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州。

得知大宋使節來訪,這一日,李德明帶著一眾大臣早早便趕到了城門口恭候大駕。

看到呂夷簡之後,李德明更是親自上迎,那笑容,要多低微就有多低微,要多諂媚就有多諂媚。

不僅如此,李德明更是自稱趙德明。

“小王趙德明,見過上使!”

既然重新歸了大宋,李德明當然要用‘趙’姓自稱,畢竟‘李’姓是唐朝賜下的姓氏。

唐朝已然覆滅百餘年,此時此刻,當然不能以‘李’姓自稱。

“夏王客氣了。”

呂夷簡不卑不亢道:“你我二人日後同朝為臣,無需如此客氣。”

一句‘同朝為臣’,無疑點名了兩人的關係。

大家都是大宋的臣子,沒有高低之分。

“當得,當得。”

李德明依然掛著諂媚的笑容:“上使代表的是陛下,小王豈敢僭越?”

雖然李德明的臉上滿是笑容,但他的心裡卻隱隱生出一絲慍怒。

什麼同朝為臣?

在他看來,呂夷簡這明顯是在提醒他,不要端著什麼夏王、西平王的架子。

“上使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勞累的緊,小王在府中略備薄酒,還請上使品鑑一二。”

當然,怒歸怒,李德明還是個識時務的。

這不,他口中已經不自稱王宮,而改成府邸了。

“勞煩夏王了。”

呂夷簡微微拱手,欣然同意。

“請!”

李德明伸手虛引,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車架。

為了迎接呂夷簡,李德明可謂是將家底都搬了出來,前方停的那架馬車,可是遼國當年賜下的,奢華至極。

雖然這架馬車不是李德明手中最好的一架,論精緻,遼國工匠肯定比不過大宋。

但源自大宋的車架,可不是正規渠道來的,而是李德明劫掠過來的。

用劫掠而來的大宋車架招待呂夷簡,豈不是當面打臉?

這種事,李德明怎麼會做?

“勞煩夏王。”

呂夷簡微微躬身,然後跟著李德明踏上了車架。

在前往王宮的路上,呂夷簡一邊和李德明閒聊著,一邊透過小窗打量著街道兩旁的景色。

平心而論,興州城給他的第一印象並不好。

不止是街道很破舊,路旁的老百姓也是一臉菜色,而且當百姓看到車架時,更是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如此景象,莫說是和汴梁相比,就是和絳州(今山西新絳縣)下屬的縣城相比,也是相差甚遠。

呂夷簡系出名門,鹹平三年進士及第後,第一任差遣便是絳州推官。

絳州,地處河東路最南端,在前晉之時便為都會之處,在李唐世更是六雄之一。

入宋後,緣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絳州亦是雄州之一。

(和現在的城市等級,如副省級,省級類似,宋朝同樣將各州府劃為不同等級,依次是府,次府,輔,雄,望,緊等。

絳州是防禦州,位列第四等雄州)

作為歷史悠久的雄州之一,絳州的建設自然是不差的,絳州下轄七縣,單單戶籍人口便有五萬餘戶,位居河東路第一。

這還不包括不在統計之列的逃戶、隱戶等。

人口越多,州府自然是越繁華,毫不誇張的說,興州城絕對是呂夷簡人生中見過最落魄的州城。

沒有之一!

蠻夷便是蠻夷,只知燒殺搶掠,壓根就不知治理為何物。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正是因為艱苦的環境,才造就了夏州党項的悍勇。

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果夏州党項真的懂得治理,又如何會過那等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多時,呂夷簡跟著李德明來到了西夏王宮。

說是王宮,其實也就是大一點的宅院罷了。

雖然面積夠大,但宮內的佈置,著實寒酸的緊。

尤其是對於呂夷簡這等出身高門大戶的名流而言,西夏王宮裡裡外外都透露著寒酸二字。

其實,如果呂夷簡早兩年來到這裡,西夏王宮則是另外一幅景象。

彼時,夏州王宮雖然也略顯寒酸,但絕不至於到今天這等地步。

最近兩年,大宋禁絕了青白鹽入境,李德明失去了最大的經濟來源,不僅如此,唃廝囉、回鶻以及六穀部吐蕃還時不時的來他這邊打秋風。

便是再厚的家底,也經不住這樣造。

何況,夏州党項本來就不富裕,對於各部聯合打秋風的行為,無異於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實在撐不住了,李德明又豈會下定決心,放棄古長城以南的所有領地?

那些可都是先祖真刀真槍的搶來的。

“來人。”

“擺宴!”

行至一處小殿,李德明當即吩咐侍從開宴。

另一邊,一路行來,呂夷簡覺得有些奇怪,眼前的小殿應該是有名字的,可他剛剛進門的時候卻發現,門頭上竟然沒有匾額。

當真是好生奇怪。

其實,這座小殿本來是有名字的,李德明效彷遼朝,將此殿命名為武功殿。

但和恢弘大氣的契丹武功殿相比,夏州王城裡的武功殿,實在是拿不出手。

他怕引人笑話,所以在呂夷簡來之前,特地吩咐侍從將匾額摘了下來。

不一會兒,各種牛羊肉好似不要錢一般端上了宴席。

自入殿之後,李德明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呂夷簡身上,當他發現呂夷簡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連忙解釋道。

“夏州苦寒,僅有牛羊上的了檯面,還望上使體恤。”

呂夷簡呵呵一笑,心中雖然不滿,嘴上卻滿是誇讚。

“滿桌牛羊,豈言苦寒?”

“上使能體恤便好。”

李德明朗聲一笑,然後拍了拍手掌。

有酒豈能無樂?

有樂又豈能沒有美人?

隨著樂聲響起,一批經過精挑細選的舞姬也跟著登場。

望著衣著暴露的舞姬,呂夷簡眼中毫無欣賞之意,有的只是鄙夷。

即便他是相對開明計程車大夫,可看到這等衣著僅能遮住要害部位的舞姬,亦是覺得粗俗不堪。

晦氣!

呂夷簡不由暗罵一聲,這次出使當真是晦氣。

安排這等舞姬,李德明這廝就沒安好心!

畢竟,使節團隊中可不是隻有呂夷簡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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