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面紗開始從更遠的地平線垂下,就像一副逐漸合上的棺材一樣;荒蕪的夜空中毫無光亮,彷彿所有星月都被一一摘下;沙漠風暴沒有絲毫減弱,夜幕的降臨似乎讓它陷入了更加躁動的狂歡;陰風依舊嗚咽,就連它都渴望趕緊結束這場漫長的對峙,好從風暴的束縛中解脫。

比夜色更加濃重的黑色光束隨著群星之末的每一次揮擊而迸發,每一道黑光都宛如一道修長的虛空裂縫,逆風切過的黃沙和紫炎都在光怪陸離的扭曲和拉伸中湮沒於黑暗;滌罪火焰的魔法陣也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群星之末的每次攻擊都使得一個符咒被抽去光澤,只留下形同玻璃裂隙的劃痕。

蘊含劇毒的魔法毒蛛從紫色魔法陣的各個缺口處湧入攀附到內瑟斯身上噬咬,然而飛昇者身上受到太陽神庇護的琉璃護甲就連魔法毒素都難以侵入;沾染麻痺毒素的蛛網和魔法蛛絲也都被內瑟斯鋒芒逼人的巨斧一一劈開。

即便是在以少敵多的長時間對峙中,負傷的飛昇者依然沒有沒有徹底處於劣勢,彷彿他在飛昇時,太陽神也同時賜予了他不知疲倦的身軀和用之不竭的體力,又或者是他對戰鬥的狂熱使他的血液狂奔不止。

風壓開始無端捲起,彷彿在內瑟斯周圍出現了一個以飛昇者為中心的低壓渦心,所有闖入風壓範圍內的物體都像陷入深不可拔的泥潭,身後的風暴正把他們推向內瑟斯。

“好了,小蜘蛛以及無名的戰士,過家家的遊戲到此為止了。

恕瑞瑪的沙土將會記下你們此時此刻英勇的一戰......就讓你們被權欲腐化的身軀融入這片黃沙地吧!”

內瑟斯身上的盔甲開始發出如日般灼烈的金光,所有試圖接近他的沙漠毒蛛和魔法蜘蛛都仿若在灼熱的爐膛中被融化。

紫色的火陣突然如同玻璃一樣碎裂成千絲萬縷淡紫色的魔法遊絲,並匯入到了內瑟斯的長斧符文上。

審判巨斧開始被一層幽光籠罩,蒼白的暮色給這把長柄武器換上了全新的面貌。

大地開始戰慄,沙塵和黃土就像躁動不安的跳蚤一樣開始躍動,整片沙漠彷彿被置於一面震動的鼓面上,並隨時都要被撕裂一樣;然而它並非起源於內瑟斯,伊莉絲很快就察覺到了這場異常震動的來源,在西南方被黑暗籠罩的地平線上,有某種畸變的能量體正在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朝著這邊疾馳過來。

就伊莉絲在傳聞中聽到的那樣,只有一個生物最接近這種傳聞中的神秘的能量體,那位和恕瑞瑪帝王一起被釋放出來的,曾經意圖篡位,並奪取太陽圓盤能量的古老巫靈——澤拉斯。

病態的恐怖笑聲突然傳遍了天際,內瑟斯若有所思地回想著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這個他曾經的手足、和他一同被稱為恕瑞瑪守護者,嗜血好戰但又願意為了內瑟斯甘願接受神罰的弟弟發瘋般的狂笑。

沙塵重新捲來,極不穩定的能量嘶鳴和小範圍的轟爆聲很快就隨著新一輪沙暴逼近,所有風暴前行路徑上的稍大一些的砂礫石塊都被猛烈彈開,就像所有未經許可的東西都不被允許靠近風暴中心一樣。

破碎的能量靈體很快就來到了內瑟斯面前,渾藍的畸變能量團中倒映出雷克頓巨鱷般的獸形臉頰,他那雙如同瑪塔爾木羚羊蹄子般大小的眼睛正透過靈體盯著他的兄長。

“你好啊,哥哥.”

