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蕩帶著李然奔至城門,然而此時城門也稍顯有些凌亂。

守兵攔停了之前鴞翼所先行放出的數輛馬車,褚蕩和李然趁亂靠近城門。

褚蕩也顧不上傷勢,竟直接是斬斷門栓,並猛然抬起了門閂,洞開了城門。

守將見狀,當即呵斥,幾個士兵衝將過來。

他們雖然沒得到趙午的授意,但此時看到城門竟被一人以蠻力開啟。

對於此等擅自之舉,無論是對誰,那都是殺無赦之罪。

褚蕩回頭,但見那幾個士兵的長矛已經朝李然面前刺去。

他為扶李然出城,手中的兵器此時反而成了累贅。

情急之下,便將手中的大戟一扔,噗噗幾聲,居然直接力透了三名士兵。

與此同時,褚蕩也失去兵器。

上前抱著李然就要出城,卻見剛才被鴞翼引走的那幾十名裝扮成夷狄的殺手,這會也是轉來了這邊。

李然看到他們,心下不由一沉,再細看之時,心神懼裂,只見鴞翼的屍身正被他們的一匹馬拖拽著,一時氣急攻心,又悲傷過度,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這些殺手自是毫無顧慮,奔來便要直取李然性命。

褚蕩手中又無兵器應戰,且身受重傷,眼看兩人就要死於亂刀之下,忽地城外一陣喊殺聲,一隊人馬殺到。

這隊人馬一入得城門,便當即下馬,徑直取下身上的兵器,和那些人是直接戰在一處。

這一隊人馬不過百人,但行動統一迅捷,進退有度,很快將那些殺手團團圍住。

轉眼間,那些殺手已經被斬於刀下。

只因這些人穿著黑衣,也看不出究竟是什麼來頭。

這時,只見一個年輕人是來到李然面前,並是拱手一揖。

“末將韓不信,拜見李太史!還請李太史跟末將一起出城!”

李然一下子反應過來,原來此人乃是韓氏宗主韓須之子。

而韓氏又和趙氏素來交好,所以,對於韓不信的及時趕來也並不意外。

知道其多半是受了趙鞅的囑託,而李然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鴞翼的屍身。

韓不信順著李然目光望去,雖也沒搞清楚狀況,但瞬間也明白了李然的意思。

“先生可是想要奪回那人的屍身?”

李然點了點頭,韓不信當即派十人騎上馬,親自帶隊,衝到鴞翼的屍身旁邊,並是將其奪上馬來。

然後又迴轉過來,這時邯鄲的守衛也是紛紛趕到這裡,韓不信當機立斷,命其撤退。

那百騎紛紛上馬撤離,李然和褚蕩也騎上一匹馬,急速駛離了邯鄲城。

直奔出去十幾裡,韓不信這才讓人放緩馬步,並且讓人在周圍戒備。

李然得以暫歇,看著一旁鴞翼的屍身,此刻已是血肉模糊。

顯然是被亂刀砍死,又被馬匹拖拽,實是慘不忍睹。

李然卻顧不得其他,抱著鴞翼的屍身,痛哭起來。

他和鴞翼情同手足,兩人從王畿出逃至今,業已二十餘載,相依為命,李然從不敢想竟然會和鴞翼陰陽兩隔。

韓不信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勸慰。

褚蕩失血過多,已經是起不來身,韓不信的將士替他包紮,褚蕩雖然受傷嚴重,但看到李然抱著鴞翼的屍身痛哭,也是恨恨道:

“先生……這個仇,俺肯定是會報的!”

韓不信這才尋得空隙,亦是上前相勸:

“太史請節哀,眼下我們還未脫困。

待得緩一口氣,先行離開此地為好,再將這位義士葬下.”

