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道殘影如雷鳴電閃,快速淹沒星辰戰臺。

夜寒君撐開夜之翼,一飛沖天。

千鈞一髮之際,破空聲刺耳,有一腥臭腐爛的鬼爪,幾乎是擦著他的後背劃了過去。

“霓裳姐,數百隻喪屍犬……這是要玩死我們啊!”

“不止!你們看喪屍犬的眼睛,紅中透綠,明顯注入了刺激性的藥物,遠比正常情況下更加渴望血食!”

族人們大亂,尤其是那些晉升第6位階,但是不具備少王戰力的人,先是目瞪口呆,隨後臉色慘白。

他們不敢迎戰,騎著契約眷靈倉惶逃竄,狼狽得像是過街老鼠。

夜寒君也是其中一員,根本沒想著召喚絕弦越級反殺。

——數量太多、實力太強。

喪屍犬本就是天地之胎,以毒液和敏攻著稱。

一旦被它們咬傷,哪怕只是一道破開皮肉的淺層傷口,喪屍病毒也會滲透五臟六腑。

若無特定的血清,或者剋制的權能、優秀的治療眷靈,傷者的身體會快速潰爛,最後逐漸成為喪屍、喪屍獸一類的猙獰傀儡。

“快跑!”

“吼!”

夜虎、夜敏等人,奪路而逃。

夜濤慢了一拍,契約眷靈的後腿被咬住,奮力掙扎,換來的卻是後肢斷裂,七八隻喪屍犬全都撲了上去。

“廢物!”

黑凰鳥疾馳而來,一翅膀掃飛喪屍犬,血肉模糊的契約眷靈,以及滿頭大汗的夜濤,都被鳥爪抓了起來。

“這種貨色你們也撐不下來,還想著闖蕩修羅之墓?”

站在鳥背上的夜霓裳,目露譏諷道:

“我不會讓你們死在我的手中,但在訓練過程中表現最為不堪的人,將會承受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折磨!”

“砰!”

黑凰鳥飛離星辰戰臺,往下俯衝,還有數百米距離時,直接將夜濤丟了下去。

“誰都不準給他治療,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毒!”

冷冰冰的話一撂,迎面趕來的治療型長老,微微一怔,而後若無其事走了回去。

“真慘.”

夜冬嘀咕了一句,正襟危坐,注意力更加集中。

她太年輕了,不久前剛剛結束夜之試煉,還是一個稚嫩的小雛雞。

最後六年無論如何努力,登臨第5位階便是極限,完全達不到修羅之墓的參與門檻。

所以……她雖然也要參與特訓,但不用進入星辰戰臺,不用參與最殘酷的廝殺與競爭。

“夜奇玉,夜莫愁,你們的對手在上面!”

雲霄之上,再一次傳來夜霓裳的清喝聲。

閉目養神的夜奇玉、夜莫愁,相隔上萬米,同時睜眼。

“嘶麻啦嚕!!”

九隻體長百米的飛天蟋蟀,拉著一口圓形的棺材,呼嘯而至。

聽得吧嗒一聲震響,棺蓋四分五裂。

灰白色的霧氣瀰漫天宇,一個酷似腐爛果實的巨大頭顱,於天空的盡頭睜開雙眼。

“這是……霧首?!”

還在躲避喪屍犬追逐的夜流螢,感知到頭頂突如其來的恐怖氣息,驚鴻一瞥,大為震驚。

夜寒君也入神地望了兩秒,隨後便見騰空而起的白鳥魔和剃度羅剎,以更快的速度逃遁。

“這是一頭無量虛引的霧首,我不管你們用多久的時間,不準使用道具,不準假借他人之手,就你們兩人,想辦法把它殺了.”

夜霓裳冷冷放話,夜奇玉嗤笑一聲:

“有點意思,上來就是跨越大位階,就是要這樣才能讓我興奮起來!”

“奇玉族弟,有何計劃?”

夜莫愁瞥了一眼,開門見山問道。

“磨!”

夜奇玉露出雪白的牙齒,有恃無恐道:

“霧首半虛半實,有位階的優勢,我們無法正面衝殺.”

“但它不擅長恢復,霧氣一旦被損耗,戰鬥能力便會一點點下降.”

“想要狩獵這樣的生靈,無非是耐心、小心、專心.”