雷克頓用他尖吻鋸齒的嘴巴狡黠地說道,他的語氣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亢奮或是憎惡,反而是讓內瑟斯心有餘悸的平靜。

內瑟斯看著他闊別已久的血親,但沒有說話。

他至今仍舊在懷疑那天自己除了念出封印墓穴的咒語,到底還有沒有其它選擇——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和澤拉斯一起被深埋的是自己而不是雷克頓。

他也依然記得,為了守護恕瑞瑪王土、效忠帝國的帝王,他的弟弟是如此義無反顧地讓自己封上王陵的出口。

而現在,澤拉斯已經徹底腐化了雷克頓的心智,內瑟斯幾乎無法想象,當那個竊取太陽圓盤神力的邪惡巫靈日夜在雷克頓耳旁向他灌輸惡毒的言語和陰暗的想法的時候,他的弟弟究竟有多痛苦。

最終,那種在宣誓效忠和腐化咒語之間的思想掙扎終究把他逼瘋了。

他清楚雷克頓現在正在醞釀著成千上萬種殘忍的方法想要置他於死地——這或許還只是最好的,沒準雷克頓也會想讓他嚐嚐被關押在王陵的滋味。

他不清楚眼前這個被澤拉斯復刻出來的魔法構體到底和他的弟弟有沒有直接關聯,也許只是那個用心險惡的巫靈玩的小把戲,內瑟斯動動手指就能驅散這團魔法能量。

而如果這團魔法構體是澤拉斯和雷克頓的共同傑作,那麼雷克頓的真身此刻肯定也已經透過黃沙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並正朝著這裡趕過來,他手中的那把傳奇巨刃早就渴望著痛飲自己的鮮血了。

“你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哥哥。

一如既往的……受人敬仰,沐浴光華.”

雷克頓透過不穩定的能量發出的聲音也略微變得起伏。

弟弟突如其來的問候讓內瑟斯不知所措,他試圖安慰雷克頓的所有話對後者來說都只是妄圖動搖他復仇決心的東西;而且在雷克頓被長期深埋陰暗中之後,內瑟斯也已經無法再像從前他們兩兄弟之前的語氣那樣給予他問候。

“很抱歉……我親愛的弟弟.”

內瑟斯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勇氣能夠繼續說出後半句。

雷克頓巨大的鱷嘴露出了笑意——有那麼一刻,內瑟斯天真地以為他的弟弟還殘留著一絲往日的手足情懷,但下一刻他語氣的突變讓他徹底動搖。

“偉大的飛昇者哥哥,你享有的是恕瑞瑪人民永世的愛戴,但你的弟弟同樣擁有太陽圓盤賜予的神力,在恕瑞瑪帝國的歷史上,永遠有人將分去你一半的光鮮亮麗……我開始後悔冒著生命危險成全你的飛昇儀式了,或許纏著布帶躺在棺材裡更適合一個背叛者.”

雷克頓的幻影露出了詭異的哂笑。

犬首飛昇者頓了頓,他的長斧上的符文開始退散:“雷克頓,醒醒吧,恕瑞瑪的帝王已經歸來,我也找到了阿茲爾的血脈。

澤拉斯——那個背叛帝王的奴隸,他把災禍帶給我們的人民,他才應該是我們的敵人,其他飛昇者已經戍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嚴陣以待,一部分暗裔也已經被殺雞儆猴,那個奴隸也終將被帝王血祭.”

“隨便你們,他是死是活我都不關心,我從無盡的暗夜中醒來,只想看到你的腦袋滾進王陵裡,我親愛的哥哥。

你不配擁有代表睿智的犬首!”

雷克頓的表情開始猙獰,這團能量靈體也因此而變得更加不穩定,“但作為擁有相同目的的傢伙,澤拉斯為我提供了相當的便利……猜猜看他現在在哪裡?你拼了命想保護的沙漠皇帝,很快就會重新回到屬於他的王陵裡去,而你們這些愚昧的盲從者,也將給他陪葬。

我聽說你已經在維考拉見過澤拉斯了?而且被打得就像一隻喪家犬一樣狼狽……這可不像你……還是說,你尋找阿茲爾的血脈也只是為了伺機獻給澤拉斯?”

“住口!”

