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的忙,李欽載內心是真不想幫。

他真心不想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糾葛,無論感情還是利益,誰沾上誰倒黴。

這個女人太厲害了,李欽載不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就能幹得過她,數千年的歷史裡唯一的一位女帝,論能力論算計,十個李欽載加起來都不夠她禍禍的。

現在武后請他幫忙,說不清她是什麼目的,或許事情真的只有李欽載才能解決,也或許這只是一種拉攏他的手段。

幫她一次兩次,幫著幫著,兩人這不就走近了,再怎麼不情願,李欽載的身上也不得不打上後黨的標籤。

李欽載不覺得世上有什麼麻煩是非要自己才能解決的,以武后的能力,也只有李治能跟她掰掰腕子。

無論如何,武后既然開始說了,李欽載還是要繼續聽下去,不幫忙也不妨礙自己聽故事,武后的臉上寫滿了故事。

“皇后不想選秀,怕有新的女子進宮後,對您產生威脅?”

李欽載直言不諱地問道。

武后瞪了他一眼:“本宮會害怕這個?當年王皇后薦我進宮,用我來制衡蕭淑妃,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在後宮中廝殺多年,王皇后和蕭淑妃都被我扳倒了.”

“當年一無所有之時,我尚有困獸廝鬥之戰意,如今我已是六宮之首,掌後宮萬人生死,豈懼幾個剛進宮的小姑娘?論鬥心眼兒……哼!”

李欽載不解地道:“既然您不反對選秀,臣到底幫您什麼忙?”

武后冷冷道:“你還沒聽出來嗎?御史臺侍郎楊弘武,舍人戴至德,司列少常伯李安期,這些人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他們越級而諫,選秀這種大事居然不知曉本宮,我本是一國皇后,難道連知情權都沒有了嗎?”

李欽載好像明白了。

原來她生氣的點,不是選秀,而是沒面子,或者說感到皇后的尊嚴被挑釁了,皇后這個位置本是她最在乎的東西,她在乎,別人不在乎,這怎麼能忍?

“您在陛下耳邊吹吹枕頭風,把那幾個人治罪流放不就是了.”

李欽載立馬出主意道。

武后又瞪了他一眼:“本宮說的不止這幾個人,窺一斑而知全豹,他們幾個越級而諫,不把本宮放在眼裡,由此可見,朝中許多大臣都沒把本宮放在眼裡,楊弘武他們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李欽載無奈地看著她,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天下是你男人的,別的男人為何要將你放在眼裡?老實待在後宮作威作福不就夠了嗎?

“皇后的意思是……”

武后冷冷道:“本宮要你幫忙,想個辦法提振我這個皇后的威嚴,要讓朝野臣民都知道,天子身後的皇后,也是必須要敬重,要與天子同禮!”

李欽載苦笑道:“這個忙,恕臣幫不上,臣沒那麼大的能力提振皇后的威嚴,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武后眯起了鳳眼,道:“是不能,還是不願?”

李欽載想了想,索性直白地道:“都有.”

武后笑了:“擔心本宮篡君權,再培植後黨?”

李欽載苦笑道:“臣膽子小得很,您別嚇我,臣只想安分守著妻兒過日子,不想牽扯事端.”

武后緩緩道:“李景初,在你的眼裡,本宮是否只是一個皇后,陛下的妻子,除此之外,不能再有別的身份?”

李欽載額頭不覺滲出了冷汗,抬袖擦了一下,道:“皇后今日好犀利啊,每個問題臣都不敢答……”

武后笑道:“你不敢答,我來幫你答。

在所有人的眼裡,我只是皇后,別人可以這樣認為,但李景初,你不能這樣認為,你和陛下是一條心,我也和陛下是一條心.”

“或許你都快忘了,陛下登基之時便許下宏願,有生之年一定要削除世家門閥,這十幾年來,陛下也是這麼做的,你別忘了,陛下打壓削弱世家門閥時,本宮是最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的人!”

“從廢王立武的那天起,我已是天下世家門閥的死敵,而我,不懼天下人口誅筆伐,不懼冷箭寒霜,我勸諫陛下興科舉,杜薦官.”

“雖說是為了達到打壓世家的目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寒門子弟確實在其中受益了,他們有了出頭的機會.”

“我這個皇后,不僅是陛下的妻子,也是天下寒門子弟的希望,皇后的威嚴愈重,陛下更如臂指使,我不介意成為陛下手中的一柄刀,一柄刺向世家門閥的刀.”

“若朝野臣民從不將我這個皇后放在眼裡,說出來的話如同虛無,天下人置若罔聞,那麼陛下手中的這柄刀便失去了鋒芒,最終損害的是大唐天家的利益,明白了嗎?”

聽完了武后的話,李欽載頓時大感敬佩。

敬佩的不是什麼寒門子弟的希望,而是敬佩她的口才,不知為何,李欽載居然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的樣子。

李治執政的終極目標,好像確實是打壓削弱世家門閥,這是一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也算是大唐如今現實存在的內患。

而不可否認的是,在實現這個終極目標的過程裡,武后確實是不遺餘力地幫著李治。

哪怕歷史上的李治死後,武后也仍在打壓削弱門閥勢力,華夏的門閥勢力在武后的手裡終於萎靡不振,往後的千年時光再也不見覆興的跡象。

站在這個角度來說,李欽載似乎確實有幫助她的理由。

這是個無法否認的理由,為了天下寒門子弟。

可李欽載還是不想捲進是非裡,幫忙容易,幫過之後,她是否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已是後黨羽翼了?

武后又道:“當初陛下本欲泰山封禪,本宮隨同,在泰山之巔,陛下與本宮一同祭拜天地,那是提振皇后威嚴的絕佳機會,後來你也清楚,此事被你諫止了.”

“本宮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天下連年遭災,黎民實苦,封禪被你諫止後,本宮也沒說什麼,從這一點來說,李景初,你欠了我,既然欠了,是不是該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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