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夜寒君大開眼界。
他終究年輕了些，在場這麼多族人，十之八九都是他的哥哥姐姐。
而這些人，去過的秘境、闖過的險地、逛過的商場……形形色色的機緣都能累積不錯的家底。
“咦，冬兒，這東西你是從哪得來的？”
交易會剛剛開始，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擺滿了大小物件。
這些物件，或珠光流轉彩霞沖天，或白骨森森鬼氣騰騰，真叫人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夜秋果就坐在夜冬的旁邊，瞧她哼哧哼哧張羅著自己的寶貝，原本沒放在心上，只是隨便打量一眼。
沒想到，就因為這一眼，她的注意力全然集中，盯著幾片薄薄的銀色蟬翼，面頰上浮現一縷古怪之色。
“秋果姐姐，這是我在試煉之地得到的。”
夜冬眨了眨眼，歪著腦袋奇怪道：
“這不是銀元蟬的蟬翼嗎？雖有價值，但不至於讓秋果姐姐如此在意吧？”
“不，你走眼了。”
夜秋果搖頭，戴上一副白手套，輕輕抓住薄薄的蟬翼，反覆打量，再次確定道：
“這是銀寶蟬女飛昇天地之胎時落下的‘蟬衣’，這一族太過於希少，這幾片不起眼的蟬衣……遠比你想象的價值更加驚人。”
“銀寶蟬女？那個能源源不斷凝聚銀元寶的亞人族？”
夜冬哇了一聲，一對眼睛湊上去，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後撓了撓腦瓜子，嘻嘻笑道：
“聽說這一族，唯一的戰鬥方式就是召喚銀元寶，然後用銀元寶砸敵人的腦袋，野蠻，不講理，卻又豪橫。”
“秋果姐姐似乎很喜歡這幾片蟬衣，冬兒送給姐姐吧，不用客氣。”
“你這丫頭，倒是討人喜歡。”
夜秋果笑了一笑，指頭點在她的腦門上：
“做姐姐的，哪有白拿妹妹寶貝的道理。”
“我這有一串‘叮叮噹噹妙寶鈴鐺’，是請煉器宗師鍛造的，新增了一些祝福和庇護的效果，有助於招財。”
“你拿去玩吧，隨身戴在身上，再去探索遺蹟、寶地，說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穫。”
“這麼有趣！”
夜冬接過鈴鐺，把玩幾下，旋即佩戴在左手的手腕上，輕輕一抖，叮叮噹噹一陣脆響。
“哎喲，寒君小弟，你這裡好多的龍晶！”
“果然和傳言的一樣，你們都快把魔龍島搬乾淨了，不然那塊地方也不至於封閉起來，至少百年後才能重新開放！”
龍行虎步的夜不群，溜達到夜寒君這邊的桌案上，一邊抓撓著腋下的捲毛，一邊吆喝連天。
一堆人被吸引過來，不乏夜春、夜布衣、夜閃這些魔龍島的參與者。
“我要十塊土系魔龍的龍晶，天地之胎起步……”
“我要同一個物種的龍晶，不限位階，數量越多越好……”
隨便交易幾手，夜寒君把儲物戒指裡的存貨清了個半空。
當然，他和夜流螢也在其他人那裡搜刮一圈，也找了些不錯的天地靈材，計劃著最後幾年好好衝關。
“我這裡有一坨至聖之胎的大便，有沒有兄弟姐妹過來掌掌眼，瞅瞅是什麼品種？”
迎著喧嚷的人群，夜不群點亮儲物戒指，搬出一大坨棕黑色的不明物質。
警覺的夜丹、夜芸若、夜靈舞……齊刷刷後退，一瞬間拉開數百米的距離。
“哎？跑這麼遠幹嘛？”
“別怕啊，這傢伙的大便不臭的，估摸著是素食物種，甚至很有可能直接煉化天地靈氣！”
“這些排洩物裡面，依然殘留著大量的靈性物質，俺的契約眷靈吃得可香了，不信你們也嚐嚐！”