內瑟斯憤怒地劈下符文長斧,發光的斧面咒文就像切開一片荊棘一樣發出噼裡啪啦的銳鳴,連同外圈捲起的風暴一起戛然而止。

雷克頓的那番話開始讓他動搖,儘管他試圖找出任何能夠讓自己放下心來的因素來抹掉這些話給他留下的餘悸,但到頭來卻發現所有他自認為萬無一失的措施都反而印證了雷克頓的話。

恐懼和擔憂就像圍剿獵物的狼群一樣逼近了內瑟斯。

憑藉澤拉斯難以預料的巫靈之術,沒有集結飛昇者的帝王以及他的血脈究竟能否克敵制勝,甚至是全身而退,都成了讓內瑟斯膽戰心驚的因素。

然而燦爛的金光突然從他的巨斧符文上緩緩流出,溫熱的光束就像全新的血液一樣灌入內瑟斯自我懷疑和猶豫不定的心神,搖擺不定的意志被抽空,替換成了堅定不移的信仰和不知所來的勇氣。

太陽神的指引驅散了內瑟斯所有顧慮和擔憂。

他回想起了自己對恕瑞瑪的宣誓,澤拉斯已經帶著他貪婪的慾望回來了,而自己不會再讓他的帝王失望第二次,他也不會敗給澤拉斯第二次。

“到此為止了,小蜘蛛,我不想在這裡浪費更多時間。

如果你們有膽量的話,就朝太陽圓盤邁進吧!但在那裡等待你們的,一定是恕瑞瑪最嚴厲的懲戒……玫瑰和蜘蛛永遠無法立足於恕瑞瑪沙漠!”

內瑟斯重新掀起風暴,流沙和夜幕禮伴著他脫離沙丘,朝著遠端要塞後方的重重暗影返回。

被俘的沙民在黑色的冷風中已經戰慄許久了,他們當然渴望著這位拿捏他們性命就像把玩一隻螞蟻的蜘蛛女皇在這場戰鬥中被處決,好讓他們能從這個惡毒的毒素詛咒中解放出來——但即便是他們和伊莉絲隔著沙漠風暴,後者依然能透過控制蜘蛛毒素來完全操縱他們的行動。

當風暴散去,蜘蛛形態的伊莉絲龐大的身軀出現在暗色背景中,就像一座巨大的山脈墜擊在他們心頭一樣,施予這群可憐的木偶們靈魂重擊。

夜色就像被攪渾的濃糖水一樣翻湧著,伊莉絲的隊伍繼續前行,那座矗立著方尖石塔的要塞群,在夜幕中就像一個被長槍貫穿了身子的可憐鬼的屍體一樣。

和伊莉絲預料的一樣,內瑟斯駐守的這個堡壘群只不過是一座空城而已,所有沙兵都早就被調回了太陽圓盤,而現在,內瑟斯也落荒而逃。

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破除了要塞的機械守衛設防,拆除了所有沙漠皇帝能夠用來操控的機關。

蜘蛛女皇將在這裡停留一會兒——或者幾天,她和她的蛛群將在這裡編織出和諾克薩斯遙相呼應的另一個傳送門,樂芙蘭想必已經在魔法門的對面等待已久了;而且雷克頓沒準也會途徑這裡,他和澤拉斯與伊莉絲有著相似的目的,他們之間的相互利用能夠成為談判的基礎——樂芙蘭已經和巫靈達成了合作協議,或許雷克頓也能成為他們此行的另一個幫手。

那位意圖篡位者想必也會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人,而伊莉絲也恰好需要藉助他們之手除掉那個皇帝和那群麻煩的飛昇者們。

蜘蛛女皇揚起手臂,擴散的蜘蛛毒素就像毒鞭抽打的痕跡一樣綻放在沙民青紫的面板上。

“儀式開始了,雜嘍們!”

