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卿家之意，朕明白。”
耶律隆緒微微點頭，而後話鋒一轉。
“然，一味的退讓，換來的是什麼？”
“今日我退一步，宋廷便進一步，來日我再退，總有一日會退無可退！”
“兩位卿家，何以教我？”
耶律隆緒不是那等無腦之人，在他看來，暫時的忍讓，是可以接受的，他不能接受的是，一退再退。
臺下。
張儉沉思片刻，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該如何挽回遼朝的頹勢，只是礙於家族遷徙的緣故，一直沒有上奏。
眼下耶律隆緒恰好問到此事，他正好可以將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
“回陛下。”
“臣以為制宋，不外乎四個字。”
“合縱連橫！”
“哦？”
耶律隆緒眉頭一挑，意外道。
“合縱連橫？”
“難道張卿不知夏州李氏、高麗、吐蕃、大理皆已臣服於大宋，事到如今，我朝又該和誰合縱，和誰連橫？”
張儉微微躬身，語氣沉穩道。
“陛下，臣服，並不意味沒有二心。”
“一如夏州李氏，反覆無常，先臣宋，後臣我朝，今又臣宋。”
“卿之意，朕明白。”
耶律隆緒笑了笑，眼中閃過幾縷譏諷之意。
當然，他的譏諷不是針對張儉，而是針對夏州李氏。
“卿之意，無非是慕強二字，似夏州李氏這等小人寡國，誰更強，他們就臣服於誰。”
“但現在更強的是大宋，非我大遼。”
張儉澹澹一笑，不急不躁的解釋道。
“陛下之言，一針見血。”
“只是，強弱皆有解決之道。”
“臣聽聞，大宋始終不曾放鬆武備，大宋天子不僅將崇政殿復為講武殿，更是揀選精銳，悉數納入禁軍。”
“當今，四海威服，大宋整軍，又是為何？”
聽到這裡，耶律隆緒腦中頓時靈光一閃。
是啊！
大宋整頓軍備，總不能是吃飽了撐的吧？
練兵的目的是什麼？
提高軍隊的戰鬥力！
為何要提升戰力？
不外乎兩點，一為防備，二為入侵。
而今，放眼四海，有誰是大宋的對手？
連本朝都被大宋打得落花流水，試問還有誰敢入侵大宋？
沒有！
如此一來，大宋練兵的目的只有一個！
開疆拓土！
割讓出去的析津府，根本就滿足不了大宋的胃口，或者說滿足不了趙禎的胃口！
當然。
這些雖然只是猜測，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成為現實？
以此來離間大宋和他國的關係，足夠了！
想通此節，耶律隆緒不由擊掌稱讚。
“妙啊！”
“張卿之策，當真是及時雨！”
夏州李氏是什麼人，耶律隆緒再清楚不過。
腦後生有反骨，養不熟的狼崽子！
指望李德明對大宋心悅誠服，怕是很難。
對方向大宋納土稱臣，不過是效彷本朝，暫時避讓大宋的鋒芒。
對了。
想著想著，耶律隆緒忽然想起一件事。
此前，李德明想要給其子李元昊求親，不過，耶律隆緒當時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後來，李元昊戰死，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倒是可以舊事重提。
長子死了，李德明還有次子嘛，雖然李德明次子的年紀小了一點，以致於耶律隆緒這邊找不到適齡的女兒。
但親生的沒有，從宗室中收養一個便是，到時候封為公主嫁過去，也是一樣的。
“張卿可還記得李德明求親一事？”
“陛下是想聯姻？”
耶律隆緒剛一提起這事，張儉立馬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善。”
“朕欲以聯姻為誼，然後私下同夏州李氏達成攻守同盟。”
大丈夫生於天地，當能屈能伸。
從前，耶律隆緒雖然瞧不上夏州李氏，但此一時彼一時，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很重要。
尤其是夏州李氏，以他對李德明的瞭解，夏州党項可不會像府州折氏、高麗那樣，對大宋死心塌地。
“陛下聖裁！”
張儉連忙躬身，聯姻確實是一個極為有效的手段，其實，他之前也想提，但考慮到陛下的威嚴，他心中還是有顧慮的。
現在能由陛下主動提出，那是再好不過了。
陛下，當真有明君聖主之像。
只可惜……
想到這裡，張儉忍不住暗歎一聲。
只可惜碰到了更強的大宋。
如果大宋沒有雷火彈這一利器，以遼軍騎兵之盛，又豈會一敗塗地？
“朕有意遣禮部員外郎王景運出使夏州，張卿，可乎？”
耶律隆緒之所以特地問一問張儉的意見，完全是因為王景運和張儉關係匪淺。
張儉的長女正是嫁給了王景運，兩人是翁婿關係。
而出使夏州李氏，又是一項很是棘手的任務，所以，在正是決斷之前，耶律隆緒還是問了問張儉本人。
“承蒙陛下看重，恩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