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根一手拿著外賣包,一手抓著樓梯扶手。

按照記憶,在黑暗中往下走。

他不敢咳嗽,害怕看到那恐怖的黑影。

世界上的事情,越怕什麼,來什麼。

凌晨四點多了,正好是走肺經的時候,今天晚上還抽了很多煙。

咳嗽就像打嗝放屁一樣,變成了抑制不住的本能。

蔡根才下了一層樓梯,就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

越想抑制咳嗽發出來的聲音,嗓子眼越是癢。

眼淚都憋出來了,也沒抑制住。

索性就咳個痛快,聲控燈又亮了起來。

蔡根從淚眼中看到,身邊沒有一個黑影。

身邊是一群黑影,焦黑焦黑的影子,都在跟著他一起匆匆下樓。

由於下樓的速度都比蔡根快,都自動避開了他的身形,沒有一個沾到蔡根的身體。

蔡根成了人流的礁石,遇到他,黑影像水流一樣,自動分開。

他們看得見自己?他們能夠感知自己?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這比從自己身體裡穿過還要恐怖。

沒有停下腳步,就像沒有停下的咳嗽。

蔡根有點麻木了,機械的走著,隨著人流走著。

下了多少層,蔡根也記不得了,就是那樣走著,跟隨著人流。

雙腿已經痠痛,每走一步肌肉都是僵硬,不過還是繼續下著樓梯。

無休止的走著,往下,再往下,就像要走到地底深處。

“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爭氣...”電話的鈴聲,打斷了這無休止的走動,身邊的黑影不見了。

“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爭氣...”鈴聲響到第三遍的時候。

蔡根猛然驚醒,伸手掏出手機,是老婆,天啊,是老婆。

趕緊接通,對面傳來老婆睡迷糊的聲音,“老根,你咋了?給我發微信,我起來上廁所才看見,你啥意思?你是不是又喝多了?都說讓你別喝那麼多,你就是不聽,自己在店裡,沒人管你了是吧?”

聽著老婆越說越精神,有點要清醒的架勢,蔡根也不好解釋,趕緊說,“老婆,沒事,你繼續睡吧,我騎電瓶車呢,外面冷,凍手.”

老婆一聽,在騎電瓶車,就是在送餐,那就不是喝多了,於是又恢復了迷糊,懶洋洋說了句“沒事就好,你注意安全。

我繼續睡了.”

然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蔡根收起電話,一抬頭,藉著慘綠的燈光,看見一個血紅的7字。

走了這麼久,才到7樓嗎?但是這雙腿的痠痛,僵硬的肌肉,提醒練過長跑的蔡根,最少要跑2公里才會有這種感覺。

結果自己才下了一層樓?好像剛才已經咳嗽爽了,不想再咳嗽了,摸著黑往下走,藉助安全出口慘綠的光線,一直往下走。

那個綠光怎麼會動?像是兩個綠色的小燈泡,跟自己隔著半段樓梯,。

自己下一層,那兩個綠燈泡下一層。

自己站住不動,那兩個綠色的小點也不動。

心戰勝了恐懼。

忍不住咳嗽一聲,想借助聲控燈,看看那是什麼?燈亮了,那對小燈泡的主人,顯現了身形,是一隻大耗子,不過尾巴有點像松鼠,眼睛有點大。

那綠光就是從那大大的眼睛裡發出來的。

沒有看旁邊的捕鼠器,只是盯著蔡根。

蔡根發現,已經到2樓了,還有一層,只剩下一層了。

克服了對大耗子的恐懼,繼續下樓。

看蔡根下樓,大耗子也往下走,然後,就不見了。

蔡根也沒有去尋找大耗子,推開樓梯門,迅速出來。

大廳還是那個大廳,保安還在沙發上打著呼嚕,一切沒有因為蔡根的經歷有任何改變。

蔡根真是受夠了,快速穿過大廳,進入旋轉門,離開了賓館。

騎上電瓶車就走,不過快速的走了10多米,車的速度降下來。

蔡根回頭看了賓館一眼,樓上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一個窗戶點著燈,那每扇窗戶的漆黑,都像是密密麻麻,焦黑的影子。

樓下大堂也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排射燈,照耀著紅浪漫賓館幾個鮮紅的大字,在很多黑影子中分外妖異,距離很遠,依舊清晰。

扭回頭,全力擰動電瓶車,車子往前衝了一下,後續力量不足,艱難的,緩慢的,要死不活的往前走,速度再也沒有起來。

剛才著急上樓,忘記關車燈了,這一去就是2個小時,零下20多度,電瓶老化嚴重,沒電了。

蔡根,凌晨四點半,推著電瓶車,往店裡走。

他也試圖騎著走,不過沒電的電瓶車,不像腳踏車,比推著走,還累。

路上掃大街的環衛工人已經出來了。

他們是值得敬佩的,不過據說都是外聘的。

拿著五分之一的工資,幹著五倍的活。

公平嗎?不公平嗎?命苦嗎?命不苦嗎?自己凌晨4點半,推著電瓶車,走在零下20多度的大街上。

公平嗎?不公平嗎?活著吧!剛才身上出的汗已經把內衣都溼透了,室外的冷空氣,順著羽絨服的下襬縫隙,無情的在身體表面肆虐。

感覺自己就像掉在了冰窟窿裡一樣,真冷。

蔡根習慣的伸手摸煙,口袋裡只剩下一個空煙盒。

走了半小時,身體終於因為活動,再次出汗,電瓶車推著走,真累。

看到一個小賣部,亮著燈,可能是帶早點,開門早。

蔡根停好車,跑到超市的視窗,因為屋裡很熱吧,窗戶上全是白色的窗花,很好看。

小心的敲了敲窗戶,不一會,開啟了。

蔡根趕緊把頭探進去,裡面真暖和,趕緊用手指著自己常抽的煙,“就那個,來一盒.”

一個穿著睡衣的中年婦女,蓬頭垢面,看樣是剛起。

好像剛才在和麵,滿手都是白色,拿了一盒蔡根指的煙,往視窗一放,“7塊5.”

“不是7塊嗎?我抽好幾年了,一直是7塊啊.”

“8點以後7塊,夜間7塊5.”蔡根盯著煙看了一下,“那,不要了.”

把頭縮回去就要走,裡面的婦女忙喊道,“算了,7塊賣你一盒吧,我們夜間都是7塊5賣的,你買饅頭嗎?”

蔡根沒有再說話,掏出10塊錢,遞了進去,把煙拿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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