在建造傳送門的這段時間裡,伊莉絲還將一個特殊的任務秘密指派給了尼爾斯和盧莉拉,它的完成與否對遠征恕瑞瑪的結果並沒有太大影響,或許僅僅是樂芙蘭出於對那些東西的好奇。

而現在,他們也已經從那個不毛之地返回——並帶回了樂芙蘭想要的樣本,只要等傳送門落成,它就將被帶回諾克薩斯。

叛變的飛昇者和遠古巫靈並沒有像伊莉絲預期的那樣造訪這裡,但這兩天的等待也並不算浪費時間,為她的姐妹們搭建堅實的後方支援也是伊莉絲眼下首要考慮的事情之一。

晨昏線在這兩天向北的移動正越來越快,即便是在中午,方尖石塔在要塞中投下的影子也已經拉長得能夠夠到下方的練兵場了。

而破曉則來臨得越來越遲,薄暮降臨得越來越早。

午間的日照也已經無法驅散積攢了一整夜的秋涼和寒霜,恕瑞瑪即將正式入冬。

無數魔法蛛網編織成了伊莉絲腳下忽明忽暗閃動著的魔法陣,毒綠、殷紅的一些液體拼湊成了驅動魔法陣運轉的魔法註腳。

從方尖石塔內部的默示大廳到破碎的壓制石座,詭異的魔法陣覆蓋了石塔整個地面空間;一些缺爪斷首的蜘蛛遺骸和如同枯柴的沙民乾屍被零零散散地丟在大廳的角落裡,從他們體內流出的紅綠血液交織著混入了魔法陣中,就像一道道蠕行在瑰麗石板上的瘡痍一樣。

如果拋開這座金碧輝煌的方尖石塔,這裡像極了一片遭到搶到洗劫之後的村莊的遺蹟。

伊莉絲高亢的咒語聲在冬日的陽光最高點響起,並持續迴盪在方尖石塔空洞的尖頂,而每一段咒語的結尾永遠是象徵黑色玫瑰永遠綻放的教會感嘆語。

咒文聲就像從方尖石塔高出的天窗上打下來的金光一樣,在光潔如鏡的石塔壁上來回反射,最終融入了血液凝固成的咒文註腳中,成為魔法陣的一部分。

幾列沙喀爾從方尖石塔大門外依次進入了默示大廳,他們口中輕聲念出的咒術語還非常晦澀,但這也足以應和伊莉絲的主調。

這也是他們協議中的一部分,以沙喀爾首領為首的一部分人將獲得伊莉絲教授的魔法——當然只是一些廣為流傳於黑色玫瑰中的皮毛,一個但凡曾受訓於黑色玫瑰一段時間的女巫或者教徒都可能掌握得比他們更加精進。

沙喀爾從魔法陣的各個角落進入畫著古老符文的內圈,同時開始變換手勢。

每列沙喀爾各自的手勢拼湊在一起組成一個複雜的圖案,分別和他們腳下的魔法註腳相對應。

魔法陣上方很快就出現了一圈圈淺紫色的遊絲,方尖石塔內的金光把它渲染成裝扮降靈節用的一條條魔紋絲綢。

遊絲就像沸騰熔爐上的水汽一樣不停歇地升騰著,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某種野獸生動形象的描繪。

繪製在方尖石塔石壁上的咒文也開始響應伊莉絲和沙喀爾的咒語,如同蛛絲般的魔法能量從兩者相互對應的咒文中生長出來,然後相互纏繞在一起,並最終匯成一面矮牆一般的光幕。

紊亂的遊絲和氣息從光幕中湧動著,但隨著伊莉絲另一個咒語的開始也逐漸穩定下來。

這是一道帶有玫瑰印記的特殊傳送門,為了適應長距離和多人數傳送而被特別加固。

它就像一張巨大的蛛網一樣粘附在方尖石塔刻滿了恕瑞瑪光輝歷史和沙漠帝王豐功偉績的金色石牆上。

經過短暫的沉吟,湧動著蒼白光幕的傳送門突然盪漾過一道水紋一般的波瀾,接著整個光幕都如同一杯正在被攪動著的牛奶中滴入了紫甘藍液一樣,逐漸轉變成了薰衣草色,也變得更加明亮通透,彷彿只剩下一匹紫絹薄紗。

他們和黑色玫瑰的通道已經打通,蜘蛛女皇捲起手臂,朝著傳送門內釋放了一隻探查蛛,很快這隻斥候就帶來了好訊息。

薰衣草色的傳送門中央開始出現渦流狀的啟用反應,就像是從海底浮出水面一樣,黑色玫瑰的女巫和教徒們開始陸續從傳送門中出現。

剛開始的傳送過來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教徒,他們帶著魔法藥物、鍊金坩堝和另外一些雜物,在得到伊莉絲的指示之後,他們開始緊張地著手於必要的佈置。

