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一股涼氣從腳底下升起,直往頭顱翻湧。

伯特納爾虛眯著眼,五指不自然的抓握,前胸後背浮起血紅色的雞皮疙瘩。

他和巫雲蝶纏鬥許久,只道對方是資深至聖圓滿,巫法玄奧,技巧嫻熟,難以拿捏。

沒想到這只是表面上的實力,巫雲蝶一直在玩,像是耍猴子那樣戲弄著他,縱使打到天翻地覆,也不可能是他贏取最終的勝利。

“大巫……您是偽神?”

“和光巫一族的光晴神女一樣……您達到了偽神的境界……即將超脫至聖……問鼎封神?”

有幸存下來的雲巫神女,瞳孔中同時攙雜著震撼和驚悚,渾身發抖問道。

“是。”

巫雲蝶緩緩從地上爬起身來,虛幻的巫體越來越真實,混亂的生命氣息也逐漸平穩。

她的身上溢散出史前生物般的古老氣息,彷彿是塵封在萬丈冰淵下的舊時代生靈,重新點燃生命之火,擁有了嶄新的生命磁場。

彼時,本該黑暗籠罩的冥燈深淵,萬里晴空,一碧如洗。

在這樣世所罕見的畫面中,巫雲蝶騰空,裙襬搖曳,衣袖飄蕩,凌駕於九天之上的美麗與傲然,炳若觀火,直往戰場上每一個生靈的心靈對映。

“我族……竟然也有了偽神……”

“自初代始祖隕落,我族一蹶不起,即便頂著封神遺脈的名頭,也有大把的聖靈視我等為食物、玩具,妄圖染指褻瀆……”

倖存下來的雲巫神女,激動得跪倒在地上,有些眼眶裡水花打轉,竟然滴落珍珠般晶瑩的淚水。

“天不亡我雲巫一脈,天不亡我雲巫一脈!”

“雲蝶大巫,既已撐過沖龍的最強一擊,此地當成為您的囊中之物,耕田犁地,鋪雲蓋雨,百無禁忌!”

“巫雲蝶!”

光巫神女·巫光粼,梗著脖子,閃耀著金光的眸子近乎噴火:

“隱藏實力,始終以我族的意志馬首是瞻,一直以來都是卑躬屈膝的姿態!”

“沒想到服從是假,包藏禍心是真!”

“你分明是想讓我族充當進攻的主力,無論是關鍵時刻反水,還是如現在這般,假借我族之手,承接夜氏和血巫兩族的反撲,以至於兩邊的有生戰力大打折扣,你都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光巫神女·巫光淨,臉色漲紅,咆哮之聲更加震耳:

“巫雲蝶!你竟敢坑我光巫一脈,害死我族的半步封神?!”

“你可知——我族的始祖還沒有隕落,再怎麼蒼老,祂也是真正的封神,反手便能滅你全族!”

“光巫神已經老了。”

被好幾個光巫神女瞪視的巫雲蝶,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漫不經心道:

“就像血巫一族形容的,祂老得發臭,早已失去巔峰的水準。”

“你看,祂甚至不敢降臨冥燈深淵,連些許的代價都不願承受,生怕影響到為數不多的壽命。”

“就這樣,你們一族還想要雙神並世?”

“遙想當年,我族的始祖願意在隕落後讓出神格,也是為了保證雲巫一脈存續下去,與當時尚未成神的光巫神,簽訂了攻守同盟的協議。”

“然而這麼些年,光巫神早就忘記了當初說過的話,稱霸雲海,視我等為婢女,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盛氣凌巫的姿態,令巫作嘔。”

巫雲蝶不屑地俯瞰著腳下的光巫神女,口中傲慢與仇視,唯有勝之而無不及:

“那個老東西,當初跪在我族的神殿前,信誓旦旦承諾過。”

“一旦成神,一定會幫助雲巫一脈,培養偽神,然後再找一枚神格,實現權利的迭代與交接。”

“眼下契機擺在眼前,祂卻一門心思想要獨吞,但凡我提前暴露偽神的境界,雲海之中,祂就會滅我雲巫滿門。”

“怎的?我好不容易隱忍至此,你們這些不明事理、坐享其成的小輩,心中還有怨氣?”