“我們不用特意配合,各憑本事,最多一百天,必然能將它鎮壓抹殺!”

“哈哈哈,連續鏖戰一百天,那怎麼行?”

夜奇玉狂妄,夜莫愁比他還要狂,毀滅魔瞳睜開的時候,殺意沸騰道:

“七十天!”

“至多七十天!必須宰掉它!”

“殺!!!”

某種巨物爬行的異響,吞天噬地魔蛇王從深淵中探出頭來,朝著頭頂上的霧首尖嘯嘶鳴。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鼓聲響起,那是裂變蛇魔的心跳聲,一道比一道沉重,一道比一道駭人。

“嘶!!!!”

白鳥魔和藥魔的背後,同時出現吞天噬地魔蛇王的幻身,像是影子一樣,緊緊依附在它們的後背。

裂變蛇魔更誇張,軀體膨脹五倍,超逾五百米。

吞天噬地魔蛇王的幻身,近乎和它疊在一塊,形成朦朦朧朧的雙蛇之影。

出擊之時,迅如疾風,勢如洪水。

盤繞之時,猛如巨虎,兇如古象。

待那霧氣侵蝕,它張開血盆大口,竟然吞噬霧氣納於己身。

“奇玉族弟,輪到你了!”

“用不著你提醒!”

羅剎天身以極度震撼的方式登臨戰臺,腳踏大地,目瞪虛空,自帶無上的威嚴。

霧首大怒,灰白色的氣流化作兩道箭矢,疾馳而至,直斬天身的頭顱。

也就在這時,金箍羅剎唸叨咒語,源源不斷的咒符落在古鐘羅剎的身上。

古鐘羅剎順勢撐起古鐘之牆,噹的一聲震響,牆體開裂,但那兩道呼來的霧箭,竟也被消磨得七七八八,餘留下來的威能不再致命。

……

“不是一個級別的戰鬥,差距太大……”

夜寒君收回視線,驅散雜念,專注眼前。

兩位少皇的敵人,已經是無量之胎。

而他——正被一群天地之胎追殺,衣不蔽體的樣子,實在談不上逍遙自在。

“夜隱呢,他又在哪裡?”

逃亡許久,執行避而不戰的策略,夜寒君始終苟活。

這個時候,連召喚一堆亡靈僕從的夜布衣,也被喪屍犬撲食,進而落敗。

暗地裡一直在觀察族人表現的夜寒君,已經確認不少被封印族人的職權和權能,唯獨遲遲見不到夜隱。

“他在那裡……”

手臂被喪屍犬咬中,但是憑藉藥獸之血阻擋病毒擴散的夜流螢,從獸堆裡逃出來,指著星辰戰臺的外頭,面露一絲古怪道:

“他原本躲在一群人的身後,沒那麼容易被喪屍犬圍獵,看起來相當安全.”

“可天空上的霧首,間隔那麼遠,餘波本不該波及地面.”

“他又中招了,整個臉跟岩石一樣灰白,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會被人懷疑窒息死亡……”

“這麼倒黴?”

夜寒君右眼皮跳了兩下,追問道:

“看到他的契約眷靈沒有?”

“好像是蟑螂……”

夜流螢不太確定,“倉促間瞄了一眼,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人面蟑螂」.”

“那個號稱‘打不死的大強’的蟲之眷靈?”

這一次,夜寒君的表情怪誕起來,口中喃喃道:

“這是對自己的運道有充分的認知,生怕殃及契約眷靈,所以挑選生存能力強的物種簽訂契約?”

“另一頭呢?也是同樣型別?”

“不.”

夜流螢搖頭,語氣稍顯猶豫:

“他好像契約了兩頭人面蟑螂……一雌一雄,關係非常親密……”

“?”

夜寒君微微張口,無數種猜測從腦海裡晃過。

一般來說,眷主都會挑選不同的物種,以此適配職權。

挑選相同物種不是不可以,但這勢必會降低不同危險下的戰鬥能力。

但夜隱——好像根本沒有考慮如何戰鬥?

人面蟑螂這類蟲族,看起來樣貌憎惡,實際上普遍溫和,不容易躁狂發怒。

它們也只是看起來汙穢,實際上非常愛乾淨,每一根蟲肢都鋥亮如新,並不攜帶危險的病毒。

“這個人太神秘.”

