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02 專業速度

根據卡佳法醫的描述，莊續騰在腦海中構建出宋姐出事時的情形：她正走在路上，一輛車從側面撞過來，將她直接撞倒在地，腦袋重重磕在堅硬的路面上，當即昏死過去。車裡下來的人拿走她的東西，在她心臟處快速紮了兩刀，然後摸著頸部動脈，直到確認脈搏完全停止之後才離開現場。

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法醫知道他“想聽到什麼”，便朝“謀殺案”的方向來組織證據，從而滿足他的“心願”。為了防止被誤導，更要防止遺失重要資訊，他問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有一些，我給你詳細說說。”卡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紙上的字型彷彿鬼畫符一樣，根本看不懂那都是些什麼。見莊續騰窺視，她毫不在意，直接展開讓他看了看。“這是我的記錄，我自己發明的字型，用來標記屍檢過程中找到的疑點以及重要發現。每個疑點都可以延伸出很多方向，我都需要調查。別人看不懂我寫的都是什麼，這也是為了給死者保密。”

“明白了，你給我講講吧。”莊續騰把看到的東西當成圖片記下來，他回頭可以嘗試根據卡佳的講述來對照破譯，說不定就能解開。

卡佳開始講解她的發現，此時莊續騰才發現她有多麼注重細節。指甲縫裡的液體是地面汙水，從刀口穿進心臟的細線是衣服的纖維，褲子上的兩處汙漬是車輛的油漆――那是一輛紅色的車，保養不好，已經有些鏽蝕。

聽完卡佳的彙報，莊續騰知道她完全沒有敷衍自己，所有結論都經得起推敲。“謝謝，我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好，你能聽懂就算我沒白乾。”卡佳收起筆記本，說道：“接下來可以開始收尾了吧？還要不要我將屍體拼回去？如果你準備直接火化，我就不費這個功夫了。”

“我會直接火化她，你只要簡單處理一下，別讓她開腸破肚就好。”

“行，我把她縫合起來，再穿上衣服。”卡佳看著莊續騰，說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給你說的這些東西，你別給pcpd說。現在pcpd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管謀殺案，你找他們是白費力氣。就算你去找，也別提我的名字。我不會認的，而且我出來接這些活兒，pcpd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如果你暴露我的副業，我不會再幫你，我也會確保我的朋友不會幫你。”

“行，我會保密的，你放心。”

“再送你一個建議：如果你想查查是誰殺了人，你可以透過中間人找僱兵去調查。我看你也不太缺錢，幾萬歐元就能僱到不錯的偵探，如果花上幾十萬，基本可以僱到行業裡最好的偵探。他們的水平比pcpd好得多，尤其是pcpd被炸死不少好警探之後。”

莊續騰點點頭，他很想說自己就是個僱兵，但暴露這個資訊沒有必要。從這段話可以看出，露西並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卡佳，應該只說了他是一個客戶或者潛在的委託人。

聊完之後，卡佳就去處理後事，將奧利安娜宋的遺體重新拼接回去。莊續騰在她走之前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藝卻是不錯，不僅看不出解剖的痕跡，還讓宋姐遺體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

打電話給父母，莊續騰扯了個謊，說宋姐屍體的狀態不好，殯儀館建議儘快火化。同時他將話題轉移到骨灰安置上，詢問父母是不是將她和大哥放在一起。父母果然被他引開了注意力，七繞八繞便聽了他的建議，不再進城，直接讓他操辦火化，囑咐他找個好點的骨灰盒帶她回來。

於是，莊續騰透過基金律師的文書，成為奧利安娜宋葬禮的唯一實際執行人，安排了整個過程。他目送遺體進入焚燒爐，一直安靜凝視著焚燒一切的大火，心裡已經開始計劃後續的工作。

首先要把骨灰送回家，交給父母保管，再把已經安排好的墓碑、安葬等事項給他們兩個彙報一下，也讓他們做好等人上門服務的準備。與此同時，打電話給莫甘娜，給她簡單講一下情況，也問問她回家之後的情況。