“你們一族的輝煌完全建立在我族始祖的施捨,背信棄義的是你們,不要往我的身上潑髒水!”

“待我成神後,我倒要看看,是那個證道已久的老東西手段老辣,還是我這容光煥發的新神,更有威勢與話語權!”

“雲海霸主之位,曾經屬於我雲巫一脈,新生宙第二紀元,必將回歸!”

巫雲蝶具有壓迫性的目光,猛地望向夜寒君和伯特納爾,以及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巫血璐:

“夜氏、吸血鬼一族的親王、血巫族代族長。”

“我不想跟你們廢話,交出神屍,我讓你們痛痛快快的死去!”

“再敢拖延時間,我會平推整個血巫祖地,順便讓你們體驗近古宙雲海的十大酷刑!”

“巧了,近古宙雲海的十大酷刑,我也略懂一二。”

萬里無雲的血巫祖地,忽然有一束光打落。

一個仙姿玉色的類人身影,朦朦朧朧,在光芒的照耀中逐漸顯化輪廓。

巫雲蝶柳眉倒豎,當即揮動權杖,召來千萬片白雲遮擋,阻攔光束的凝聚。

但這是徒勞的,無論雲層如何席捲,光束不滅,溫暖如初。

“光晴大巫!”

本來還怒目相視的巫光粼、巫光淨,一掃愁雲恨雨,轉瞬間喜上眉梢。

她們瞪大雙眼,凝視著從無到有,最終成功凝聚血肉巫體的身影,一臉的不可思議。

“巫雲蝶,你的手段確實不錯。”

“若不是你主動解開封印,我還真不知道,你也達到了這個境界。”

巫光晴睜開眼,眼中的金輪徐徐轉動,比太陽還要耀眼的金芒,肆意轟散著周身的雲霧。

巫雲蝶的神色驟然陰沉,一大片濃密得不透一絲微風的雲靄,有如窒息的毒霧沼氣,源源不斷匯聚而來:

“你竟然……沒死?”

“讓你失望了。”

巫光晴掀了掀眼簾,長長的睫毛沾著一絲深不見底的平靜,聲音清冷道:

“衝龍的最強一擊,我確實接不下來。”

“但我攜帶巫祖至寶,只要保留靈魂,缺失的血肉即可重塑一次。”

“沒想到重塑的過程中,還能聽到如此有趣的對話,倒不失一場意外的收穫。”

“呵呵……”

巫雲蝶譏諷的笑了笑,眸光上下瞥視,嘴唇向上勾起:

“雖然復活,但你現在,似乎連至聖圓滿的標準戰力都沒夠到。”

“我不會給你繼續恢復的時間,好好安息吧,血巫一族的神格——只能歸我所有。”

“唰——譁——烏拉——”

一片片半球形狀的白雲,平鋪在巫雲蝶的身上。

她的巫體迅速放大,完全巨化後,手中的權杖像是一柄開天闢地的白雲戰矛。

她雙手握住戰矛,面上掛著絕對的冷酷,緩慢卻又筆直地刺向巫光晴的胸口。

“轟啦!!”

環繞在身畔的燦金光束,終於迎來熄滅。

巫光晴本就蒼白的臉色,連最後一縷血氣也消失殆盡。

但奇怪的是,她沒有做出防守的動作,甚至沒有釋放任何一個技能。

身處下位的明明是她,可巫光晴昂首挺胸,彷彿整個世界都應該踩在她的腳下。

“你可知,一旦我觸發死亡,被動啟用巫祖至寶,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引發?”

