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峰此時已經面色慘白,即使是大冬天冷汗也不停往下冒。

這時他才想起來,當時李君羨曾經傳過皇帝的口御,刺殺一案已經辦結,刑部不必再追查。

當時楊帆剛剛搬倒清河崔氏,可謂是五姓七望的眼中釘。

王吉峰當時已經查出了刺客被楊帆截留下來,自然是不想放棄。

更主要的是,透過江南士族的人,王吉峰還查到楊帆偷偷給毛利安奴運送武器。

以為抓住楊帆命脈的王吉峰自然是欣喜若狂,認為只要有合適的時機一定能以此要挾楊帆。

可沒想到如此致命一擊,卻輕而易舉被破解了。

楊帆居然事先經過了皇帝的允許,甚至已經在大理寺備案。

那麼,王吉峰所有的證據反而成了笑話。

用這樣的證據來彈劾楊帆,還不如剛剛那些風言風語的風聞奏事來的有效。

更主要的是,剛才他們言辭鑿鑿的答應,一旦皇帝有證據證明楊帆的罪名不成立。

那麼,他們這些彈劾楊帆的人將會受到懲罰。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江南官員把目光都投向了長孫無忌,希望他能夠向皇帝求求情。

此事來了個大反轉,長孫無忌正慶幸自己剛才臨時改變了立場,哪能再去趟這趟渾水。

於是乎,這個老狐狸只能望著自己的腳尖,彷彿那裡有什麼吸引他的好東西。

見狀,王吉峰的臉色黑如墨汁。

雖然知道這老狐狸很喜歡見風使舵,但這傢伙也實在太現實了吧。

可如今卻不是計較的時候,現在最主要的是能夠讓自己脫身。

忍住心中的恐懼,王吉峰出列辯解道:“陛下,楊帆私放刺客以及出賣武器雖然經過了備案,但卻也是既定的事實,微臣雖然有失察之責,但也是無心之過,請陛下恕罪!”

“此事就當你是無心之過,那麼,剛剛用一些風言風語彈劾帝國封疆大吏,那又該當何罪?”李二陛下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吉峰一眼,冷冷的問道。

見到李二那噬血的眼神,王吉峰覺得背後寒毛聳立。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要讓王吉峰推出一些人拿來抵罪。

但如果他王吉峰敢真這麼敵,那麼江南士族的那些官員定然會與他太原王家不死不休。

一時間,王吉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思緒片刻後,只能含糊其詞的辯解道:“陛下,雖然刺殺一案揚帆無罪,但並不代表御史言官們所楊帆的其他罪責並不存在,請陛下明察!”

見到王吉峰等人還不死心,李二再次大喝道:“李將軍,把那些江南官員彈劾楊帆的內容一一做出解釋。”

雖然那些江南官員對李君羨做出了眼神上的警告。

但李君羨只對皇帝一個人負責,哪會怕這些人,於是再次開口道:“陛下,御史們彈劾楊帆濫殺無辜,屬於子虛烏有,那是因為黃萬喜吃飯不付錢,還殺了兩名巡防兵……”

“御史們說楊帆以權謀私,強搶江南勳貴的錢財更是無中生有,這些錢財都屬於這些江南勳貴與海匪所交易的贓款,實乃贖罪金,根本沒有搶奪一說,有海匪的證詞證言,以及江南士族子弟的簽字畫押……”

“至於御史們說楊帆把江南弄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據微臣情報得知,如今大都府所在的華亭縣,百姓安居樂業,商業十分繁榮,與御史言官們的講述完全不同……”

李君羨每說一個,江南士族那邊的官員臉色就蒼白一分,哪裡還有剛才那自得的模樣兒!

整個場面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李二陛下雙眉如墨,目似寒星,一張國子臉看不出什麼表情,用平靜如水的聲音問道:“各位御史可還有什麼自辯?”

隨著皇帝的問話,黃巒與王隋等幾位監察御史互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朝班前列的王吉峰。

見沒有收到明確的指示,幾人終於放下了心。

王隋更是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辯解道:“陛下,作為監察御史,風聞奏事乃是職責所在,至於官員是不是真的有罪,還得刑部和大理寺核實,因此,微臣認為我們並沒有罪?”