似是為了自證，夜不群的腋下有印痕閃爍。
召喚出來的契約眷靈，是一頭體型格外強壯的大鱷魚。
它通體黑色，表層生長著堅硬的角質。
腦袋碩大，酷似鯊魚。
嗷嗚一聲撲進大便裡，不敢大快朵頤，只是小小的掘了一口，嚥下去後渾身都在冒熱氣。
“不群兄長，你要我們分析大便的主人，這恐怕有點困難。”
“但這樣的寶物，我家的契約眷靈也很喜歡，你要是願意割愛，小弟願意重金收購！”
有一個名為“夜凱”的族人，兩眼冒著金光，一臉迫切地請求著。
“不賣不賣！這也就大鱷五年的伙食，哪夠分的嘛！”
夜不群擺手，左顧右盼，生怕被人搶走似的，立即收回大便。
“那是草薙妖王的排洩物，賣給我吧，我要了。”
咚的一聲，一棵硬邦邦的大鐵樹，猛然砸在地上，聲勢巨大。
眾人循聲望去，發話者竟是夜奇玉。
他坐在重新凝聚出來的冰雪王座上，原本正在閉目養神。
此時突然睜開，眼底有一縷精芒熠熠生輝。
“啊？這不好吧……”
夜不群正要拒絕，仔仔細細瞧了兩眼大鐵樹，兩眼跟著放光。
“這是「金鴉寶樹」？七千年左右的金鴉寶樹？！”
“可！太可了！成交！”
前一秒還怕覬覦，一副守財奴的樣子。
後一秒，夜不群甩飛大便，一把將大鐵樹抱在懷裡，臉頰不斷摩擦，愛不釋手。
“唰！”
夜奇玉一聲不吭，以詭異的勁風接住大便，然後收入自己的戒指。
圍觀的族人譁然一片，交易會的氣氛也由此拔高到新的巔峰。
“草薙妖王？這樣的種族名稱我怎麼毫無頭緒？”
“我倒是有一些印象，好像是近古宙時期的妖系強族，族人太少了，一度在滅絕的邊緣徘徊。”
“聽說啊，這一族的本體是草精，沐浴日精月華後開得靈智，生來便是天地之胎，能成長到至聖之胎，必然是一族中的最強者……”
“不群大哥，你在哪撿到的啊？”
“就是說啊，到了至聖那個級別，其實絕大多數生靈根本不需要排洩，這泡屎指不定幾千年才有一次，怎麼剛好讓不群大哥拾了去？”
夜虎、夜冬、夜蕭……七嘴八舌的，仗著人多勢眾詢問心頭的困惑。
“哼哼……”
風頭大出的夜不群，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笑容怎麼也藏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要解答。
誰知下一句，便是斬釘截鐵的“保密”二字。
“切，沒意思。”
一群人轟然散開，不想搭理這個渾身血腥味的鋼鐵肌肉男。
從頭到尾坐觀鬧劇的夜寒君，倒是有點在意那棵被收起來的「金鴉寶樹」。
“夜寒君，鵝大仙要是拿了那棵樹，是不是能好好淬鍊淬鍊鐵羽啊？”
夜流螢把腦袋湊過來，近乎貼著耳邊傳音道。
夜寒君輕輕點頭，沒有否認。
可惜，夜不群並不好相處。
這棵金鴉寶樹，同樣也適配於那頭「黑鯊鱷王」。
如果不能拿出價值翻倍的寶物，不可能從夜不群的手裡拿到此物。
“算了，有更好，沒有也不會很差。”
斟酌一會，一番天人交戰，夜寒君放棄交易。
可供鵝大仙使用的寶貝，也是應有盡有。
以數量堆砌，只要不缺失進化的方向，晉升天地之胎已然足夠。
至於剩下的，修羅之墓的種種傳聞如此玄乎，等到進入那片天地，還會差這個等級的靈寶嗎？
“轟隆——”
思緒還在發散，大殿突然搖晃。
搖晃的幅度一瞬間便達到了峰值，所有的桌椅四分五裂，過半的族人栽倒在地上，甚至有不少人撞在牆上，或者撞在了契約眷靈的身上。
“什麼情況？這可是天江府！怎麼會失控？！”
夜敏最為震驚，這可是奇玉大哥的洞天福地啊，哪怕是耀世之胎入侵也能拖延時間，什麼樣的手段會引來這麼大的動靜？