巫光晴輕輕的、輕輕的問出一個問題。

身處上位的巫雲蝶,臉色莫名一白。

但她手握的白雲戰矛,不僅沒有減速,挺刺的速度又快了一分。

“譁——”

第二道金燦燦的光束從天而降,虛無中裂開一道縫隙,有一輪太陽從中蹦出。

冥燈深淵向來是黑暗生物的聖地,從來沒有這般刺眼的光芒,不加約束的綻放在天地之間。

但它就這麼來了,每一縷光斑都像是天使的腳步,乾旱的土壤變得滋潤,貧瘠的山丘生長草木,萬物開始復甦,蓬勃的生命力量,賦予世間萬般美好。

“光明之神……光明之神……”

地平線的一端,沐浴著鮮血的入侵者們,匍匐於地,恭敬磕頭。

而它們的獵物,也就是冥燈深淵的原住民,只要擁有的是黑暗元素,全都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於嫋嫋青煙的升騰中消融血肉。

“神降!這是神降!”

“又有無敵的封神之胎,跨越大位面,以真身降臨!”

“夜氏完蛋了,群雄搶食,瓜分一淵財寶,焉有存續的道理?”

“兄弟們,快殺快殺!莫要落了下風!”

“我們去不了無日城亦或是血巫祖地,但其他的地方,還不是任憑宰割?”

等到宏偉壯觀的神話光束,一瀉千里,稍稍遠離肉體照耀的範疇。

匍匐的入侵者蹦跳著起身,注以更勝一籌的狂熱,揮舞著爪牙、撲騰著翅翼,嗷嗷撲向未知的魔土。

……

冥燈深淵,血巫祖地。

黑暗被徹底擊碎,目之所及,無論是九天之上還是九幽之下,神聖的光芒不可磨滅。

一輪不著邊際的太陽,巍峨屹立,有玉柱擎天之勢,目空四海,唯我獨尊。

以散亂陣型分佈在血巫祖地的入侵者,只是被那縷光芒照耀一角,便連一絲的戰鬥慾望也會被抹殺,不得不面露驚恐,趴在地上抖抖簌簌。

“唰——”

一道道綿密的血線,從祖地中爆射。

倒在血泊中的巫血璐,氣喘吁吁的巫血碧、巫血晚、巫血石……乃至於夜寒君和他的契約眷靈,以及伯特納爾、奇美拉幼崽、夜流螢……

只要屬於血巫陣營,肩負守護信念的生靈,全都被強行卷走,現場沒有落下任何一個。

夜寒君左顧右盼,只覺得壓迫靈魂的氣息驟然一鬆,身體恢復行動的能力,能夠正常呼吸。

夜流螢、伯特納爾等,全都在他的身旁,眾生靈像是集中性避難一樣,出現在一條開滿血花的小徑上。

“這是通往祖墓的通道……盡頭處便是巫祖的屍骸……”

滿頭枯發的巫血碧,像是失去全身的力量,忽然趴倒在地,一陣乾嘔。

她什麼也吐不出來,可她誇張的動作和幅度,彷彿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倒騰一遍。

“光巫神……到底是親自來了……”

“這可怎麼辦……我們苦苦撐到現在……還是免不了一敗塗地的宿命嗎……”

巫血清面如死灰,憤恨地拍砸著地面,心中的怒火無處可燃。

“夜氏少皇,還有類似於衝龍那樣的最強一擊嗎?”

“不!光巫神親至,封神之下視若草芥,完全沒有以下伐上的可能……”

“唯有同等級的封神戰力,才有阻擋阻擾的資格,可那真的可能嗎?死去的神靈,如何又能與存世者相提並論?我血巫一脈,終究逃不過消亡的命運,要和夜氏雙雙奔赴黃泉嗎?”

巫血雱目露滲透靈魂的絕望,萬念俱焚,所有的希望都被吞噬。

莫名又處於焦點位置的夜寒君,彷彿沒有聽到問詢似的,不言不語,目光呆滯。

他很想回應同伴的驚慌,但他做不到。

在他的腦海中,有一副畫卷開啟,其中呈現的畫面,剛好和外界剛剛發生的拼合在一起。

他看到了太陽,撐天拄地的超級太陽。

無邊無際的光熱籠罩著整個祖地,沉澱著歲月痕跡的古老建築,正以緩慢的速度汽化。

就在太陽的正中心,一個異常嬌小的身影,閉著眼,顫顫巍巍站立著。

祂太年邁了,正值壯年的光巫神女,都有兩米出頭、不到三米的身高。

祂只有一米五,弓著腰、駝著背,一副老態龍鍾的可憐模樣。

祂也沒有華麗的巫裙,只是套著一襲乳白色的長袍,類似於聖職者那樣的職權,發散著聖潔祥和的氣息。

但當祂睜開眼時,夜寒君兩眼淌出血花,只覺得天上地下光焰萬丈,除了光便是熱,所熟悉所親切的黑暗與冰冷,再也無法臨近他的身體。

“雲巫一脈的小丫頭,你逾界了。”

