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40 治療

一直以來，巫妖大師施展傳送術的輕鬆程度就像打響指，“啪”的一下，就到了新地方，比莊續騰用骨矛術開槍還節省四分之三的用時。

只是這一次，衝過來的強化人戰士以極限爆發速度著稱。在這一領域，他便是最強，或至少是並列最強。當莊續騰少踏一步而不得不採取翻滾緩衝減速的時候，其與地面碰撞產生的異動就被強化人發現。這傢伙，一直留在後方保持蓄力狀態，並沒有參與之前的首次衝鋒。而他直到此時才終於認為抓到了敵人真身的方位，便果斷衝了上來。

在傳送術完成之前，他撞在莊續騰身上。

此時莊續騰做好了防衝擊姿勢，先是怨靈觸手儘可能形成彈簧作為緩衝，繃不住的觸手就自己爆掉，分散衝擊力。在八閃的加持下，他的四肢先接觸敵人，然後收縮，為自己主要的軀體提供加速度，透過努力延長衝撞的粘滯時間，從而減輕直接衝擊力。他的卡霍裝甲外套、骨盾以及合金骨架是他最後的希望，剩下的就得看運氣了。

就這樣，莊續騰肩膀上還掛著巫妖大師的半截左臂，人先飛出去了。

他一度懷疑自己超越了聲速，因為相對於最先承受撞擊的手腳，他的後背更疼。不過，手腳和背部的疼痛完全比不上看到巫妖大師傳送離開的悲傷。他知道自己沒有被傳送走不怪巫妖大師，只是這個衝撞型強化人實在太猛了。但是，巫妖大師不太可能立刻傳送回來，並接住正在飛向嘆息之牆的自己吧？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其實莊續騰後背疼的主要原因不是音障牆，而是維生系統，也就是全密封環境防護服的影從器揹包。這完全是死重量，在高速撞擊時，就像一堵活動的牆。莊續騰接受了巨大的衝擊力，他的後背直接撞碎了揹包，然後從防護服裡“破繭而出”。在衝撞地點，漫天都是黃色的破碎防護服外殼，彷彿炸了個黃色氣球，或者某個人拉響了紙菸花。

福禍相依，漫天碎片嚴重影響了強化人的戰場情態分析能力，他們試著向空中打出鬼影能量彈，都沒能找到莊續騰的準確位置。為了應對撞擊，莊續騰已經窮盡了所有機動能力，此刻他完全沒有餘力使用浮空術，因此只能在重力的作用下劃出規範弧線，以極高的速度衝向嘆息之牆。

“注意觀察嘆息之牆，他會撞上去的！”已經有人在執行蓄力，一旦發現牆壁上翻滾的灰霧和猙獰人臉產生變化，就立刻衝上去進行追擊。但是他們等了一會兒，嘆息之牆毫無變化，附近地面也沒有物體落地的反應，就連鼓掌震盪波雷達也一無所獲。

這是因為莊續騰毫無阻滯地穿過了嘆息之牆，他仍然沒有落地。

能飛過來，出乎莊續騰的預料，但現在還不是思考緣由的時候。嘆息之牆的這一邊有一座丘陵，巫妖的法師塔高聳在丘陵頂端，屬於他的實驗室、圖書館、儲藏室、教室、辦公和管理場所、住所以及各種生活和商業設施沿著丘陵的三條道路排列下來，形成一個規模不小的城區。這該叫做什麼？大概也是一種cbd。不過它真正的名字叫做：馬上要被莊續騰撞擊，造成人員重傷甚至死亡的人造障礙。

聽說法術磚相當堅固，堪比鋼鐵，莊續騰可不想撞死在上面。

他將浮空術運用到極致，先橫著轉向避開法師塔的攔截，再努力將方向扭轉到豎直地面向上，依靠重力進行減速。將身體裡的法力耗去四分之一之後，他終於開始向上飛，接下來的問題便是如何降落。

不遠處的法師塔肯定是最好的選擇，落到上面去再慢慢往下爬，肯定比直接墜落好得多。此時，可以不用法力消耗高的浮空術，把怨靈觸手當做牽引繩更加節省體能，效率也不差。但是怨靈觸手一接觸到法師塔，立刻遭遇了攻擊。一股血紅色的火焰莫名其妙冒出來，把怨靈觸手燒光了。

