前,挺著不太健壯的身形,企圖擋住板子。

果然情深。

那就有意思了,現在就看金百萬的反應了。

金百萬看了看杏花,摸了摸她的臉,又看了看蔡啟思,長嘆了一聲,才說道:“早知現在,又何必當初呢。

為父也是真心希望你的後半輩子幸福,不至於太難過。

蔡家這小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人性格懦弱,為父總是擔心他不能夠給你撐起一片天空。

倒是現在,看起來他也算是有擔當了.”

“父親啊!”

杏花哇哇大哭,搞得衙役們都退後了半步,近距離圍觀。

蔡啟思聽出了這話裡有緩,立刻跪爬到金百萬身前,說道:“叔叔,我從小就和杏花情投意合,早已認定她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人,我用性命擔保一定會對她好,讓她幸福。

我不敢保證大富大貴,但在我這裡,我願意給她一個幸福的家,一個溫暖的生活.”

我看了看柴文進和高秉文,這兩人肩並肩也在近距離圍觀,柴文進居然還眼含熱淚了。

嘖嘖嘖,果然愛情最動人。

金百萬也伸手摸了摸蔡啟思的臉,點了點頭,“都是好孩子,或許真的是為父錯了.”

這句話一說,就表明金百萬同意了杏花和蔡啟思的婚事,兩人立刻哇哇大哭,又抱著金百萬大哭起來。

柴文進偷偷擦了擦眼淚,還用肩膀虛虛地靠住了高秉文,高秉文則承接著這部分力道,讓他靠著。

我現在好希望有一把瓜子和一壺清茶啊!只可惜時間太早了,還沒有人伺候。

這三人抱頭痛哭了一陣子,郭大人也在圍觀中。

後來見到差不多了,就打斷了他們,直接說:“金百萬,本官問你,杏花活著,也沒有死。

只是和蔡啟思私奔,那詐屍的是誰?你要從實招來!不得有任何隱瞞.”

金百萬擦了擦眼淚,推開這兩個年輕人,才說道:“哎,都是我的錯呀。

我是覺得杏花和人私奔之間事情,實在是太過丟人了,我才想到說是她死了來遮蓋過去。

想想這女兒若是嫁人,也是潑出去的水,我也收不回來了,就乾脆告訴大家說她死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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