何況——天江府如今駐紮的位置，可是無日城！
身處無日城，縱使是至聖之胎，也沒有囂張的資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心臟一跳一跳的，說不上來的悸動，但又不是生死絕境那樣的示警，好奇怪……”
慌亂持續數分鐘，隨著地動山搖平息下來，原本雕樑畫棟、美輪美奐的宮殿內，已然變得狼藉一片。
“有聖人甦醒了。”
始終端坐在正中央的夜奇玉，依然翹著二郎腿，再大的晃動也無法影響他的平穩。
“譁~~”
隨著他的揮手，頭頂的屋簷竟然一片片隱去，黑色交織而成的蒼涼天空，完整地呈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臨近紀元之鐘，臨近新生宙第二紀元。”
“那些透過封印減少生機流逝的聖人，自然而然會醒過來……”
夜奇玉喃喃自語兩聲，換來的卻是大殿內一瞬間的鴉雀無聲。
“不知是哪位聖人，好想見一見本尊……”
少頃，夜芸若輕語。
那雙仰頭望向鐮刀冥月的瞳仁中，熾熱的憧憬確確實實。
“嘿嘿，越來越熱鬧了，俺喜歡！”
夜不群揮舞著拳頭，手中不知何時拖著一條長長的鮮血鎖鏈。
有心人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那鎖鏈的另一端，竟是從他的血肉之軀延伸而出，上面滴滴答答淌下來的鮮血，每一滴都屬於他自身。
“殿下，有客人來訪。”
眾人心馳神往的間隙裡，有一獸女略顯慌張的聲音，憑空響起。
“何人？”
夜奇玉不為所動，淡淡問道。
“屬下眼拙，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但他們的氣息無比可怕，尤其是為首的那一人，只需要站在那裡，就能扭曲周身的法則波動，和您某些時候散發出來的特質……無限等同。”
“和奇玉大哥一樣的特質？那豈不是s級的職權？”
夜柳瞪大瞳孔，捂著嘴巴壓住驚色。
夜春、夜丹、夜閃、夜布衣、夜雪竹……坐擁a級職權的夜氏少王們，一個個閃爍著異樣的眸光。
“來者皆是客，去把他們請進來。”
夜奇玉站起身來，一邊吩咐著，自己卻也走向宮殿的正門。
“是，遵命！”
瞧不見本體的獸女，一口答應下來。
“既有聖人復甦，被封印起來的年輕族人受到刺激，自然也有提前甦醒的可能。”
“就是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族人，一般來說，這些人必然屬於第一紀元，以年齡換算，指不定是當今某些長老、大長老的同輩，一個風華正茂，一個垂垂老矣，這樣的落差換成是我，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眾說紛紜下，所有人都跟在夜奇玉的後面，走到宮殿的正門處。
霞光一閃，一行人現身。
他們全都穿戴著深邃的黑色服飾，像是剛剛從地獄中走出來，即便袖口處繡著晃眼的金色絲線，也無法阻擋那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
“聽說……你是這一代的最強者，也是這一代的領軍人？”
為首之人的右手邊，一個滿臉十字刀疤的青年，抬起下巴，直勾勾的目光遊曳一圈，瞬間鎖定夜奇玉。
“報上你的名字。”
夜奇玉淡淡開口，視線始終定格在中間之人，根本沒有興趣與其他人對話。
“一轉眼三千年過去了，也不知還有幾人記得本王的名字……”
