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十一日(李恪的年號雖定,卻尚未改元,年號依舊沿用貞觀),帝連下三道詔令,其一,著大理寺卿張玄素對李泰與長孫無忌集團謀反一事進行審理,限時十五日;其二,為觀風天下,增闊御史臺之許可權與職責,並著即將監察御史之品階提為從五品下,殿中侍御史為正五品下、侍御史為正五品上,御史中丞以及御史大夫官階不變,另,大量增補御史臺在各州之人手,增設分支機構,以確保對各州綏靖之督察;其三,詔令將“新欣商號”收歸國有,原有之股東股份由朝廷出資購買,並將各級架構併入朝廷機制,除各工坊併入工部之外,各地分號大多併入御史臺,不願入朝者,給遣散費,準其歸養。

三道詔書一下,朝野頓時為之震動不已,因此上本言事者眾,尤其是對李恪突然下詔擴大御史臺之權責範圍一事,不少官員皆有所顧慮,言稱此舉有疑下之嫌,不利地方治理云云,對此,陳子明以尚書省之名義專門下了文,對御史臺之權責範圍進行了詳細的說明,並駁斥了那些反對之論調,理由就一個——身正何懼影子歪?身正確實不怕影子歪,然則真正敢拍著熊說自己身正的又能有幾個?問題是也沒人敢當眾說自己身不正來著,再加上陳子明在朝中之威望無人能及,諸般朝臣們縱使還是不滿在心,也自不敢再在御史臺擴權一事上做文章,事情自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太宗過世已滿一個月,李恪的登基大典在太極殿隆重上演,並於大典上宣佈改元永隆,自是日起,為永隆元年,加陳子明為太子太師(從一品),殷元為太子少師(從二品),崔敦禮為太子少保(從二品),其餘從龍官員各有封賞不等。

永隆元年六月二十七日,陳子明於早朝時上本言稱各州田畝普查已然完成,如今之繁華各州的土地儲備已不敷均田制之用,尤以關中各州形勢最為嚴峻,長此以往,府兵制之根基必將動搖,建議逐步取消均田制,改為攤丁入畝,官紳一體那糧,並對府兵制加以改革,恢復因徵高句麗而暫停之諸般革新事宜,因著此事早在貞觀十六年便已曾大議過了,諸般臣工對革新之必要性也都有著清醒的認識,縱使有不滿者,也礙於陳子明的威望,不敢輕易提出反對的意見,再者,永隆帝也明確表示了支援之態度,事情自然也就順順當當地定了盤。

“稟大人,兵部剛轉來了份急報,請您過目.”

新君登基之後的政務本就繁雜得很,再加上陳子明自討苦吃地提出了要恢復中斷了數年之久的軍制變革事宜,每日裡的公文量幾乎翻了整整一倍,如此一來,身為首輔大臣的陳子明自是片刻都難得消停,這不,午時都已過了,陳子明卻連膳都顧不上用,兀自埋首公文堆中,正自揮筆速書不已間,卻聽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中,一身紅色官袍的左司郎中(從五品上)裴行儉已從屏風處轉了出來,幾個大步便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著便稟報了一句道。

“哦?”

因著軍事革新重啟之故,這段時日以來,兵部湧來的各種文書不少,可真能稱為急報的,卻是罕有,正因為此,一聽裴行儉這般說法,陳子明自是不敢耽擱了去,這便緊著將公文接到了手中,只掃了一眼,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此無他,休養生息多年之後,吐蕃終於開始準備亮出獠牙了——永隆元年七月初三,吐蕃大相祿東贊率五萬大軍對白蘭部突然發起攻擊,白蘭部抵擋不住吐蕃軍的強大攻勢,緊急向松州都督張士貴求援,因事涉兩國之戰,張士貴不敢擅自做主,將此事以五百里加急轉呈兵部。

對於吐蕃這個惡鄰,陳子明從來就不曾放鬆過警惕,哪怕這十年來,吐蕃一直很老實,似乎真與大唐成了友好鄰邦,然則在陳子明看來,那不過是吐蕃人在暗中蓄力罷了,終歸有一日會踏上與大唐爭霸天下之道路——在其前世那個時空裡,吐蕃絕對是唯一能跟大唐抗衡的強國,兩國間的纏鬥幾乎貫穿了整部唐史,似這等強敵,自是必須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下,正因為此,當初在茂州時,陳子明才會不顧危險地主動出擊,為的便是儘可能多地打掉吐蕃的有生力量,只可惜因著時任松州都督的韓威之消極怠戰,以致於錯過了畢其功於一役的大好機會,如今,大唐正處在政權交接的紛雜時期,吐蕃突然發動對大唐屬國的攻擊,挑釁之意味可謂是畢露無疑了的。

“守約(裴行儉的字)怎麼看此事?”