夜流螢朝著星辰戰臺之外努了努嘴:

“不當面問他,光靠觀察,我們根本看不透他.”

“現在問他,恐怕也問不出什麼.”

夜寒君有自己的想法,“不登臨第6位階,不展現護道者的特殊性和稀缺性,憑什麼真心換真心,讓他告知我們職權對應的真實能力?”

“所以?”夜流螢側目。

“先提升大位階.”

夜寒君躲過一隻爪子,“等到全員進化後,再去拜訪他,這樣才有說服力.”

“就這麼辦吧.”

夜流螢點頭,驟然間色變,猛的一下把腦袋低下。

“唰!”

一隻喪屍犬從頭頂躍過,那腐爛的腹腔,還有渾濁的血水滴落。

“一開始就參與廝殺的少王,有不少都受了傷……”

“真正能夠隨意狩獵喪屍犬的,只有夜芸若、夜不群、夜靈舞,以及那些僅次於少皇的封印者,他們才是廝殺的主力部隊……”

“活下來的喪屍犬……大概還有上百隻?”

夜寒君舉目眺望,能夠繼續堅持的人越來越少,除了他和流螢以外,第5位階的族人更是寥寥無幾。

“畢竟是封閉區域,就算要逃,還是會有侷限性.”

夜流螢後怕似的看了看自己的翅膀:

“要是沒有這對夜之翼,我也早就橫著出去了,哪裡能堅持到現在.”

“離我遠點,我要鬧上一鬧.”

夜寒君輕語:

“那些被封印的族人,道聽途說,終究沒有見過我的全盛姿態.”

“還有夜隱……不知他現在是否清醒,但儘可能展現自我的價值……大抵也是有效的溝通方式.”

“知道咯.”

夜流螢嘩的一聲俯衝,遁入一具喪屍犬屍骸的陰影中,靜悄悄地蟄伏起來。

“絕弦,你彈還是我彈?”

取下後背的古琴,夜寒君摩擦著琴額處,一隻血眼緩緩睜開。

“我彈,除非你使用拼命招式,不然達不到‘極致之音’.”

“你彈,鎮殺天地小成,會比我更加容易.”

“哈哈哈,那便我來!”

夜寒君心中有豪情滋生,一把將古琴橫放,右手大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撥。

“鏘!!”

清脆的琴音響起,可惜戰場上的喊殺聲過於震耳,一個短促的音符絲毫不起眼。

“嘩啦啦——”

輕微的空間扭曲,夜寒君從頭到腳化為黑色,某種程度上和夜奇玉全面啟用八目羅剎時,外貌上有些許的神似。

但他沒有八目,只是眉心之上,睜開一隻豎起來的血色瞳仁。

修長的手指繼續撥動琴絃,歡快的、沉悶的、空靈的、清冷的、尖銳的、低沉的……一個又一個音符,在他的指尖躍動起來。

“一曲「將軍怨」,請君為我傾耳聽!”

“轟隆!!”

正與霧首鏖戰的夜奇玉、夜莫愁,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第一次把視線朝著地面投落,一眼便定格在撐開夜之翼、自身盤坐半空的墨黑色身影。

“這便是「天琴雷魔」?”

夜莫愁挑了挑眉,有一絲驚訝。

甦醒半日有餘,即便他沒有主動詢問,也會有一系列的情報送入他的房中。

而冠以始祖之血繼承人的夜寒君,某種意義上會比夜奇玉、夜霓裳更加特殊,想要忽視完全沒有可能。

“我從大長老那裡聽聞,這是他在魔窟裡的最大收穫,原本還有另外一頭璀璨閃光惡魔,但是被他放棄了.”

“還有這等秘聞?”

夜莫愁更驚訝了,“前有始祖之血,後有璀璨閃光,這小子說放棄就放棄,倒也有個性.”

“呲哩!!”

白鳥魔的喉嚨裡發出異樣的躁鳴,一雙俯瞰天地的惡瞳中倒映著八方匯聚而來的烏黑雷雲,面露一絲忌憚,再一次拉昇高度。

“能讓大白覺得危險……”

夜莫愁的毀滅之瞳裡,閃爍著危險的弧光:

“支配之環開啟的狀態,惡魔支配者本就有越級作戰的可能性.”