呃，不讓碰就不讓碰吧，再換種方式。莊續騰呼喚怨靈僕役，將它儘可能展開，給自己當做降落傘。開傘時的衝擊力連續兩次崩碎了怨靈僕役，但是第三次總算成功。莊續騰開始減速，同時利用怨靈僕役的身體變化，讓傘帶著自己繞飛法師塔，增加迎面的風阻，消耗動能與勢能。

突然，巫妖大師傳送來到莊續騰旁邊，他只剩下一隻胳膊，便讓一副殘軀漂浮在空中，歪著腦袋觀察莊續騰。

“你還真進來了……”巫妖大師說到：“我接到了法師塔被攻擊的警告訊息，這才傳送進來。你怎麼想到進來的？”

“我是被撞進來的！大師，能不能先把我放到地上，怨靈僕役快撐不住了，我也……”

話還沒說完，莊續騰“哇”的一口噴出血去。巫妖大師立刻伸出殘手，帶著他傳送回地面。此時，血從空中降下，正準備澆他們一頭一臉。巫妖抬頭看了一眼，眼窩中噴出火，血就被燒乾了。

莊續騰跪在地上，嗆咳兩聲，又吐了一口血。巫妖大師看著血跡在地上蔓延，覺得它們汙染了自己家，心中不喜。但當著莊續騰的面，他不好暴露自己對外來人的絕對厭惡，便暫時不動聲色，沒有燒掉那些血跡。

“疼死我了，內臟火辣辣地疼，我需要躺一會兒。”莊續騰緩緩躺倒，整個背部放平的過程一直伴隨著咔啦咔啦的聲音。“沒有活物給我轉移傷害，我只能自己慢慢恢復。”

“死靈法術的缺點就在這裡，休眠武技也一樣。”巫妖大師說到：“這裡沒有活物，除非你想去挖礦營地。那邊多是一些普通工人，環境更安全一些。奇怪，你是怎麼進來的，難道因為我的手？”

他從莊續騰肩膀上拔下斷手，懟到肩膀上，這支手臂就又可以用了。莊續騰低頭看看自己，發現身上的防護服只剩下破碎的殘片，剩下的部分勉強超過一半。好在撿的影從槍戒以及破甲錘還在，沒有遺失在外面。

“我不知道。當時被撞之後，我全部力量都用在緩解衝擊力上，沒顧得上身體姿勢。我只知道肯定是後背比前胸先碰到嘆息之牆，至於後背和肩膀上的斷手誰先誰後，我就不知道了。”莊續騰躺著，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說道：“我更不知道嘆息之牆的原理，完全沒想過還能直接過來。”

“不知道就算了，大概是你運氣好吧！”巫妖大師嘴上如此說，心內卻轉著其他念頭。

是不是斷手先碰到嘆息之牆並不重要。這防護屏障是他死靈法術、空間法術與防護法術相結合的最高技術產物，如果拿著自己的一部分肢體就能透過，豈不是笑話？別說用斷手當鑰匙了。就算抱著巫妖大師跳進來，那也只會是巫妖大師自己進來，擒抱者趴在牆壁上被死靈法術燒。

現在有兩種可能：嘆息之牆出了問題，或者嘆息之牆把莊續騰認成了自己。

巫妖大師招招手，又從空氣中抓出一個皮囊，交給莊續騰。“裡面是治療藥劑，理論上不會過期，但實際上也沒人喝過一千年前留下的藥水。我沒舌頭，嘗不出味道，而且這種治療的法術對我死靈來說有害。你小心點喝，看看身體的反應，再決定喝多少。我這裡沒有活物，死靈法術便治不了你。”

莊續騰雙手撐著身體坐起來，接過皮囊，表示自己一定會慢慢品嚐。之後，巫妖大師打了個響指原地消失，他傳送進法師塔，開始檢查防護屏障的情況。

在他離開的這些年間，公司的開拓隊想盡各種辦法，包括極為暴力的方法，試圖拆開嘆息之牆，但是它依舊堅挺。嘆息之牆所使用的死靈、防護、空間三種體系力量，將所有暴力的部分分解、拆毀，然後吸收。所有的暴力只會助長死亡，而屏障本身的空間屬性又讓它具備了近乎無限的承載空間，足以化解毀天滅地級別的暴力。

想要解開屏障的防護，死靈法術和空間力量缺一不可。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侵蝕的影從能量就是死靈的部分，它們又從四面八方不斷匯聚而來，在空間上不留死角，這才滿足了條件。即便如此，以毀滅全世界的力量持續地、一刻不停地磨，這才磨掉了一半直徑。

