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號這天正午,莊續騰等到了介紹人的電話:賭場集團在沛城的負責人願意給他十五分鐘時間說明情況。

安排這次談話並不容易——這是露西的原話。

賭場集團的關注點全都在失竊火車上,對於沛城本地的事情並不上心。

雖然露西直接出面肯定能帶著莊續騰直接找上門去,但那就會顯得整件事是一次中間人安排的行動。

想把蝰蛇騙到坑裡,那麼露西就不能輕動,事情必須偽裝成僱兵報私仇的樣子。

露西只能暗箱操作,透過關係找更多的關係,一層一層找到這個叫做“普卡特”的介紹人,讓他建立莊續騰與賭場集團的溝通橋樑。

到了這一步,普卡特完全不知道真正找他的人是露西,他真切以為出錢的人就是莊續騰。

普卡特是個微胖的中年人,頭頂有些禿,油光光的總是需要用手帕擦拭。

他在這個仍未散去暑熱的秋天穿著一身絲綢短衫,時不時用摺扇給自己降溫,此時那些絲綢衣服就會在他身上擴散出漣漪。

“咕嚕咕嚕……”普卡特用力吸吮杯子中的冰鎮飲料,氣流之強讓裡面殘存的冰塊翻滾碰撞。

他晃晃杯子,然後對著莊續騰抱怨:“這鬼天氣,怎麼還不涼快?外面簡直沒法呆.”

“周圍正好沒有陰影,不然你就可以去躲躲了.”

莊續騰站在烈日下,身體筆直,彷彿無視周圍的溫度。

他用休眠武技控制身體的狀態,將中暑的風險轉移給隨身攜帶的小鼠。

“你堅持一下吧,誰叫安排在這個廣場上呢?這裡足夠開闊,建築物距離很遠,這個時間正好沒有影子.”

“唉,能讓他們抽出時間見面就不錯了,那些人畢竟很忙.”

普卡特快速扇扇子,就像蜜蜂撲動翅膀,形成的氣流甚至將他為數不多的頭髮都向上吹起。

“奈客,你可千萬別惹出事來。

這裡面有我的擔保,我可給他們說你是一個願意講道理、有信譽的僱兵.”

“你沒給他們說我有能力嗎?”

莊續騰擺出“神”不可測的表情,淡淡的微笑散發出源於自信而形成的隱隱威壓。

“在賭場集團面前,唯有能力才能保你平安.”

“我能不說嗎?你是有外號的僱兵,而且外號來自於中間人戰爭。

德克斯特就是被你追殺而死的吧?”

“你不要問我.”

莊續騰還是淡淡微笑的表情。

“懂,你肯定不會承認,不過僱兵行業有你的故事.”

普卡特用摺扇拍拍肚皮,說道:“咱們是第一次做事,有些話得說在前面:你別是利用我接近賭場集團的人然後實施謀殺。

我可是為雙方見面的安全誠意做了擔保,這一點是我安身立業的根本.”

“我不是來這裡殺人的,就是要和他們談談,獲得一張通行證.”

莊續騰問道:“我看你也不像能戰鬥的,如果真發生衝突,你大概活不下來吧?”

“我肯定不會打架。

別說打架了,你看這個廣場,不管哪個方向,哪怕我想去任何一個建築物裡躲避,我都沒力氣跑過去.”

普卡特呵呵笑了兩聲,說道:“只有很弱,我才不會構成威脅;只有很弱,我才一碰就死。

我就是個人質,你們雙方誰違背了承諾,我就死,然後我家族的厲害角色就會不死不休地為我報仇.”

莊續騰摸摸下巴,問道:“他們若是那麼厲害,我怎麼沒聽過?而且直接去做僱兵,尤其是刺客僱兵,收入應該會更高吧?”

“刺客,代有新人出,新人換舊人,很難一直站在行業水平的頂點上。

而且這個世上總有矛盾需要平、總有交易需要談,這才是門不會被淘汰的生意.”

普卡特笑著說道:“不客氣地說,我們世代經營這門生意,在這一行已經很有經驗.”

“可總也有人需要殺……”莊續騰將視線投向遠方,兩輛黑色的轎車正在快速接近。

“看來約咱們的人來了.”

普卡特眯起眼睛看看車,低頭看看錶。

“他們來早了。

呃,我有種感覺,這裡不是最後見面的地點.”

