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便跳出來打算就此將陳子明置於死地了的。

“胡說八道,君前妄言,無禮至極!”

段志玄與侯君集類似,都是讀過幾年書,卻沒能在文事上取得甚成績,可也同樣都對《論語》較為熟悉,自然也不認可陳子明的句讀法,緊跟著也忿忿不平地嚷嚷了一嗓子。

“請指教!”

殷元雖也被陳子明所言氣得個眼冒金星,可到底是文臣,涵養自是比之侯、段二人要強了不老少,倒是不曾惡語相向,僅僅只是一拱手,面色鐵青地要陳子明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說,殷大人雖是誤讀了《泰伯篇》,可想來對全文應是熟稔的,那便該知前言與後語之連貫,也應是知曉聖人‘有教無類’之博大胸懷,既如此,那便該知末將所言,方才是正理也,試看前文,言及者,皆育人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此曰者何?無外乎剛與毅也,皆君子之品性也,後文所言為何?子曰:‘好勇疾貧,亂也。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此寬仁也,亦是君子之品性哉,前後對應,當可知中間之文當是‘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何意哉,無他,教而無類也,敢問殷大人,可是然否?”

前世那個時空中,有關這句話的句讀之爭不可謂不烈,在諸多網站上都頗多這型別的考據文章,對此,曾參與大辯論的陳子明自是底氣十足得很,一開口,便又是一篇偌大之文章,話語雖多,可卻是條理清晰,環環相扣,整個論證過程嚴謹無比,壓根兒就沒留下讓人挑剔之瑕疵。

“好,斯言大善,子明不單多讀書,又能善讀書,假以時日,必一代大儒也!”

陳子明這麼番話語一出,原本哄亂的殿堂中頓時便是一派的死寂,哪怕是殷元等人也都沒了聲息,儘管不服輸,可要想找出反駁陳子明之論斷的道理麼,一時半會間又哪能辦得到,到了這等田地,除了假作沉吟狀之外,卻是真沒旁的法子好想了,然則魏徵卻是沒理會殷元等人的尷尬,高聲地便喝彩了起來,言語間對陳子明之才可謂是推許備至。

“魏相過譽了,末將當以魏相之期許為目標,修身養性,以期有成.”

對上殷元等人時,陳子明是錚錚鐵骨,寸步不讓,可到了魏徵面前,卻又是一派的謙遜,毫無半點的自矜之色。

“嗯,有傲骨而無傲氣,子明果然大才也,朕甚是期許哉.”

太宗雖是馬上皇帝,可與此同時也是個飽讀詩書之人,儘管內心深處並不以為陳子明所言的便是真理,無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乃是帝王之術,古今如一,屬於可做不好說之事,正因為此,太宗是斷然不會在此句讀上跟陳子明辯論上一番的,當然了,真要辯,依太宗本人的才學,怕也難從推理上來壓服陳子明,且又不願這等爭執再這麼沒完沒了地持續下來,有心趕緊揭過此事,這便笑著誇獎了陳子明一番,打算就此為陳、殷之爭畫上個句號。

“陛下謬讚了,微臣惶恐,若能得陛下週全,微臣三生有幸焉.”

陳子明本心裡就不願在這等時分跟殷元等人糾纏不清,之所以強硬對抗,根本目的還是想著娶汝南公主過門而已,這一見太宗有心結束爭執,他自是不願反對,先是謙遜了一番,而後便緊趕著又提出了前議。

“嗯,朕……”雖說內心深處並不見得認同陳子明先前的句讀之推斷,可一番考校下來,太宗卻是認可了陳子明的才學,有此文武全才之駙馬,太宗也真沒啥不滿意之說,張口便要給陳子明一個肯定的答覆。

“陛下且慢,臣有話要說.”

在場諸多重臣中,要論誰最恨陳子明麼,斷然不是與陳子明最早結仇的殷元,而是侯君集,無他,這廝心胸最是狹窄不過了的,這不,一聽太宗有就此準了陳子明之請的意思,他立馬便跳了出來。

“唔,卿家有話便說好了.”

只一看侯君集的架勢,太宗便知其要說的是甚,不過麼,卻並未出言制止,沒旁的,侯君集乃是最早跟隨太宗的從龍元勳,又曾在“玄武門之變”中立有大功,太宗對其一向恩寵得很,故而,哪怕明知侯君集要說的話與己意有所不合,太宗也由得其發揮了去。

“陛下明鑑,臣以為光憑著能背幾句經文、謬解前賢之論,實難堪稱大才,我朝開科取士素來重詩賦,此子若能在此大宴時分當場賦出佳作,方才算是有些才學,不然,不過欺世盜名之輩也,實不足取!”

先前殷元在出題要讓陳子明賦詩時,被陳子明當場拒絕了,似乎對此道不甚有信心,至少在侯君集看來是如此,他既是不想讓陳子明得償所願,自然是要在詩賦上做些文章了的。

“唔……”侯君集這等話語儘管早在太宗的預料之中,可對於要不要再讓陳子明展露一下詩才麼,太宗也不禁微有些猶豫,沒旁的,大儒之輩未見得便是詩人,反之亦然,要想兩者兼具,實在是太難了些,就陳子明這等年歲,又是習武之人,能將諸多經典掌握熟稔,已屬相當不易了的,再要奢求陳子明兼具詩才,實在是有些太過強人所難了罷。

“陛下,老臣以為侯尚書斯言有理,其既是要娶汝南公主,就須得是文武全才之人,若不然,何以令人信服哉.”

值此太宗猶豫之際,諸般臣工們都不敢胡亂言事,唯有右僕射蕭瑀卻是沒那個顧慮,亢聲便進諫了一句道。

“善,陛下,臣以為蕭相所言甚是,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麼,是驢子是馬,終歸須得遛上一遛方才能知.”

有了蕭瑀這麼一打岔,段志玄也來了精神,緊趕著便出言附和了一把。

“胡扯八道,做幾首詩是能治國還是能當飯吃,有武能打天下,有文可理政,便已是文武全才之人了,爾等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太過了罷.”

程咬金先前一直不曾開口,那是因為陳子明始終佔據著上風,用不著他程咬金出面幫襯,可此際見侯君集等人實在是無恥太過了些,程咬金的糙性子當場便發作了起來,但見其一拍几子,便已是毫不客氣地罵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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