接著出現在傳送門中的身影是低階女巫,她們身上穿的都是柒梭布製成的暗紅色長袍。

由於玫瑰活動地帶的一再削減,以及諾克薩斯執政團對這個組織的多次肅清,上面本應該紋著的紫邊玫瑰勾勒圖也已經不復存在,然而當她們之中的三五個出現在公眾視線之下,這身裝扮就很難不讓別人聯想到這個地下團體。

幾列低階女巫之後,則是中階魔導師和高階祭司。

他們的服裝中加入了更多複雜的魔法元素和金銀線條,但無論是斗篷還是外套,都承襲著黑色玫瑰的一貫風格。

他們當中當然也有些統領者並沒有穿組織長袍,比如伊莉斯的副官赫爾利亞和魔導師第三小隊領導者梅里拉特·阿蘭斯利亞,後者在組織中的一貫行事風格曾給伊莉絲留下深刻印象,利落而乾淨。

在以往的行動中,比起寬鬆的兜帽長袍,她總是喜歡穿更加緊身一點的皮甲——這次也不例外。

儘管這會對她的施法造成或多或少的不便,但她依然出色地完成了先前的每個任務。

伊莉絲毫不懷疑,假以時日,她能夠成為一朵綻放於火焰中的玫瑰。

另外還有高階祭司盧莉拉及其導師,任黑色玫瑰此次行動副總指揮的碎靈者——姆多娜·諾雅蘭,她們逐一和伊莉絲致意。

姆多娜掃過伊莉絲身後的沙民和沙喀爾,隨後把目光停留在她身邊的尼爾斯身上。

她當然已經從樂芙蘭口中對這個男人有一鱗半爪的瞭解了,雖然不多,但是足夠了——誰會在意一個將死之人過多的事情呢。

“我想你已經確保他的腦子裡沒有留下一點不該留下的東西了吧,我的好姐妹?”

姆多娜用略帶同情和嘲諷的眼神看著祖安戰士說道。

她的眼睛是除了她的咒語最能讓人記憶深刻的。

伊莉絲淡淡地聳了聳肩:“這恐怕由不得我,你應該問藏在劍裡的那個傢伙。

總之,他現在非常聽話——就像一隻黏著牧人的羔羊一樣.”

蜘蛛女皇沒有看到樂芙蘭的身影,但也不足為奇,她的好姐妹總是讓人難以預料,而且她們並不太需要後者親自出馬;但另一個人也沒有出現,那個被期望作為遠征恕瑞瑪主力之一的工具。

姆多娜瞥了一眼伊莉絲迅速掃過自己身後教會成員的眼神,她知道她在尋找什麼。

“樂芙蘭一時半會兒不會過來,諾克薩斯出了點小亂子……七區和十六區的實驗品逃走了。

不少刑房遭到了來自內部的破壞,就是七區的實驗品做的。

從她出逃到現在,起碼已經有四五起諾克薩斯軍官被殺的傳聞了,她的作案手段乾淨利落,光從這點上看我還是非常自豪的……恐慌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諾克薩斯,斯維因還不知道她從何而來,但通緝令和警戒佈告已經貼滿了城裡每個酒館和路燈柱。

雖然處理這件事的應該是斯維因和他的餐客們,但樂芙蘭和另一隊姐妹也準備在暗地裡展開搜捕……我們不能讓斯維因得到她.”