“對,他們有可能帶咱們去真正的會面地點,也有可能從車裡下來幾個人朝咱們開槍。

這周圍連個掩體都沒有,或許我會拿你當盾牌.”

莊續騰半開玩笑地說道:“對你來說怎麼都不虧:如果你比較幸運,我可以拽著你跑到有建築物的地方,這比你半路上累死或者被殺死在這兒好多了.”

普卡特翻了個白眼。

他沒接茬兒,只是默默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然後開著擴音並保持在通話狀態。

兩輛轎車衝上臺階,碾過花崗岩廣場,飛奔到兩人身前。

車門開啟,前後兩車共下來六個帶著墨鏡、穿著軍隊戰術服的傢伙,他們每人都裝備了影從槍戒,一個個面色不善、非常緊張。

“奈客以及普卡特?你們兩個想談談?”

“是我們。

我們約的是泰斯先生,他在哪兒?”

“我們會帶你們過去,就在附近不遠,但是在去那裡之前,我們要檢查你們是否危險.”

墨鏡槍手說道:“身上的武器要卸下來,然後我們會搜查爆炸物。

只有透過檢查,你們才能上車.”

莊續騰微笑著問道:“泰斯先生是否也遵守了相同的約束,沒有攜帶武器?”

“對,我們已經檢查過了.”

墨鏡槍手嘿嘿笑了一聲。

他們是一夥兒的,所謂檢查,單純就是一種說法。

“不接受檢查,那就別談.”

“好吧,我理解你們的擔憂。

我的武器放哪兒?讓普卡特拿著?”

墨鏡槍手搖搖頭,從車上拿出一個帶蓋鐵盒,說道:“放在這裡面,我們會有人端著它,保持在你的視線範圍內。

換句話說,如果有爆炸物,你絕對更接近爆炸中心.”

“懂了,看來你們很有經驗.”

莊續騰卸下骨矛槍,解掉裝著各式手雷的腰帶,再把裝著掌心火的坎肩脫下來,連同靴子、袖口等處隱藏的匕首,一起放在箱子裡。

裝甲外套、內裝甲背心倒是不用脫,裝著“寵物”小鼠的口袋也可以隨身攜帶。

莊續騰將大部分武器都放下了,只有偽裝成戰術筆的破甲錘仍舊帶在身上。

普卡特早早就完成了檢查,他確實一點武器都沒帶,甚至連防護服都沒穿,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碰瓷的。

他一邊看著莊續騰解下武器,一邊不斷拿起手帕擦汗。

影從槍、匕首和飛刀之類的還好理解,那些手雷和掌心火都是怎麼回事,這是個移動的彈藥庫嗎?

“你不怕這些東西誤觸然後爆炸嗎?”

普卡特問道。

“與你一樣,出了事就是死,其實也不會疼.”

莊續騰張開雙手,對墨鏡槍手說道:“來檢查吧!”

“你已經表達出足夠的誠意,這樣就行了.”

墨鏡槍手只是蓋上盒子,沒有誰上來搜身。

“危險的是你本人,而且戰鬥用影從植入體也沒辦法卸除,檢查也只是一種形式。

現在請兩位上車.”

莊續騰表情淡然地點點頭,與普卡特先後上車。

一個墨鏡槍手抱著盒子坐在他們對面,還有另外兩個人分別居於前後,組成夾擊的局面。

車子再次開動,它們離開廣場,進入市區,在四個路口之外突然掉頭,然後繞了兩個圈,又回到廣場處。

見面的地點就在廣場邊的兩棟寫字樓中間,這裡有賣熱狗和咖啡的攤點,附近擺了四張桌子和十幾把椅子。

墨鏡槍手讓莊續騰和普卡特走向前,然後分散開控制住周圍。

可憐的攤點老闆今天註定沒有生意:其他人不準過來,而唯一坐在裡面喝咖啡吃牛角包的傢伙,估計也不會付錢。

“那就是泰斯先生.”

普卡特對莊續騰說道:“他是賭場集團在沛城的經理,注意禮貌.”

莊續騰微微一笑,徑直走上前去。

在怨靈的協助下,藤條座椅向側面移動,這樣就不會擋住他的腳步。

當他直接坐下的時候,椅子也“自動”向前湊近,剛好墊在他的屁股下面。

“很少見的控制類植入體.”