說著,他還偷偷的瞅了一眼王吉峰,見到這位尚書大人微微垂下眼眉,心頭不由大喜。

在他看來,自己的這番話定是得到了太原王氏這個主事人的認可,頭功是跑不了的。

無論今日彈劾楊帆的結果如何,只要能夠入了尚書大人的法眼。

從今往後,被調回太原王家成為心腹親信也有可能。

一旦能夠回到太原王家,必定官運亨通,青雲直上!

作為江南王氏出身的子弟,太原王氏這個祖地才是他們嚮往的聖地。

看到王隋趾高氣揚,還一臉無懼的樣子,李二陛下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這幫人還真是無恥。

他們所羅列的罪名,全都是捕風捉影、子虛烏有。

如今卻還如此言辭鑿鑿的辯解,世上怎麼有這種無恥的官員。

而眾多大臣也看像一臉無知的王隋,不由都在搖頭。

這傢伙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沒看到皇帝都已經憤怒到極點了嗎?

如果坦然的承認,可能皇帝還會懲罰的輕一些,可現在。

這傢伙顯然已經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王吉峰此時滿嘴苦澀。

到了這一步,他就算是想維護也維護不了了。

雖然江南王氏是他們王家的旁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捨棄才能保住太原王家不受影響。

現在看來,必須要有人背鍋才行。

死貧道不如死道友,王吉峰此刻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摻和到這事裡面。

他相信,以他太原王家的實力,皇帝是不敢輕言動他的。

而作為江南士族的領袖,蕭瑀目光幽幽。

他知道,皇帝顯然是要拿江南士族的人開刀了。

這些有著江南士族背景的御史言官們發起彈劾,不可能想彈劾就彈劾,不想彈劾就偃旗息鼓,豈是一句不知情便可推脫的?

真當國家的律法是玩笑麼?

真以為御史言官想彈劾誰就彈劾誰?

即使蕭瑀有心維護,此時也是有心無力。

他很清楚,此次事件過後,江南士族對皇帝再也形成不了威脅。

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顯然要成為過去了。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強忍著怒氣問道:“朕聽說王愛卿乃是江南王家的人,是嗎?”

王隋微微一楞:“正是!”

李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喝問道:“聽說此次彈劾楊帆,楊帆之罪狀並不是風聞奏事,而是故意編造的謠言,不知是否屬實?”

王隋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一張小白臉嚇得更加蒼白。

但一想到反正是那麼多人一起,皇帝並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於是強裝鎮定辯解道:“陛下,吾等作為監察御史,為朝廷揚善懲惡,個個俱是品行良善,正直不阿,屬於忠貞愛國之輩,豈會故意編造謠言構諂某一個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

聽到這話,李二卻也不惱,反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這些監察御史,每一次的彈劾都對得起你們的良心,都是公平正義的體現?”

王隋傲然道:“那是自然!吾等御史言官雖然品級不高,但從來都是持身守正、品德良純,從來沒有冤枉一個好人。”

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不少御史言官都跟著附和。

只要緊緊抓住了“正義直言”這一點,皇帝就不能把他們怎麼這樣。

因為在百姓看來,能夠擔任這一職位的,俱是飽讀詩書的有德之士,聲譽清白。

在這個名聲抵得上一切的年代,一個清廉的聲譽比再高的職位都值錢。

所以,御史言官這個職位每一次的變動其實都是皇權與各大世家的相互妥協。

因為這個職位除了權力大,也象徵著朝廷的正義,這也是這些御史言官肆無忌憚的原因。

這些御史言官看似並無實權,實則掌控著說話的聲音,誰忠誰奸,誰善誰惡,往往都是由他們一言而定,彷彿是邪惡的審判者!

這也是為什麼歷朝歷代每一任皇帝都想把御史言官的職位換成自己人的原因。

聽到王隋這麼說,李二反而笑了,不再搭理有些迷糊的一眾言官御使,而是從面前的案几上掏出了一塌紙,揚了揚說道:“這是楊帆從江南送過來的奏摺和證言證詞,此奏摺中狀告王隋、黃巒等監察御史,依仗其御史職權,縱容家族勾結海匪魚肉鄉鄰,逼死百姓無數,同時,目無枉法劫掠縣衙大牢……”

“王隋、黃巒等監察御史違背良心,做出如此殘暴無德、欺壓良善,顯然是藐視國法,此等喪盡天良之舉與禽獸何異?諸位愛卿認為他們還配得上御史言官的德行麼?”

