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及自己的“發明”，莫酒驕傲地揚了下下巴——這在皇帝看來是頗為驕矜可愛的模樣。
但她聲線冷得很，語氣也平淡，“煙花。
本是驚喜的，九殿下這一攪和，皇上屆時再看，也不會覺得多新鮮有趣，進而賞賜臣女了。
掃興！”
明明是冷冰冰的口吻，但皇上這會兒卻覺得此女有趣極了，性子烈，夠膽量！當然，還會折騰這種新鮮小玩意兒，便看她的眼神更溫和了。
“哈哈，不愧是小酒，整個皇宮，也就你敢問朕討要賞賜了！成，今晚的驚喜，朕保證對你姐姐守口如瓶，屆時生辰宴上，也定會賞賜你。
小酒這是生氣了？這般，還不滿意？”
莫酒覺得這老東西說話怪油膩的，眼神也怪怪的，便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
“皇上還沒說，怎麼罰九殿下呢，臣女哪敢不滿意，但皇上金口既開，這院子你們也搜過了，人也沒找到，總不能叫臣女這院子成菜園子，隨意認人這般翻騰吧！”
她生氣時，隔著距離都能感受到刺人的寒意，從前皇帝只覺莫酒就是個和馨月一般無二的小丫頭片子，但此時卻覺著是個大姑娘了。
不過她這話，卻叫皇帝想得更遠了。
姑娘家的閨房都被搜查過了，這往後若是……豈不是他臉上無光？想到此，他看姜悉的眼神就格外不善了，都是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盡出些餿主意！如今沒有看到所謂出逃的姜暝，反而叫莫酒心生芥蒂，這事不好好處理，回頭貴妃那邊也不好說。
貴妃有多寵愛這個妹妹，那是有目共睹的，搜查閨房可大可小，偏生一開始他還默許了。
“小酒莫動氣，這事是九皇子做得不對，朕定會給你個交代——都還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將軍府！”
皇帝安撫著莫酒如是說著，同時使了個眼色，讓侍衛都退出莫酒的院子。
他又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姜悉，後者臉已經嚇得慘白慘白的了，知道自己這次恐不是挨一頓訓斥這麼簡單了。
便忙在皇帝跟前跪下，服軟求饒道，“父皇息怒，父皇恕罪啊，兒臣，兒臣也是一時聽信讒言，兒臣不是針對二小姐的……莫二小姐，我不是有意的，你別往心裡去……”莫酒別過臉，冷哼了聲，態度很明顯了，這事她不會善了。
開什麼玩笑，今晚這一出，既然他們給她唱到這份上了，那她不陪著唱完怎麼行？不是想借她對付姜暝嗎？很好，她才哄好的小姜，愛慕值還沒拿熱乎，這倆晦氣東西就來礙事，老的不能立馬解決，小的還不能先收拾收拾了，給姜暝出氣嗎？“九殿下真會說笑，您方才可是言之鑿鑿，臣女和七殿下一塊深夜出宮，還讓人在臣女閨房中搜人……這不明擺著說臣女和七殿下有一腿嗎.”
莫酒也不怕自己的名節受損，直接了當地將這話挑明瞭——她甚至希望乾脆就這麼傳她和姜暝好了。
多省事啊，先捆綁緋聞，再坐實便是。
閃閃：你這步驟怎麼還反著來……不愧是莫酒，在歪門邪道上從不令人失望。
“胡說！”
皇帝頓時就語氣重了，他倒不是兇莫酒，而是被她這話氣的，畢竟才起了點獵豔的心思，在他這樣剛愎自用，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眼中，莫酒等同是他半個所有物了，自是聽不得這種她名節有汙的話。
細想下來也是，今晚這一遭，倒對莫酒名節有損，大晚上的帶著個男子出宮，這和私奔有何區別？想著，他便抬腳用力地踹在姜悉胸口上，這一腳力度之大，直將不設防的姜悉踹得往後一滾，眼見著就要滾到莫酒腳邊了。
她眼眸一閃，唇角一提，身體一偏，不僅躲開了，手指曲起一彈，一粒狐裘上鑲嵌的珍珠飛出去，打在姜悉的膝蓋上，幫他往前再次趔趄，直挺挺翻進池塘中。
——嘖。
看著在冷冰冰的水中撲騰，驚恐地呼著救命的姜悉，莫酒輕嘖了聲。
就這點魄力，還想當皇帝呢，做夢吧。
她美目灼灼地望著水面，身體紋絲不動，甚至連虛假的一句“快，撈九殿下上來”的話都不稀得說。
反正侍衛被皇帝叫走了，就剩下幾個看著就弱的太監在那手忙腳亂地找竹竿，撈姜悉。
皇帝眉心一擰，咬了咬牙，“將九皇子撈上來帶回宮！”
黃色袖子一甩，便搖頭準備走，但想到什麼，又看了眼站在水邊冷眼旁觀的莫酒，心說還真是什麼事都寫在臉上，都不帶遮掩下的。
雖說性子烈膽子大，但腦子沒有莫錦好使，這樣的也不怕會心機深沉，對自己不利。
如是，皇帝將莫酒想成了暴躁草包美人，越發起了心思。
“小酒，你不隨朕一道回去嗎？”
莫錦入宮後，莫酒身邊又沒人照顧，大半時間都是在宮裡過的，皇帝想，也好，姐妹倆感情好，還能做個伴。
莫酒不知道皇帝這麼大臉還想坐享齊人之福，她只是看著被拖上來，凍得暈過去的姜悉，語氣平淡，少了點刺，“皇上先回吧，臣女收拾下院子再回去.”
“好，朕便先回宮了，沈全，你留下伺候二小姐.”
皇帝依了莫酒，卻又留下自己其中一名隨行護衛，方才姜悉落水了，這護衛都抱著刀不帶動一下的，看來是隻保護皇帝的那種。
莫酒隨他便，不就多一雙眼麼，姜暝早就被她偷偷安排送回宮了，她自己一個人，了無牽掛，沒什麼可怕的。
就是可惜，最後姜暝也沒吃上長壽麵。
呸呸呸，與其信這些有的沒的未必靈光的，還不如信她，她護著他，他必然能長命百歲的。
送走皇帝，莫酒都困了，也用不著她這個小姐親自收拾，所以她徑自回原主的閨房，躺下睡了。
至於沈全，抱著刀，如一棵松似的站在門外不遠不近之處，耳聽八方地保護莫酒的安危。
長寧宮，莫錦一宿沒睡。
“皇上親自去了？”
“是.”
“二小姐可有事.”
“回稟娘娘，沒有，九皇子派人搜了二小姐的院子，沒有找到那位，皇上還罰了九皇子，說是給二小姐出氣……除此之外，皇上命令身邊的沈侍衛留下保護二小姐.”
聽著底下的彙報，莫錦手中捧著的提神茶，一晃，茶水濺了出來，燙著手指了她都沒鬆開。
眼眸中神色一晃，面容覆了一層陰霾。
“你說，皇上將沈全留給二小姐了？”
“是……”莫錦抿緊了唇線，將茶盞重重一擱，半晌長嘆了一聲。
眼裡的憂慮凝成了實質，濃重得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