“沒問題，屏障的功能完好，只是舊了一些。”巫妖大師收回法術，向其中輸入法力，改善它的狀態，並讓它的反擊力量更強一些。“既然法陣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就出在莊續騰身上。他……他雖然從我身上分走了一些智力，但我的靈魂不可切割，他不該被認成我。”

巫妖大師百思不得其解，便飄行到視窗，看向下方的莊續騰。此時，莊續騰乖乖坐在原地，一小口一小口啜飲治療藥水，時不時吐一下舌頭，隨後嘟嘟囔囔吐槽藥水的味道。

“像個孩子。”巫妖大師稍稍想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能夠繼續啜飲，說明治療藥水仍舊有效。至於口感……放在皮囊裡捂了一千年，確實有法術保護皮囊不會損毀，同時確實沒有法術防止串味啊！那藥水一定是臭皮子的味道，沒錯的。

莊續騰只是原地坐著，沒有到處亂走，甚至沒有到處亂瞄，這讓巫妖大師感覺不錯。他傳送回去，站在莊續騰身旁，問道：“感覺怎麼樣了？”

“好一些了，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這藥水真好用……”莊續騰眨眨眼，大言不慚地說道：“大師，你說這東西對你有害――還有多餘的嗎？不如都送給我，好不好？”

“你想多了。這些法術的東西一旦拿出去就會立刻被影從摧毀，在你手裡化為怨氣。我不能直接把你送回去，最遠只能到影界通道邊上。懂了吧？我那裡還有二十份，你想喝就喝，但肯定帶不走，而且喝多了也沒用。”

“這還真好使。”莊續騰撓撓頭，說道：“我主修死靈法術，能不能輔修治療的法術？”

“不能。但凡有一點可能，我能不會？既然沒有直接朝你用治療法術，便說明兩者不能並存。那些法術我都懂，只是無法施展。”

莊續騰點點頭，明白貪心無法戰勝自然規律。他揉揉胸口，感覺比之前好多了，便長痛不如短痛，直接懟著皮囊，將裡面變味兒的治療藥水全都灌了下去。

一股溫暖的感覺從喉嚨開始下滑，並在胃中聚集，隨後分散向四肢百骸。這皮囊中承裝的治療法術並不簡單，它同時具備治療外傷、驅除疾病、解毒和身體再生的功效。很多人都誇這種藥劑可以“醫白骨，活死人”，巫妖大師親身試過，確定那種評價純粹是扯淡，不過它對活人的治療效果的確無出其右。巫妖大師最後也只儲存了二十七份，如今只剩下二十。

除了莊續騰喝掉的這一份，其他六份都用在抵禦影從能量侵蝕上了。巫妖大師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大毀滅發生後，怨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過大地。即便他提前感應到危險，立刻啟動防護屏障，可這麼大的屏障總要十幾秒才能升起。

說實話，如此巨大、堅固的屏障，十幾秒就能完成啟動，已經足夠強悍了。可毀滅來得更快，所有人，包括巫妖大師在內，屏障升起之前都沾染了毀滅怨氣。屏障升起後，法力構造的建築物立刻穩定下來，但是活人並沒有停止衰敗。

巫妖大師想了各種治療的方法，人還是一個接一個死掉。他也試過將所有人身上的怨氣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也沒用。最後，他也試過將人緊急變為亡靈，也就是“強制巫妖轉化”。可轉化出來的巫妖很快也變成幽靈，離開屏障，成了活性影從中的一員。

最大的痛苦不在於救不活人，而在於他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自己活了下來。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他重拾研究，將成神的所有法術都塞進腦子裡。他成功將研究向前推進了好幾步，弄清了眾人失敗的原因。可他最初的研究――死靈永生無法轉為升神永生――設下了明確的枷鎖：他可以研究，卻無法施法去驗證自己的研究。

隨後，影界通道出現，並吸引進來一些人。巫妖大師覺得這是個機會，試過將所有毀滅的力量轉移到這些活人身上，以圖逆轉毀滅過程，再用時間法術把一切變回去。他很清楚時間法術並不能這麼用，可那時候，他一直埋怨自己為何死不了，便覺得威力強大的時間法術或許能幹掉自己，死於施法也算對得起自己。

還是沒有成功，毀滅無法逆轉。他灰心喪氣，直到了解到來的人就是那些混蛋神靈的出處，他才有了新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