李然止住哭聲,他想到鴞翼自幼流離失所,後來跟著自己也是東奔西走,居無定所,現在鴞翼已經犧牲,自當是要給他一個安穩的墓葬,便亦是點了點頭。

李然等人再次上路,韓不信和李然並排而行,說起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董安於在接到李然的書信,他深知邯鄲趙氏早已是與範鞅狼狽為奸,且與他們趙氏大宗也是離心離德,他知李然此行兇多吉少。

於是,他馬上建言趙鞅,讓他給在平陽建城的韓不信去了一封信札,讓他率兵到邯鄲去救下李然。

順便,亦可以護送李然回鄆邑為由,讓他去鄆邑解一下魯侯稠的危局。

趙鞅也知道自己的大軍在晉陽,去邯鄲肯定是來不及的,於是就採納了董安於的方略。

話說這韓不信,與趙鞅乃是年齡相仿的發小兄弟。

所以,當他在接到信札之後,便立刻是稟明瞭父親,馬上帶著平陽之師是緊趕慢趕,趕到了邯鄲。

而趙午此時,卻將韓不信是給攔在了城邑外面,並且也向他隱瞞了李然在城中的情況。

其實,趙午甚至都沒有向趙鞅稟告李然如今身在邯鄲,而是暗中急報於範鞅,而範鞅的答覆,便是可趁此機會,直接殺了李然以絕後患。

趙午得了授意,便馬上開始籌劃。

不過,鑑於李然的身份,他也不想就此惹上麻煩。

於是,便想出了裝扮成夷狄打劫的方式,將李然誅殺,屆時再將此事嫁禍給夷狄。

並且,趙午在看到了韓不信率隊前來,也基本是猜出了其用意。

於是,他還故意是差人向韓不信“透露”了李然離開了邯鄲後,下一處官驛的落腳處。

韓不信不知是計,便帶著將士前往,卻發現撲了個空。

韓不信見此情形,知道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暗覺不妙,於是,他又當即是帶著百騎快速趕回了邯鄲。

所幸是及時趕到,並救下了李然。

為了不和邯鄲趙氏起正面衝突,韓不信的這支部隊也是刻意裝扮了一番。

而趙午,自然也正不想揹負殺害洛邑太史的罪名。

所以。

兩邊只一交手,便也都“十分知趣”的退走了。

只可惜,鴞翼卻是為了救主而殞命。

韓不信對此,亦是頗為遺憾。

李然強忍著悲憤之情,與韓不信是拱手作揖言道:

“將軍本可置身事外,如今卻要隨在下前往鄆邑,不知是否會給將軍一族帶來麻煩?”

韓不信聽得此問,擺手道:

“太史放心,寡君曾是和六卿都訂下過約定,‘君命大臣,始禍者死,載書在河’。

而我韓氏於鄆邑附近亦有城邑,我們韓氏要駐兵在鄆邑自當無礙。

而範鞅也絕沒有理由因此而問罪於我們韓氏!”

(譯:國君和大臣定下命令,第一個作亂的人必須死,這是載書在河裡的誓言。

“反倒是此舉,或還能隔絕範氏和季氏的勾連,所以,志父他才會讓末將前來接應先生,想來志父那邊,其實早都是已經有所考量了!”

的確,鄆邑距離範氏的領地也不遠,如果和季氏勾連,鄆邑將會變得更加危險。

但如果鄆邑一旦駐紮著韓氏軍隊,那範氏如果想要挑起事端,就沒那麼容易了。

李然倒也認為此舉確是不錯,於是就和韓不信一起去往韓氏大營,與他所率來的軍隊是匯合一處。

隨後,李然又就近是置辦了一應棺槨禮器,想要將鴞翼入土為安。

但轉念一想,還是決定將鴞翼葬在鄆邑。

於是,李然又置辦了些許的冰塊,將鴞翼的屍身便被收斂到棺木中,下面再鎮以冰塊。

用馬車拉著,隨著韓氏大軍一起朝著鄆邑而去。

李然每每回頭望向棺木,心情都十分低落。

而褚蕩,縱是他身體恢復的極快,這時卻也蔫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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