伊莉絲清楚碎靈者口中的刑房指的是什麼,在黑色玫瑰統治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專門俘虜對魔法有天生親和力的小孩的場所,然後用一種殘忍——當然,在伊莉絲眼裡再溫柔不過了——的方式對他們進行名為“廢魔”的儀式。

而姆多娜所說的七區的實驗品就是廢魔儀式的受體。

她對魔法具有的出眾天賦讓樂芙蘭一眼就挑中了她,每個從其他孩子身上萃取的魔力都被鑄成一道符文印記打在她的身上。

直到前幾天,負責看守她的教員被人發現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扭曲或者掰斷了身體,而那座學院的高大圍牆也隨之崩塌。

她最後一次被人發現行蹤的時候,已經是在諾克薩斯邊境的某條山脈腳下了,幾個負責押送並銷燬廢魔證據的押運官和教員被用她闖出學院時候如出一轍的方式殺死,在那附近的地面上還留有如同熔岩流淌過的灼痕。

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或者不完全是。

現在流言已經遍佈了諾克薩斯,民眾對於這個威脅者的恐懼不啻於那個前帝王。

而且幾乎所有流言都會在下一個人口中被添油加醋地誇張一點,沒準現在流行在鄉野酒館中的版本就已經是這樣的了:一個膀大腰圓,眼睛像銅鈴、嘴巴像口鐘的女人遊蕩在荒郊野嶺,手裡拿著採石場拆下來的吊裝工具,脖子上掛著每一個被她砍下腦袋的可憐鬼的一節拇指;她的手指就像牛頭人的蹄子一樣粗壯,腿腳就像水桶,還能夠徒手拔起一棵樹......這樣一來,斯維因和他的餐客們就沒有過多的精力放在對黑色玫瑰的肅清上,那些親玫瑰戰團能夠很好地為組織做掩護工作。

達克威爾已經被扳倒了,還留給斯維因一堆爛攤子等著他收拾。

所有前帝王留下的政債,都得由新執政官來償還。

“別管她了!無非是多死幾個人而已.”

姆多娜信步從伊莉絲身邊走了過去。

伊莉絲知道她們可以的,擊殺沙漠皇帝阿茲爾只不過是她們對沙喀爾和其他外人的搪塞,她們實際上的任務會比這個簡單得多。

“同時……樂芙蘭看到水晶球裡的氣息非常不穩定,我們需要儘量減少那傢伙無關緊要的記憶重新植入尼爾斯身上的行為。

此外,她讓你在結束恕瑞瑪的戰鬥之後前往諾克薩斯西境,我們需要製造一場和德瑪西亞的陣地衝突,需要否則德萊厄斯很快就會對戰團減員的事情起疑心。

我們需要保全玫瑰戰團在諾克薩斯軍團中的位置.”

姆多娜拍了拍搭檔的肩膀補充道。

在最後一隊戰團抵達之後,伊莉絲開始為突入恕瑞瑪皇城做最後的部署。

“這就和浪費時間一樣,我的好姐妹.”

姆多娜故意把她寬鬆長袍下的長腿翹了起來擱在圓桌上,比起這個會議,他似乎對伊莉絲身邊的這個祖安戰士更加感興趣,“要知道,玫瑰可是對時間非常敏感的.”

然而尼爾斯的目光卻一直聚焦在某個地方,不是圓桌出人意料的光潔和平滑,也不是刻在邊緣的古太陽咒文,更不是某人的腿;他所注視著的,是眼前模糊的無盡黑暗。

過了一會兒,姆多娜也就索然地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挪開了。

在決定遠征恕瑞瑪之前,她們早就在諾克薩斯召開過了無數次會議,從太陽圓盤的城門是用哪種磚砌成的,到內城中有多少個石垛,但凡是恕瑞瑪流傳出來的地圖他們都已經反覆研究過無數次,就差把繪製地圖的傢伙抓過來刑訊逼問了。

伊莉絲沒有理會她的傲慢,她清楚她的性格:“計劃有變——但這並不會對這次遠征結果產生任何改變。

希望在打架的時候,你不會因為某個沙兵面容俊俏就手下留情,好姐妹.”

姆多娜嗤嗤地笑了出來,同時把腿拿了下去:“放心,將死之人在我眼裡都一個樣——包括你的這位.”