泰斯被移動的椅子吸引了注意力,也對莊續騰引起了興趣。

“雖然不用我說,但還是請坐。

最近風聲比較緊,我需要更多安全保障才行.”

因為寶庫車廂的丟失讓賭場集團失了面子,所以他們更注重個人形象。

這可以說是一種亡羊補牢的手段,也能用掩耳盜鈴來解釋,取決於看這事的人出於什麼心態。

平心而論,泰斯先生具有英俊幹練的外貌條件,臉面和衣著也收拾得非常乾淨。

他穿著熨燙過的平整藍襯衣,只解開衣領的扣子,露出頸部的裝甲面板植入體。

他的黑色長褲和皮鞋都是附帶防切割功能的裝甲款,同樣款式的上衣就搭在椅背上。

看不出他的衣服是什麼牌子,有可能都是訂製的,或者是真正的高階品牌。

莊續騰看東西從來只關注實用,他對高階用品以及奢侈品的鑑賞能力都是戈工道教的。

在實用性和舒適性之外,最簡單的判別標準就是東西上是否印有名稱。

那種印滿了“呂老頭設計”或者“濱河大道歡迎光臨”之類標語的東西,別管做工好不好、賣的有多貴,都算不上高階。

泰斯也是個實用性優先的人,也是因為他正處於野心和能力均在巔峰的三十多歲。

他不指望奈客會向他解釋椅子移動的問題,也沒有多餘客套,開門見山說道:“你一直想和我們見一面,就是為了蝰蛇?”

“對。

他曾經出賣過我的搭檔,這是私仇;他也違背了僱兵不和幫派串通的行規,因此也有公事.”

莊續騰控制著表情,說道:“我聽說他在為你們做事,所以特來討個說法,同樣也是報告一下.”

“報告?不管我同意與否,反正你們都會幹,是這個意思嗎?”

莊續騰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仍舊是之前的淡然表情,反問道:“賭場集團會為他提供保護服務,還是不準備插手這件事?”

“我們不好不插手,因為他的確在為我們工作。

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我建議你應該去找血蝠幫。

蝰蛇是幫派的人,幫派如果不保他,我們就更不會操心了。

你找錯方向了.”

泰斯先生一邊說話,一邊盯著莊續騰的表情。

很顯然,他正在察言觀色。

“去幫派那邊是浪費時間,來這裡是嘗試做出努力.”

莊續騰面不改色,平靜說道:“鑑於蝰蛇的名聲在僱兵行業已經臭了,與他合作,會影響你們的口碑。

我認為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與什麼樣的人共事,也是一個重要的標準。

蝰蛇背叛朋友和任務,然後又害死上級中間人,還被趕出沛城。

這樣一個三重失敗者……”

“他現在有用.”

泰斯說道。

“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蝰蛇已經知道誰搶了你們的火車?”

莊續騰微微皺眉——在他的主動控制下——然後低聲嘀咕著:“就在沛城?會是誰呢?”

“反正是某個中間人或僱兵,也很有可能是你.”

泰斯突然指著莊續騰,說道。

“或許是我?這麼說,蝰蛇雖然有用,但他的用處還不足以告訴你火車盜竊者的身份.”

莊續騰重新恢復淡然從容的表情,說道:“嗯……或許來找你們是個錯誤。

你們甚至能被蝰蛇拿捏,看來我需要重新評估局勢了.”

“重新評估是什麼意思?”

“我們認為就算你們不同意我的提議,也肯定不會死皮賴臉湊上去給蝰蛇提供保護。

如果你們有求於他,情況當然就不同了,你們便存在下場的可能。

這不由讓我思考你們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損失,還剩下多少力量,怎麼就混的比蝰蛇還差了?對不起,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那麼差。

所以這裡面還有血蝠幫的因素在?”

莊續騰擺出關懷的態度,他這個態度越親切,對賭場集團的鄙夷就越大。

看得出來,泰斯也是高手,他並沒有生氣,微笑的態度表明他只覺得這場對話很有意思。

他沒有承認或者否認任何事情,沒有答應或者否決莊續騰的任何提議。

他只是拍了兩下手,說道:“我覺得你們還是當面談吧!去,把蝰蛇叫過來,讓這個以為我被拿捏住的年輕人看看他的錯誤有多大.”

蝰蛇要來?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莊續騰微微一笑,覺得事情越來越好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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