王隋、黃巒等人渾身不由打了一個激靈,有些瞠目結舌,彷彿中了定身術!

此時王吉峰也變得目瞪口呆,真沒想到楊帆居然會來這麼一手。

人家正討論彈劾你呢,卻沒想到遠在江南的楊帆並不束手就擒,反而直接一個奏摺反手扔出了一個炸彈——直接狀告王隋、黃巒等人。

更主要的是,人家楊帆有證據呀,根本不是隨便說說。

這種有人證物證的狀告,與御史言官風聞奏事完全不同。

一旦定性,那事情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不管是勾結海匪,還是劫掠縣衙大牢,這些都屬於造反的大罪,可是要誅九族的。

即使皇帝仁慈,但也能夠把某一個家族連根拔起。

一時間,大臣們不由得看向王隋和黃巒。

卻見兩人臉色如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辯解,只是眾人都已經心知肚明。

如此嚴重的罪名被楊帆在太極殿上當著滿朝文武來個了實名舉報,顯然讓黃巒和王隋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已經方寸大亂。

剛剛不是自己等人在彈劾楊帆麼,怎地突然變成了楊帆狀告自己了?

一旦坐實了他們王家和黃家勾結海匪,劫掠大牢……誰還相信他們彈劾楊帆是因為公平正義?

即使是此次帶頭彈劾楊帆的王吉峰也不由神色大變……

這些事情他可什麼都不知道呀!

如果再與這些人攪在一起,那他屁股的屎想擦也擦不乾淨了。

等到李二陛下命人將楊帆的奏摺和證據讓在場的官員一一傳閱。

程咬金一手一個,直接拎起王隋和黃巒兩人怒喝道:“你們兩個無恥之人,可還有什麼狡辯?”

說完,直接把兩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請陛下恕罪!”

“請陛下恕罪!”

王隋和黃巒神情呆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再辯駁。

這還有什麼說的?

自己家族做的的事情,他們心裡明白的很。

雖然當初家族知道楊帆可能會用這些事情進行反擊,真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要知道,他們交了這麼多錢財,就是想麻痺楊帆。

只要把楊帆彈劾下去,即使楊帆事後再提起,他們也能夠憑著御史的身份把這些事壓下去。

顯然是他們的舉動惹怒了楊帆,這才導致楊帆的瘋狂報復。

這份奏摺裡面,楊帆只對他們王家和黃家進行了狀告。

而其他與海匪勾結的是江南士族顯然並不在內。

王隋和黃巒知道,如果沒有人救他們,他們家可能就要玩了。

於是乎,兩人只能祈求的看向了王吉峰,希望這個太原王氏的當家人能夠救他們一命。

可是迎接他們的,卻只是王吉峰那冷漠的眼神,頓時讓兩人心若死灰。

看著兩人的神情,大臣們知道,王家和黃家算是徹底完蛋了。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大手一揮,怒喝道:“來人啊,將兩人入天牢,由大理寺審理此案,若有人敢從中袒護隱瞞,與兩人同罪,同時,命江南道大都督把王、黃兩族嫡系人員全部押解回京,等候三司會審。”

話音剛落,大殿外的禁衛齊步而入,如狼似虎一般架著兩人的胳膊往大殿外面拖去。

黃巒這是才緩過神來,一臉絕望,知道自己這是離死不遠了,而且還連累了家族。

眼睛瞥見王吉峰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黃巒頓時瘋了。

都是這個混蛋挑起的這個頭,要不然自己怎麼會去彈劾楊帆?

如今出了事,這傢伙居然想撇清關係,讓他們兩家一力承擔,簡直太狠了些。

“陛下,微臣是監察御史,彈劾朝中官員乃是職責所在,更何況,微臣也是受刑部尚書王大人以及趙國公的指使才這麼幹的……”

黃巒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大聲控訴著,希望把長孫無忌和王吉峰拖下水,以求能夠保住一命。

可惜,李二哪能讓他如願,還沒等黃巒說完,便揮手讓禁衛死死的捂住嘴,如同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雖然李二陛下想殺雞儆猴,但卻不想把這件事搞得太大。

一旦牽扯到長孫無忌和王吉峰,真會影響到朝堂的穩定。

畢竟,這兩人的身份和背景即使是皇帝想要動他們也得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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