和她相比,她的學生盧莉拉就顯得要正經得多。

此刻她正端正地坐在姆多娜身旁的側方椅上等待著這兩位上司開始這次的主議題,另外幾個分隊領導者也是如此。

伊莉絲向身邊的沙喀爾首領點頭示意,後者把一張老舊的多滿巨獸皮製成的地圖攤在了圓桌上。

這是沙喀爾曾經在一次對恕瑞瑪織匠部落的劫掠中取得的,雖然這張皮質地圖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得益於繪製者精細和高超的技巧,上面的筆畫和紋路沒有絲毫褪色或者模糊不清。

“早在十來天前,阿茲爾就已經向整個恕瑞瑪發出號召,所有先前的臣民都正在趕往太陽圓盤,像投胎那樣趕著去服侍他們沒用的帝王,妄圖重建帝國。

在這段時間裡,相當一部分弱勢的暗裔已經被處決。

你們要麼就應該早一點來,要麼乾脆不來……雖然以緒塔爾暫時還沒有表明他們的立場,但育恩塔爾作為帝國成員,很可能不會放任恕瑞瑪受襲。

現在就連一些分裂的飛昇者部族都響應了阿茲爾的召喚,當他們全部聚集起來的時候,我們毫無勝算。

現在……你們應該向我展示展示讓我足以信任你們的理由,來自諾克薩斯的掠奪者們.”

沙喀爾沙啞的聲音從地圖的一個地方劃到另一個地方,然後再挪到了太陽圓盤上,重重地用關節敲了敲石桌。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加入我們,沙喀爾?帶著你的馬仔們每天打打劫、曬曬日光浴不好嗎?”

盧莉拉說話的語氣和她的導師完全相反,卻一樣單刀直入,“好好想想吧,一旦阿茲爾召回他的人民,那你們還有什麼可乘之機?那個沙漠皇帝會允許自己以外的人剝削他的人民嗎?換句話說,你們加入這個行動完全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利益——而且你們必須依靠我們,那麼就別對我們的計劃指手畫腳.”

沙喀爾鐵青著臉盯著盧莉拉,就好像他的目光和他的金骨長矛一樣鋒利,能夠殺死眼前這個出言不遜的女人。

“這個當初說好的不一樣,蜘蛛。

你說我們將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而不是赴死的炮灰。

你也告訴我你們將傾巢而出,但現在——我只看到了這麼點人,我甚至懷疑傳聞中那個蒼白女士也沒有親臨現場!別告訴我你們在諾克薩斯傳教佈道了這麼多年,結果卻只招到這麼一點信徒,這是騙人的把戲!”

沙喀爾最終選擇把憤怒和不滿傾瀉在伊莉絲身上,但莫名而來的恐懼還是讓他的語氣變得不那麼有底氣。

“放輕鬆,你們的地位當然無可替代,否則恕瑞瑪的王座上面就只能空著位子了。

以緒塔爾在恕瑞瑪帝國中早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育恩塔爾們肯定不會冒險插手這件事——就像符文之戰一樣。

至於人手問題……這從來都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我們已經在太陽圓盤中安插了眼線,而被當做炮灰的只會是那些恕瑞瑪賤民。

更何況難道你不知道亡靈戰神是如何單槍匹馬在千百德瑪西亞士兵的圍剿中掐死嘉文一世的嗎?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讓相似的場景重新發生一遍.”

伊莉絲淡淡地朝著沙喀爾看了一眼,後者訝異地幾乎要癱倒在他的座椅上。

沙喀爾當然清楚伊莉絲說出這個名字並不是為了證明那個瘋子有多殘酷——她們也不可能把他帶到這裡來,真正讓他毛骨悚然的是亡靈戰神從一具屍體被複活的那種手段。

這意味著,只要黑色玫瑰願意,他們就能夠復活每一個在戰鬥中死亡計程車兵,甚至是……飛昇者。

沙喀爾開始戰慄。

這是個可怕的手段,沙喀爾很難想象,當他們率領著被複活的飛昇者攻入太陽圓盤、站在那個沙漠皇帝面前的時候,對方會是何種表情。

蜘蛛女皇當然沒有告訴他那個所向披靡的亡靈戰神究竟是如何失控的,而且那個咒語只有樂芙蘭和另外一個參與實施的法師才知道,並且尚在完善階段,這也只不過是伊莉絲搪塞的另一個藉口而已。

赴死的炮灰,真實恰如其分的形容。

伊莉斯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沒有其它問題的話,我們不如先分配一下進攻太陽圓盤的人手.”

