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念的改變從來都不是一早一夕之事,張君武也自沒指望只透過一回說教便能令朝臣們徹底信服,於他而論,要緊的是做,而不是說,當然了,張君武同樣也沒指望所有的事情都能一步到位,然則一些先期準備卻是少不得要緊著展開的,諸如全面調查土地儲備情況一事,雖礙於天下尚未一統而無法一蹴而就,可在已掌控區域裡暫行上一番卻是無妨,又另行下詔成立了帝國科學院,暫時掛於工部名下,暫設軍備研究所、糧種研究所以及織造工藝研究所、礦物研究所等幾大科室,調集各地能工巧匠以展開先期之研發,諸般科研專案皆由張君武一手擬定並下達,初步概括出了個五年發展計劃,至於具體研發安排麼,張君武暫時沒那個精力去主抓,全都放權給了新任工部尚書閻立德(原工部尚書衛玄已病故)。

“陛下,這是明日覲見之名單安排,還請陛下過目.”

忙忙乎乎忙乎乎,這一轉眼,便是大半個月過去了,中原戰火依舊狂燃不已,三方惡戰不休,彼此攻伐,可帝國所轄境內卻是一派的祥和,出關中遠征的秦瓊所部大軍也已凱旋而歸,即將進抵京師,各部自然也就都跟著忙了起來,這不,一大早地,吏部尚書張昭便趕到了御書房,向張君武提交夠資格覲見者之名單。

“嗯,就這麼定了也好,朕籤批了,且就轉去禮部那頭照此安排便是了.”

此番遠征的動靜雖是鬧得不小,可於帝國來說,其實不過只是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罷了,按禮、兵二部的考量結果,可以有郊迎儀式,卻尚不夠帝駕親迎之資格,對此,張君武倒也沒打算破例壞了規矩,然則於兩儀殿接見有功之臣卻是少不得要有的,這些都是慣常之程式,張君武自是不以為意,掃了幾眼之後,也就隨手在摺子末端簽上了名,算是準了張昭之所請。

“陛下,微臣有二事要奏,其一,先前吏部張尚書轉來之明日覲見名單中有一人名曰徐師仁者,既無功勳,又是化外之人,為免物議故,微臣以為不宜與諸功臣一道覲見;其二,軍中轉來一份奏本,前朝納言蘇威告病,言稱無法前來覲見陛下,微臣不敢擅專,還請陛下明示.”

於張君武而論,張昭的例行奏本不過是每日裡所批的無數摺子中的一本而已,又與大局無甚關礙,批了也就批了,張君武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卻不曾想,午時不到呢,禮部尚書孔穎達就找上門來挑刺了。

“唔……徐道長與朕曾打過交道,說起來與朕也算是有恩,是朕點名要見的,此事卿無須在意,朕自有主張.”

去歲張君武從江都設法脫身回南陽之際,曾遭徐師仁之刺殺,險死還生,實際上,他之所以能活命,不是運氣,也不是靠武藝脫身,完全是因徐師仁手下留情之故,此事一來有傷臉面,二來也是不想害了徐師仁,故而張君武向不曾對人提起過,這會兒要解說分明麼,說起來可就話長了,張君武自是不願浪費那個唇舌,也就只是含糊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陛下聖明,那蘇威之事……”張君武的金口這麼一開,儘管還是不明內情,可顯然是不好再深究了去的,孔穎達也只能是就此轉開了話題。

“告病?查過了麼,真病還是假病?”

張君武在江都時,與蘇威這個三朝宰輔可是沒少打交道,說起來,還有那麼一點交情,只不過張君武其實對此人並不甚感冒,總覺得此人求名心思太重,虛偽太甚,算不得社稷幹才,此番之所以將其列入接見名單中,也只是因著其昔日之名聲,順手而為罷了,本就沒打算真重用其,這一聽此人居然玩出了告病的把戲,心中不爽之意頓時便大起了,於問話之際,聲線也自不免透著股寒意。

“這……”一聽張君武語氣不善,孔穎達頓時便語塞了,沒旁的,蘇威在這個時代可是名震天下的大儒明臣,從北周時起,便一直位居中樞,歷經多朝而始終不倒,孔穎達往昔也曾極其仰慕此人之風範,自是清楚蘇威所謂的告病不過只是種手段罷了,意圖就一個,那便是指望著張君武能來上一場禮賢下士之戲碼,他也好趁勢再屹立於朝廷之巔,病自然是沒有的事,問題是這話麼,孔穎達卻是怎麼也不敢實說了去的。

“此獠不敢浪得虛名之輩而已,甚的告病,不過是要朕親自去迎罷了,嘿,朕忙得很,哪有功夫跟其演戲,他既是病了,就回家頤養天年好了,朕要的是肯實心辦差的賢臣,要這等沽名釣譽之徒來何用,此事就這麼定了.”