十字刀疤青年長嘆一聲，一把猩紅的長刀握在他的手中，狂躁的戰意無盡噴湧：
“見刀如面！可有人識得這把刀？！”
鏘鏘鏘——血刀爆鳴，傾盆的血雨墜落下來，所有人沐浴在血水中，衣衫還未打溼，殿門口的臺階已然轉換成血紅色，似與洶湧的血河相互連通。
“兵獸……血飲刀……”
“三千年前……你是父王第448子，刀主·夜希恩？”
夜含蓮瞳孔收縮，隨著記憶的延伸，叫出他的名字。
“哈哈哈，還有人記得我，哈哈哈哈！”
夜希恩狂笑不止，初見時還算正常，轉眼間變成了瘋子。
“敢在我的府邸猖獗，你是第一個。”
夜奇玉輕笑一聲，垂落下來的目光裡，驟然泛出冰涼的藍色。
“吼！！！”
頭頂、面頰、脖頸、掌心，共有六眼睜開。
夜奇玉裸露在外的面板，一剎那全都變成了黑色。
本來只有半截手指長短的黑髮，頃刻間瘋長起來，等到完全成型時，竟然變成了拖地的赤紅長髮。
彼時，連帶著眼眶裡的兩隻眼睛，眼底變成深沉的黑色，瞳仁淪為幽暗的藍色，似冥月之光照見幽藍的水底，某種無法言喻的邪魅感，完整呈現在夜奇玉的身上。
“羅剎天身……開！”
夜奇玉左臂向外，以拇指捻小指、無名指，食指和中指豎起。
右手握住虛空，擺出執劍的架勢，置於腰側。
轟隆轟隆的天地震響後，金碧輝煌的宮殿掩去蹤跡，有一五百米高的巨型生物，屹立在天地之間。
那是一尊類似於佛像的恐怖巨人，肉身赤紅，目嗔而佩甲，也是左臂向外，以大拇指捻動小指、無名指，食指、中指高高豎起。
但他的右手中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多了一把劍，一把寬闊的巨劍。
眾目睽睽下，巨佛立於虛空，左右各有兩個童子，身前趴坐一頭閉眼白獅，嗔目向下掃落時，肉眼可見的區域都被囊括進來，無邊無際的浩瀚威壓，籠罩一切，鎮壓一切。
“出現了！奇玉大哥的法相天地——羅剎天身！”
夜蕭、夜芋、夜雅心、夜東海、夜幼星……無數站立在身後的族人，一動不能動，唯獨面容上浮現更多的狂熱，望向夜奇玉的背影，恨不得頂禮膜拜。
“八目羅剎……這一代的領軍人物，居然覺醒了這麼變態的職權？！”
先前還在哈哈大笑的夜希恩，早在夜奇玉開眼的時候，笑容盡收。
他手中的血飲刀依然在顫鳴，但給人的感覺，不再是躁狂的、弒殺的，而是充滿了恐懼，無比渴望逃脫這片天地。
“後生可畏……”
站成一排的十二人裡，除了為首之人始終看不清樣貌，其餘人皆露出驚色。
“八目羅剎……夜氏執掌這個職權的，十二萬年來超不出五個……”
“是啊，雖為惡系職權，卻又剋制惡系，何其特殊。”
“曾經擁有這個職權的人，似乎都登臨了聖位，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傳說……”
……
三五句交談，劍拔弩張的壓迫感瀕臨極限，已經有人悶哼一聲，嘴角隱隱溢血。
“譁~~~”
幽冥擴散，眾人的腳下裂開一個大洞，有一似蛇似蟒的遠古魔物，發出驚天動地的嘶鳴聲。
十二人中，始終站在主位的那一人，終於抬起頭。
他的雙眼完全空洞，寂滅的色彩充斥其中，諸天萬物在他的面前，好像都變得五零四散，最終趨於粉碎。
夜寒君倒吸一口寒氣，被迫往後退去，無論如何也無法直視那雙眼睛。
竟然是……毀滅深淵與毀滅魔瞳！
這是a級·惡魔支配者的上升職權，才能展現的法相天地與權能……
s級——魔王眷屬！
他是五千年前的少皇……夜莫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