“如果支配的惡魔足夠強大,所謂的‘可能’便會成為‘確鑿’.”

“本皇倒是要看看,這些動輒天地小成以上的喪屍犬,他一個人能殺幾頭……”

……

“轟隆——轟隆——”

黑雲如奔騰的野馬,電弧如咆哮的蟒蛇。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天地之間彷彿出現一道毀滅屏障,阻斷星辰戰臺的上下空間,形成一個斷層。

黑雲之上,就連霧首也停止征戰,有些厭惡似的遠離閃電的光芒。

黑雲之下,慘叫的族人還在慘叫,但那些正在狩獵的喪屍犬,猛然把頭抬了起來。

“轟隆!!”

第一道閃電砸下,宛若驚世之劍芒,險些把大地一劈為二。

有一頭瘸著腳的喪屍犬,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一瞬間就被蒸發。

“轟隆!!!”

第二道閃電並沒有間隔太久,幾乎是同時落下。

黑暗之中,金綠色的電弧蹦跳著濺落。

又是一頭只剩下半截身子但卻依然在爬行的喪屍犬,連嗚咽聲也沒有發出,極致的光亮後,混沌破開,一個深不見底的焦黑坑洞,誕生在天地之間。

“淙淙——”

“嚓擦——”

“泠泠——”

每一次閃電亮起,必然能看到盤膝而坐的漆黑身影。

他十指翻飛,亦如驚鴻之舞,眉心上的血眼半睜半閉,無限沉浸、無盡享受似的,彈奏著手中的古琴。

翠綠色的電弧在他的指下噼裡啪啦作響,一個個音符精靈,以蹦蹦跳跳的形式展現著獨特的生命力量。

“吼!!”

因為注射刺激性藥物,本就沒有理智的喪屍犬,同時也失去了敬畏心理。

它們放棄近前的敵人,全都衝向琴音的源頭,想將那撓耳的聲音盡數撕碎。

“轟隆!轟隆!轟隆!!!”

黑天之下,疾雷如雨,轟鳴入耳。

體格最為強壯的喪屍犬,竟能頂著一道又一道閃電,不斷逼近正中心。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琴音不斷,雷鳴不止,既然一道不行,那便十道,十道不行,那便百道。

雷——當鎮殺世間汙穢之物!

與病毒和腐爛糾結在一起的喪屍犬,如何能逃脫先天的剋制關係?

“轟啦啦!轟啦啦!!!!”

血肉之軀一具具爆碎,琴音越來越高亢,峰迴路轉之下,似有無垠的哀怨充斥其中。

又是一道墨綠色的閃電劈落,迎著閃電的駭然光芒,天空之上,似有一個披著盔甲的年邁將軍,站在血泊中。

寒冷的北風呼嘯,悽慘的愁雲繚繞,雙眼無神的老將軍,一邊流淌著血淚,一邊將手裡的半截長槍,狠狠插在地上。

“滅我城邦!屠我至親!此仇此怨……不共戴天!”

“轟隆隆……”

數以百計的閃電群,淹沒夜寒君近身的一切。

這是極致璀璨的光芒,哪怕有防禦陣紋壓制,立足於屏障之外的夜冬,也不敢用肉眼直視燦光。

“寒君大哥……這麼恐怖?”

“立足於第5位階的頂峰,竟然能屠滅成片成片的天地之胎?”

“雖說那是喪屍犬……但這也太兇猛了吧?”

嚥著唾沫,夜冬豎起三根手指發誓,招惹誰也好,絕對不能招惹夜寒君。

哦對了,還有流螢姐姐,這兩人是一起的!

……

“你怎麼看?”

星辰戰臺一角,刀主·夜希恩,望向身邊的族人。

“很強,很危險.”

名為“夜傲白”的夜氏少王,嘴唇發乾,吐氣渾濁:

“僅僅只是一人一獸,就能越級殺戮.”

“我們佔據大位階的優勢,如果與他一對一廝殺,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鎮壓,而是陷入纏鬥.”

“拖到最後,這幾百道閃電劈下來,孰是站著,孰是趴著……恐怕你我都沒有絕對的把握.”

“是吧……”

夜希恩露出一絲慨嘆的目光:

“後生可畏.”

“這才第5位階,等他晉升第6位階……又是怎樣的盛景?”

“到那時,也許只有三位少皇,才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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