伊莉絲停下了輕描淡寫的表情,用魔法編織出幾個徽記和旗幟,“在澤拉斯的威脅之後,太陽圓盤的防守會更加嚴密,那個怕死的沙漠皇帝肯定會在太陽神殿附近集結最能保護他的飛昇者,那些在外圍的一定都是一無是處的沙民和愚昧的天神追隨者。

我們不能在和這些廢物的戰鬥中糾纏太久或者浪費兵力,這次行動的主要軍事力量將被部署在正門和右翼。

我的蛛群和盧莉拉的元素生物將會作為先遣隊試探對方,之後跟著的就是卡爾迪亞和他的戰團;沙喀爾將被拆分成兩支,作為遊擊部隊往來於兩個戰場之間,並時常佯攻左翼和後方。

但希望你們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過多時間——你們最主要的任務是負責切入敵後協助施法的盲眼教徒、聖職者和瑟塔卡之女.”

蜘蛛女皇把己方標誌從當前身處的要塞推向中心的太陽圓盤:“正面戰鬥爆發之後,尼爾斯和姆多娜將帶領第四和第六魔導師團、第一至第三祭司團,負責右翼的突入,而我將帶著剩下的部隊從太陽圓盤正面進攻;但是正面戰場將會是虛晃一招,沙漠皇帝一定已經在此設伏,所以在短暫的交手之後,沙喀爾會逐漸將部隊向右翼調派,確保右翼突入行動的順利進行——在那之後,我會帶著一部分魔導師和祭司重新試圖進攻正門,造成對方內部的混亂.”

移標和玫瑰徽記被伊莉絲一直推到了太陽神殿之外。

“但凡突入太陽圓盤的城牆,或者那些飛昇者膽敢出來送死,就可以直接開始下一步的計劃。

除了從諾克薩斯帶來的魔法藥劑,另一些用於引導咒語的藥劑也很快就能煉製完畢,它們最主要的作用物件是飛昇者。

突入城牆的沙喀爾將在最短時間內讓飛昇者沾上藥劑——必須是在他們的身體而不是盔甲上。

之後隨行的魔導師團將會召喚毀滅咒語和禁錮咒語,只要創造出這一點時間,飛昇者也只不過是一個靶子而已。

帶上我們特製的附魔武器,即便是飛昇者的鋼軀也和血肉無異.”

“簡單而明確.”

姆多娜搓了搓手,沙漠的天氣已經快讓玫瑰失去原本的活力。

沙喀爾還是搖了搖頭:“或許你還是把這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恕瑞瑪殘存的部隊數量已經大不如前,但光是太陽護盾就已經足夠抵擋我們了,而且他們還有防禦設施——各種石質機械、獵龍弩……我們就連線近城牆都是個問題.”

“放心,你的蒼白女士早就預料到了這些,會有一個得力助手替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脫離了太陽圓盤,又有多少器械能夠發揮作用呢?別被你的愚昧束縛了思想,沙喀爾,與你們同行的祭司們自然有方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梅里拉特十指交叉著捂著嘴巴,看也沒看沙喀爾,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地圖和標識上。

後者不再說話,只把自己的身子交給了石椅。

伊莉絲清楚他在想些什麼東西,一旦局勢呈現出劣勢,他就會立刻帶著他的追隨者們撤出戰場,但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從來沒有人能夠背叛她。

“最後指定的那部分人員,將繼續留守這座要塞,並和我們保持聯絡。

另外,樂芙蘭和其他姐妹也很可能會重新發出連線傳送門的訊號,你們必須保證傳送門能夠隨時從休眠狀態被啟用.”

伊莉絲向著負責要塞內務的一名祭司說道。

除此之外,她們只需要再等待最後一個人。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的,他已經和她的好姐妹達成了共識,而且魔法幻象也已經將伊莉斯帶著沙喀爾集結的景象呈現給他。

正如樂芙蘭對澤拉斯的描述一樣,狡猾的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正如所料,兩天後要塞中的女巫斥候就觀測到了來自沙漠深處的異常能量波動——與之前雷克頓的魔法幻象大駕光臨時候的如出一轍。

能量波動開始朝著太陽圓盤逼近,只不過它似乎在等待什麼,故意把行進的速度放的特別慢。

這大概就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伊莉絲的嘴角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全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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