張君武根本沒理會孔穎達的尷尬,毫不客氣地便貶損了蘇威一番,直接讓其回家養老了事。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聽得自家往昔之偶像竟被張君武駁斥得個一錢不值,孔穎達當即便滿頭虛汗狂淌不已,卻又哪敢違了聖意,只能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就此退出了御書房……“陛下有旨,宣,徐師仁兩儀殿覲見!”

大軍凱旋,夠資格覲見之功臣自是不少,當然了,箇中之待遇也自差別極大,似秦瓊、程咬金等戰功赫赫者,自然都是提前單獨覲見,至於萬雲飛、文仲明等大將則是一批批地集體覲見,此乃朝廷慣例,本也無甚可稀奇處,但卻並不是沒有意外,這不,程咬金方才剛覲見完,一名中年宦官突然宣到了徐師仁的名,而此時,不單徐世勣等一大批新歸附之大臣還在等著,就連萬雲飛等軍中重將都還沒輪到。

“貧道遵旨.”

中年宦官這麼一宣,不止是在宮門處候見的諸般人等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就連徐師仁本人也自莫名得很,茫然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有些心慌意亂地上前領了旨意。

“徐道長,我們又見面了.”

被提前召見本就已令徐師仁心神不寧已極了的,卻不曾想更令他意外的是身為帝王的張君武居然親自出殿相迎。

“貧道、啊,貧道……”徐師仁萬萬沒想到張君武居然屈尊降貴地來迎自己,饒是其生性堅韌,一時間也自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道長乃方外之人,就不必持那麼些虛禮了,來,陪朕走走好了.”

張君武笑著安撫了徐師仁一句之後,緊著便一擺手,示意徐師仁跟上。

“謝陛下隆恩.”

見得張君武如此和煦相待,徐師仁心中的忐忑當即便消減了大半,但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恭謹地謝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落後半步,陪著張君武一道在宮道上漫步前行著。

“徐道長可還記得上回見面時,朕跟你說的俠之大者麼?”

張君武並未在意徐師仁的緊張,笑著便開口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嘗言;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貧道始終牢記在心不敢或忘.”

這一聽張君武渾然就是一派拉家常之口吻,徐師仁心中的忐忑頓時又消減了幾分,滿是感慨地便給出了答案。

“嗯,朕還說過,平天下不過翻掌間事而已,不出五年,我華夏便可一統,然,此不過是內戰而已,實民族之恥也,朕素不以為是甚偉業,朕也從來不擔心諸如李密、王世充這等蠅營狗苟之徒,然,朕卻不能無視周邊突厥汗國、吐谷渾等外患之威脅,此般草原遊牧民族皆狼性十足,一旦朕滅了突厥所扶持之李淵、竇建德等賊子,突厥汗國斷不會坐視,與我帝國必有一戰,若不能勝,我華夏之地難免要再遭五胡亂華之苦楚,朕每思及此,皆輾轉難眠啊.”

張君武並未急著說明請徐師仁前來的用意何在,而是先感慨萬千地談起了帝國的潛在威脅之所在。

“陛下愛民如子,貧道感佩無已,若有須得貧道處,雖萬死亦不敢辭!”

徐師仁當初放了張君武一馬之後,心下里其實還是很有些不安的,覺得自己愧對了李密之重託,平日裡自是沒少去關注帝國的諸般仁政之舉措,更曾數次秘密潛入帝國境內,考察民生,最終確定張君武方才是真的英主,錯非如此,他此番也不會來京覲見,而今一聽張君武似乎有用得著自己之處,表起態來,自是果決得很。

“好,朕此番請道長來,就是希望道長能與朕攜手,一道為華夏之崛起而奮鬥,不瞞道長,我帝國軍中有一特戰隊,朕親自賜名為‘國之利刃’,箇中皆是萬中選一之百戰老兵,於夜襲破敵之戰,皆是行家裡手,只是個人武藝上卻是差強人意,朕打算在玄武門外的龍首原上建一道宮,想請道長屈尊為主持,廣選門徒,以教授精英,優秀者既可入特戰隊,也可調入御史臺、刑部等衙門聽用,如此數年下來,朕也就不愁利刃不利了,將來於塞外必可大用,就不知道長可願為否?”

早在被徐師仁刺殺之時,張君武便深刻地意識到應對江湖刺客的重要性斷不容忽視,當然了,這等用心,他是斷然不會宣之於口的,可拿民族大義來做些文章,卻是無妨。

“陛下如此厚遇,貧道豈敢不從!”

徐師仁本就已被張君武忽悠得熱血沸騰不已了,再一聽張君武居然開出瞭如此優厚的條件,又哪有不樂意的理兒,緊著便表明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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