光巫神表情淡淡的,祂置身太陽之心,神幕相伴,璀璨不朽,自有超脫世俗的威嚴。

雙腿打顫的巫雲蝶,忍耐許久,終究是噗通一聲墜落,於一朵盛開的藍色血花中,被迫跪地,長拜不起。

“光巫神……你……有失信約……”

“我族的始祖……那麼信任你……願意將神格託付於你……”

“可你貪婪暴虐……巫面魔心……簡直……豬狗不如……”

巫雲蝶無法抬頭,根本沒辦法直視光巫神的神體。

但她拼著咬碎舌頭也要發出的淒厲之言,響徹一方天地,經久不息。

“那又如何?”

光巫神淡淡落音,於是淒厲之言風吹而止。

“為神者,如何能心慈手軟?”

“非我族類,必有異心。”

“我將你們雲巫一脈留下,沒有在成神後斬盡殺絕,已算是報了雲巫之神的恩情。”

“更何況,雲巫之神當初的那枚神格,你可知從何得來?”

不住的顫慄中,巫雲蝶的身體開始融化,由下往上,不可逆轉。

她咬著牙,體內湧出大量的雲絮,想要阻擋,想要逃脫。

但她依然被固定在原地,彷彿有看不見的手掌按壓著她的肩頭,只能在這樣的絕望和恐懼中,聆聽最後一段古老的秘辛:

“遠古宙時期,雲海曾有兩個時代,分別由雨巫神和水巫神統治。”

“這兩者本為一家,只是後者血脈變異,由此改變名號。”

“雲巫之神的神格,從水巫之神那獲得。”

“但祂也做了忘恩負義之事,趁著水巫神的繼承人,處於吸收神格的閉關狀態,引另一族攻入雲海,害得水巫神女和更古老的雨巫神女雙雙滅亡,水巫神的繼承人也因為分心,飛昇失敗,最後被雲巫神拿走神格,由此奠定成神的根基……”

光巫神蠕動嘴唇,露出和藹的笑容:

“那時,我光巫一脈也已經存在。”

“但那時我們還不是神族,族中最強者不過是聖靈而已,算是水巫一族的附庸,聖靈被擊殺後,雲巫神將更年幼的光巫收編,想要培養一支近衛軍隊。”

“不巧,那位被祂擊殺的聖靈,便是我的祖上。”

“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殺來殺去,這個世間一向如此,有什麼好憎恨的呢?”

話音落,巫雲蝶徹底蒸發。

同步蒸發的,還有那些驚慌失措的雲巫神女,一個不剩,全部消失。

這就是光巫神的神術體現,光之所照,物無遁形,生物之生,生物之死,一念之間。

“拜見巫祖!”

巫光粼、巫光淨為首的光巫殘黨,不管傷得有多重,一道聖光灑落,巫體盡數癒合。

她們提著裙襬行禮,神采奕奕,有的笑如蜜甜,有的雙眼藏著星星,崇拜到骨子裡。

“在這待著,我去去就回。”

光巫神打出一道神光,虛弱不堪的巫光晴馬上也往全盛狀態恢復。

她淺行一禮,背後的十二翼聖天使散去,轉而浮現一輪小太陽,高懸九天,隱隱也散發著神明的氣息。

“嘩嘩譁——”

聖光隨手揚落,極輕微的震動中,血巫祖地外側的血繭全部融化。

光巫神隔空劈下一掌,登時光耀如晝,一座噴薄著無盡生命之光的太陽神橋,橫跨在天與地之間,煌煌不可直視。

就在神橋的末端,一口血光縈繞的玉棺,忽然發瘋似的抖動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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