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織,是你?”

他滿臉錯愕。

溫織當著年潯的面,將來電結束通話,然後利落脫下外套,扔在一旁:“我想跟你一起去海市。”

年潯只覺頭疼:“溫織,你還是小孩子嗎?”

“不是,我已經成年了。”溫織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態度很認真。

說完後,她將手機調了靜音模式,像剛才扔衣服一樣,扔在一旁。

年潯伸手說:“把手機給我。”

溫織:“你先答應帶我去海市。”

年潯臉色繃著,眉宇間凝著怒意:“帶你這個病人?”

溫織鼻尖一酸,她輕呼吸:“我會好起來的。”

年潯撇開臉,不容置喙的語氣:“我這裡不是託兒所。”

今晚溫織做出這個決定,她想了很久。

她猜到會被年潯拒絕,可此刻他說出的話那樣難聽,她心裡還是會難受。

“我會好起來的。”溫織重複一遍。

車內氣氛有些逼仄,尤其年潯的態度,讓溫織有些無措,也很著急:“你不帶我,我就開車帶你去死!”

年潯:“……”

真是瘋子!

現在他相信顧讓說她真的生病了!

怕刺激到她,年潯終究不是鐵石心腸,目光重回溫織臉上,語氣軟了幾分:“溫織,你得先接受治療。”

溫織點頭:“我知道。”

年潯嘶了聲,交疊的長腿換了個姿勢:“那你還……”

溫織說:“我去海市也可以治療。”

年潯忽然問道:“不送穆延舟的骨灰下葬了?”

這句話猶如一根長針,直接戳到了溫織的心肺,密密匝匝的痛,讓她臉色變得蒼白了許多。

她垂下腦袋:“顧讓他們沒打算讓我去看,他們說,這也是我爸爸的交代,既然是他的交代,我都聽。”

年潯又問:“那商鶴行呢?”

溫織忽然怔住。

年潯扯唇笑了笑:“商鶴行那裡不交代了?”

溫織搖了搖頭:“我跟他已經分開了。”

這回輪到年潯沉默。

他臉上沒有信不信的反應,垂著眼簾似乎在沉思、猶豫。

氣氛靜默了好半晌,最終在溫織充滿希冀的目光下,年潯鬆了口氣,也改了態度:“可以。”

還不等溫織有多高興,年潯必須提醒她:“耽誤了這麼些天,今晚可是真正的行程,絕不再改變,你可要想好了,去了海市你的一切都得聽我的,也不能輕易再回來。”

溫織毫不猶豫點頭:“好。”

年潯眸光深邃:“說你答應。”

溫織抿了抿唇角:“我答應。”

年潯笑了,抬了抬下頜:“既然會開車,就繼續去開車,顧讓那邊我會交代好。”

……

深夜,一架從臨市飛往海市的航班,在凌晨一點起飛。

……

溫織去到海市後,在年潯的安排下,接受了治療。

第一次電休克結束後,溫織神志不清持續了一個多月才好轉。這期間,年潯將溫織交給貼身保姆照顧,他只偶爾抽空去看看她,但每次去,都會被溫織纏住。

今天年潯第五次踏入風繪苑。

他身上穿著淺棕色風衣,前腳剛踏進庭院,迎接他的便是少女熱烈的擁抱。

“你又來看我了。”

溫織撲進年潯懷裡,十分親切和依賴。

年潯唇角掛著笑,習以為然所以並未推開她。

第一次來,是她結束治療後他來看她,她連貼身照顧她多日阿姨也不要了,像個孩子一樣親近他,依賴他。

不過那次年潯將溫織推開了,只例行詢問了溫織近日的情況,待一會兒就離開。

第二次來他來,迎接他的還是溫織那個滿懷熱情的擁抱。他還沒適應,仍然推開了她。

第三次第四次也一樣,都推開了她。

唯獨這次,年潯沒再推開她,只是靜靜站在原地,不過這回倒是溫織自己主動退了出來,她仰頭望著年潯,嘴角咧著笑給他看,但仍然有些怯怯的,不敢再逾矩,可那雙漂亮的杏眸中,仍有些期待他的回應。

年潯伸出手,給她提起掛在臂彎上的外套,照例問出那句:“我是誰?”

溫織雀躍說出他的名字:“年潯。”

年潯:“你呢?”

溫織拍拍自己:“我叫溫織。”

年潯滿意地笑了,又問她:“冷嗎?”

溫織搖頭:“不冷。”

年潯往裡走,溫織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她聽見年潯在問阿姨關於她最近的日常,以及有沒有按時吃藥,另外,還有沒有誰來看過她。

阿姨遲疑了幾秒,說:“有一位姓顧的先生,來過一次。”

年潯聞言,回頭看向身後的溫織:“知道他是誰嗎?”

溫織點頭:“我知道,他叫顧讓,是我的朋友。”

年潯微笑問:“還有呢?”

溫織搖頭:“沒有了。”

海市最近在降溫,隔三差五下雨,復興路街道兩邊的梧桐樹葉已經泛黃。眼看回到海市已近兩月,再有一月就要入秋,時間真快。

年潯環視了一圈屋內的設施,轉身時卻見溫織已不在他身後,他看向阿姨,阿姨說:“溫小姐最近很想出門,她又去門口坐著了。”

聞言,年潯循著一路找去門口,遠遠瞧見坐在臺階上的那一抹倩麗身影,看起來很孤單。

他走近,沒刻意收斂腳步聲,她聽見,起身就對他揚起笑:“年潯。”

脆生生的,越聽越好聽。

年潯走至她身邊,問她:“想出門嗎?”

溫織的反應幾乎是出自本能,立馬點頭,但過了幾秒,她又有些後知後覺,小聲問他意見:“可以出門嗎?”

年潯點頭:“當然可以。”

溫織一喜,但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就聽到年潯說:“不過我得知道,你現在的記憶恢復了多少。”

溫織乖乖點頭:“好啊,你考我。”

她乖得讓人不忍說一句重話,不忍看她掉一滴淚,只想呵護,但在這之前,年潯自認為他沒有這樣的心理。

不過他自己沒察覺。

他例行問了幾個人的名字,在問到商鶴行這三個字時,溫織忽然變得沉默。

年潯蹙了蹙眉:“想起這個人了?”

跟想沒想起沒關係,是最近溫織夢到了一個男人,他說他叫商鶴行,他還在夢裡那樣對她……

溫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她耳根已經紅了。

年潯知道她撒了謊,輕嘆一聲:“過幾天再去做一次治療。”

溫織下意識抗拒那種治療方式,搖頭說:“我不想去。”

做完那個,總是記不起事,很痛苦。

但這次年潯卻說了句:“做了這次治療,我就答應你搬過來陪你一起住。”

就這句話,比說什麼都好使。

溫織立馬就答應:“好,我去治療。”

她忽然想到,是不是治療好了,就不會再做那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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