陳子明只略一沉吟,便已確定了對此急報的處置方略,不過麼,他卻並未急著去面聖,而是不動聲色地將問題丟給了裴行儉,內裡滿是考較之意味,這也不奇怪,概因裴行儉乃是陳子明最看好的幹才之一,其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年不到,便由區區從八品的小官員晉升到眼下的尚書省左司郎中之位,可以說都是陳子明一力提拔之故,如今更是頂替了已調任黃門侍郎的原尚書左丞來濟,成了陳子明身邊的實際大秘。

“回大人的話,下官以為吐蕃人選在此際出兵,用心應是在試探我大唐之底限.”

裴行儉能得諸多朝廷宿老的看重,靠的可不是其名門望族之出身,而是真正有著大本事的,這不,儘管他也只是在前來轉呈急報的路上匆匆瞄了兩眼公文而已,卻能一語中的地說出了吐蕃人此番突襲白蘭部的用心之所在。

“何以見得?”

陳子明對裴行儉將來有著很高的期望,提攜起其來,也自不遺餘力,可與此同時麼,對裴行儉的考核要求也就高得很,哪怕裴行儉都已說出了準確的答案,可陳子明卻並未就此作罷,而是緊著又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大人明鑑,依下官估算,十年之休養生息後,吐蕃國中兵力應已不在四十萬之下,扣除各地駐防之需要,所能調動之兵當不少於三十萬之數,反觀白蘭部,全部族人口不過十六萬上下,可戰之兵約一萬左右,雖不算多,然,戰力卻是不弱,目下雖暫處下風,依下官看來,以吐蕃五萬之軍力,並不足以滅其部,故,下官以為吐蕃此番出兵應是試探我大唐之態度居多,若我大唐對此殊無反應,則恐吐蕃會就此大肆增兵,以求趁機吞併白蘭部壯大己身,此實不得不防也.”

裴行儉正式調到陳子明身邊雖方才一個月不到,可卻是已然習慣了陳子明這等嚴苛之考較,無他,概因相同的情形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上幾次,無論是答對答錯,都斷然不會惹來陳子明的不快,反倒會得陳子明的詳細指點,此等好事,裴行儉又豈有不樂意之理。

“守約說得不錯,本官……”陳子明在指點裴行儉之時,向來不藏私,此際亦是如此,只是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見一名隨員急匆匆地從外頭搶了進來。

“稟大人,何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口諭給您.”

見得陳子明不滿的目光投了過來,那名隨員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一躬身,緊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守約且就先按爾先前所說的擬上個出兵章程,回頭再議也罷.”

一聽永隆帝有口諭,陳子明也自不好再跟裴行儉深談,交代了其一句之後,便即緊著行出了辦公室。

“陳大人,陛下有口諭,請您即刻到兩儀殿御書房一行.”

何歡顯然很焦急,方才一見到陳子明從屏風後頭行了出來,連寒暄都顧不上,便已是急吼吼地將永隆帝的口諭宣了出來。

“微臣遵旨.”

這一見何歡神情明顯不對,陳子明心裡頭自不免便有些個犯猜疑,不過麼,倒也沒去刨根問底,也就只是恭謹地應承了一句,緊著便往宮門處行了去,一路無語地便到了御書房,這才剛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陳子明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此無他,李恪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些,明顯是方才大發作過一回之狀。

“微臣叩見陛下.”

陳子明飛快地將近來之朝務過了一番,愣是找不到甚事兒能令李恪暴怒如此的,心中疑惑自是難免,只是這當口上,陳子明卻是不敢稍有失禮,也就只能是強壓下心中的迷惑,疾步搶到了龍案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子明來得正好,朕問你,爾可知曉感業寺裡都發生了些甚事,嗯?”

李恪明顯還在火頭上,饒是陳子明行禮恭謙到無可挑剔之地步,可李恪竟是連叫起都不曾,一開口便是句冷厲的喝問之言,不僅如此,其望向陳子明的眼神裡竟赫然滿是怒火與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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