然後莊續騰就聯絡露西，問她行業裡有沒有擅長勘探現場、追查兇手的偵探型僱兵。

“呃，你這個問題可把我難住了。如果別人要找這樣的人才，我會推薦你過去。我認識的人裡面，你的觀察能力最強，腦子也很聰明，雖然缺乏經驗，但是你懂得問問題、找幫助，可以統合資源……”

“露西姐，我不是來聽你誇我的。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這經驗缺的可不是一星半點……”莊續騰說道：“我正兒八經想要僱個偵探，我給錢的！”

“我知道你給錢！我給你說說實際困難吧。”露西說道：“僱兵行業裡的確有一些偵探，抓出軌、找兇手、尋失物，各種任務都有。本來選擇還是很多的，但pcpd給炸了，造成市場上同類人才極度稀缺。”

偵探這活兒本來就是pcpd的，只是他們工作繁忙，效率低下，所以才有了僱兵市場。pcpd被炸之後，許多優秀警探成為歷史，他們留下了巨大的工作空缺。

佩斯局長一邊收縮戰線，一邊網路人才――他很清楚這部分工作不能放棄，尤其是服務上城區和太平區的時候。正好他手裡有錢，pcpd內部也有空出來的位置，兩者相加便是很好的談判籌碼。很多僱兵或者被他僱去，或者直接轉行，加入pcpd。

現在確實沒有很好的選擇，露西認為花那個錢，還不如莊續騰自己去查呢！

“還是那句話，我沒經驗啊！”莊續騰才不聽她忽悠，堅持說道：“有經驗的人一點空都抽不出來？就這麼不想賺錢？”

“不是不想賺錢，是沒有時間。追查一個兇殺案是很麻煩的，需要持續調查跟蹤。目前相關的人都排滿了工作，完全不可能靠過來……等等，我想到一個折中方案：請人給你勘探現場應該還有希望。”

“你的意思是……”

“勘探現場、找找線索，就幹這兩件事。有點和卡佳法醫一樣，只是給你提供專業意見，至於你怎麼利用線索再去追查，他們就沒法花更多時間跟蹤了。我之前光想著找人給你抓兇手，剛剛反應過來，你自己就能完成抓人的活兒。”

“很有道理……也行吧，多少錢？”

“這部分別在電話裡說，來我這兒。正好我也需要時間打幾個電話，看看行業裡幾個好手是不是有空、有興趣。唉，有些人之前還是僱兵，現在成了探長，不一定好說話嘍！”

莊續騰笑了笑，他才不相信露西這句牢騷，當然也不會點破。pcpd缺人手，處於弱勢地位，此時尤其不會再得罪僱兵與中間人――它還指望著一旦出現力量空缺，能抓著僱兵去救急。而且那些加入了pcpd的前僱兵，更會賣露西面子。一來是過去的老交情，二來也是為了給自己留個退路。他們難道就想給pcpd幹一輩子嗎？大部分人應該是衝著錢去的，佩斯局長不可能永遠那麼慷慨大方，人員短缺的好日子總有結束的時候。

有沒有可能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理想？那一開始不就加入pcpd了嗎？有一個例子就是莫甘娜，她加入pcpd真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心中的理想。

等莊續騰到了音樂餐廳，露西已經給他找好了人選：擁有外號“放大鏡”的前僱兵、現pcpd晨曦路分局高階警探，洛山達爾。

“他在行業裡的出場費是十萬歐元。別看比你低，他是偵探型別的僱兵，你是殺手型別的，起步高度就不一樣。”露西說道：“從過往的任務完成情況看，他的水平沒問題，而且也能立刻抽出時間，可以說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就他吧！的確應該越快越好。拖得越久，現場就越難偵查。”莊續騰點點頭，答應下來：“十萬歐元，我掏了，你從我的賬戶轉給他吧！”

“他只要兩萬，同時有個先決條件。”露西說道：“他說如果哪天你去他的轄區找幫派麻煩，先給他說一聲，他或許會讓你順便殺個人。”

莊續騰皺了皺眉，緩緩搖頭，說道：“不行。如果我準備行動，事先我不會給任何人說的――萬一他通風報信怎麼辦？我優先考慮搭檔們的安全以及任務的成敗。”

“那就按照出場費來？十萬？”

“十萬。”莊續騰點點頭，說道：“別說八萬了，就算八百萬，我也不會拿委託任務開玩笑。稍稍鬆懈、露出破綻，好幾條命都可能會沒。”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只有沒錢或者錢解決不了，那才是真正的問題。露西與山達爾警探確認了細節，便讓莊續騰兩個小時後去車禍現場與他見面。莊續騰準時趕過去，很快就在現場看到了一輛pcpd的警車，而完全符合長相描述的洛山達爾警探就倚靠在車門上，手裡拿著紙飯盒，正在用叉子撈肉丸吃。

“放大鏡”腦袋沒毛、油光鋥亮，一雙銳利的眼睛很遠就看到莊續騰。他眯起眼睛觀察，確認長相特徵之後就招招手，示意莊續騰將車停在他後面。這傢伙個子不高，就算穿上警服也看不出多少威懾力，彷彿一戳就倒的樣子。從手背和臉上面板的褶皺看，他至少五十歲了，難怪他會加入pcpd――不光是為了錢，應該還有為自己找個退路的打算。

“露西說你長得毫無特色，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不得不信。”洛山達爾伸出手握了握，說道：“稻草人，我還是僱兵的時候聽過你的事情，知道你挺厲害的。”

“我聽露西介紹，說你也挺厲害的。”莊續騰說道：“要不要開始偵查？”

“已經完成了。現場沒什麼可看的，已經被完全破壞。”洛山達爾指著身後的方向，說道：“車禍地點就在那邊，你看到周圍好多水坑了嗎？今天早上消防水龍被撞開，水把這裡全都淹了。車轍、血跡……不管你想找什麼，反正是沒有了。”

“故意的？還是意外？”

“應該是意外。樓上掉下來個花盆，水龍頭年久失修，就給砸壞了。我檢查過，這方面沒有疑點。”洛山達爾又吃了個丸子，繼續說道：“我問過周圍這幾個店鋪，有些人見到了當時的場面：車禍、搶劫、兇手的樣子。我把他們的描述記錄下來，但什麼東西也沒有這個好……”

洛山達爾將紙盒肉丸放在車頂上，鑽過車窗從座位上拿出一個紙包，那紙包上還寫著“頂鑫快餐店”，旁邊裝飾著肉丸、麵條、甜甜圈手拉手跳舞的卡通畫。“裡面的東西別拿出來，直接帶走，是監控錄影。你只要看看，當時的情況就都清楚了。”

“這條街有監控？”莊續騰眼睛瞪得老圓，問道：“河堤區這邊已經覆蓋監控了？”

“不，pcpd可沒有監控，而是那邊的娼館。”洛山達爾吸了吸鼻子，說道：“我站在這裡的時候，她們還收斂些。我一走，你就能看到許多不怕冷的男人女人出來，隔上三五米、站滿街兩邊。他們上面的人會用監控看情況，誰拉走了誰，準備給多少錢，都會有。只要你能找到娼館的位置，再用點技巧，就能拿到東西。”

“你看了？”莊續騰問道。

“對，我看了，挺清楚的。我就不給你具體講了――我的描述能力完全比不上影象清晰。”洛山達爾晃了晃脖子，說道：“我會唇語，裡面那幾個殺手說了三句話，我都寫紙上，一起扔在袋子裡了。還有幾張紙是走訪談話的記錄，我把重點都圈了出來。我就不留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你的效率很高。”

“那當然，總要對得起你花的這份錢。”洛山達爾說道：“我的提議仍然有效，要不要……”

“現在賺錢都不容易，生意還是一碼歸一碼吧！”莊續騰指指警車，說道：“再說了，你現在背靠pcpd，應該有資金僱人吧？”

“好吧，我理解你的想法，等我回去申請資金吧……不過你的出場費真貴。”

莊續騰微微一笑，把這個話題混過去。“你看了錄影，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

“不像是幫派乾的，挺專業，有可能是你的同行――這就是我的全部看法。”洛山達爾聳聳肩膀，說道：“從下一分鐘開始，這件事就從我的腦袋裡消失了。哦，順便一說，周圍的人也會忘了有這回事，你明白了嗎？”

“這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