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決定要投中華帝國,徐世勣走得自是相當之果決,只准備了兩日時間,便率願跟隨他的六萬大軍以及近十萬百姓離開了黎陽倉,一路向黃河邊趕了去,由舟師的護送著,在中牟城附近登上了南岸,隨後便在趕來接應的秦瓊所部大軍之掩護下,一路無阻地向潁川進發,只是副將杜才幹卻並未隨行,而是執意留在了黎陽倉,三日後,李神通奉李淵之將令,率兩萬大軍匆匆趕來,與杜才幹所部聯兵一氣,號稱有兵十八萬之眾,一時勢力大漲,可沒等李神通開始向外擴張,竇建德便挾剿滅宇文化及之餘威,率二十五萬大軍殺向了黎陽倉,與此同時,收攏了大量瓦崗軍將士的王世充也派出單雄信領兵十萬渡河北上,目標同樣放在黎陽倉上,一場三方大會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潼關方向,李世民率部趕到了風陵渡之際,李靖早已率部在潼關嚴陣以待,與此同時,拿下了函谷關的張士貴與杜子陵聯軍兩萬五千之眾合擊弘農,太守姚希敏見華軍勢大,不敢頑抗,獻城歸降,至此,整個弘農郡連同函谷關在內,都落入了華軍的掌控之中,一見戰機已失,李世民不得不率部退回了太原,至此,關中已可謂是穩若泰山,再無任何一方可以對中華帝國構成生死威脅。

十月初三,徐世勣一行人等在秦瓊所部大軍的掩護下,退過了雙洎河,進抵已基本成為廢墟的潁川郡,張君武下詔任命郭孝恪為左金吾衛將軍兼潁川都督,留徐世勣所部駐紮潁川,並由戶部牽頭,將隨行之百姓盡皆安置於潁川郡諸城,著徐世勣、張善相隨秦瓊所部大軍凱旋京師,以備來年攻伐山西之戰。

儘管圍繞著黎陽倉的大戰一直不斷,然則對於中華帝國來說,瑞明元年的戰事已然告了一個段落,接下來的軍務主要是整編訓練事宜,對此,張君武自是不會再刻意去過問那麼許多,全都交給了兵部去打理,而政務方面麼,來年的計劃也已基本擬定就緒,剩下的都是些枝節上的常規問題,自是無須張君武太過費心,自登基以來,張君武總算是能好生喘上一口大氣了,於是乎,內禁裡便多了幾名有孕在身的妃子,隨後麼,更是傳出了條喜訊——皇后終於有喜了!“諸位愛卿,朕有個問題要考考大家,誰能告訴朕,自古以來朝代更迭之根由何在?”

儘管自王窈起始,宮中已然有了六名待產之妃子了,可妃子到底只是妃子,並非正宮,更別說皇后楊麗瓊在張君武心中有著極重之地位,如今其既是有了孕,於張君武而論,絕對是樁大喜之事來著,加之近來又無甚緊要軍政事宜須得操勞,張君武爽心之下,當天便下了大宴群臣之旨意,宴後,興致尤高,索性便將在朝的從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全都邀進了御花園中,君臣席地而坐,於暢談無忌間,張君武突然丟擲了個極其敏感的問題來。

“苛政猛於虎,君不仁則民必反!”

張君武這麼個問題看似簡單無比,可事社江山更迭,忌諱頗多,諸般臣工們雖都是酒後興高,卻也不敢輕易作答,唯有御史大夫蕭懷靜卻是個耿直的性子,想都不想便隨口給出了個答案。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當是土地兼併過劇,眾寡不均,以致民憤無從疏導,故而引發民變.”

有了蕭懷靜的帶頭,有心表現上一下的群臣們立馬皆心思活泛了起來,箇中尤屬剛出使南梁凱旋而歸的褚亮反應最快,緊著便接了一句道。

“嗯,還有麼?”

張君武笑了笑,並未對蕭、褚二人的答覆加以置評,而是不動聲色地鼓勵了其餘重臣一把。

“陛下明鑑,微臣以為當是社稷所託非人,昏君當道,以致民不聊生.”

見得張君武這般神色,諸般臣工們便知張君武對蕭、褚二人的回答其實並不甚滿意,當即便都來了精神,一番沉默苦思之下,卻是蕭瑀搶了回先。

“呵,眾愛卿只管直言好了,此際乃是私下閒談,無關政務,說對說錯都無所謂,都別藏著掖著了.”

張君武同樣不曾對蕭瑀的答案加以置評,笑呵呵地又鼓勵了群臣一番。

“陛下,微臣以為當是官場腐敗,以致積重難返之故,當須得防微杜漸,以免久拖生變.”

前頭諸般人等所言大體上都已概括了儒家以為的亡國之根由,可居然還是不中張君武之意,眾臣工們可就都不免有些犯嘀咕了,又是好一陣的沉默之後,卻見吏部尚書張昭謹慎小心地給出了個答案。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不是君昏便是朝中有鉅奸作祟!”

“天運有偏,以致失鹿,故而群雄應運而起.”

“不修內德,以致外侮來侵.”

……見得如此多的答案都不能令張君武滿意,群臣們可就有些憋不住了,一條條看似理由充足的答案紛紛冒了出來,到了末了,就連房玄齡這麼個穩重之人都忍不住冒出了句“內德不修”的話語,可惜依舊沒見張君武頷首,毫無疑問,顯然誰都不曾猜到聖意究竟何在。

“諸公所言其實都對,只是都不免有失偏頗,自天下一統以來,唯秦、隋是亡於暴政,其餘各朝皆各有亡因,然,依朕看,縱使有一朝能避免諸公所言之弊端,但消忽略了一處,也自必亡無疑!”

張君武的心情明顯很好,點評完眾臣工們的答案之後,緊著卻賣了個大關子。

“臣等愚鈍,還請陛下明言.”

一聽張君武此言,眾臣工們頓時便全都有些傻了眼,一個個眉頭緊鎖地思忖了良久,也愣是沒搞懂張君武所言的最根本之所在,末了還是柴孝和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荀子有言曰: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其言看似治國之大要,實則不然,民者,多變而盲從,未開民智前,真事事以民為本,所得者恐非大治而是大亂,所謂竊民意者眾矣,古來屢見不鮮,依朕看來,倒是管子所言之‘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更為貼近治國之實務,何也,民以食為天,若不得食,豈有不反之理?然,土地終歸有限,天下良田雖多,卻架不住人口之繁衍,舉一例而論,一家有田十畝,子二人,翁死,子分之,各得五畝,子又有子,再分之,數代後,不足食也,或有言曰:可購地,確然如是,只是放之天下來看,總田畝就那麼許多,再算上大戶之土地兼併,人口一多,土地所出,已不足天下人所需,數代之積累,最終必致戰亂無疑,朝廷掌控稍有不力,則社稷崩塌,再無復興之可能!”

或許是酒喝得有些多了,也或許是要趁此機會確立一下治國之理念,張君武的話明顯比平常時要多了許多。

“陛下聖明,此又當如何避免才是?”

一開始聽張君武說民以食為天之際,群臣們還有些不以為然,再往下一聽所謂的分田理論,更是覺得有些危言聳聽了,只是再往深裡想了去,眾臣工們額頭上頓時便見了汗,一時間都在苦思著對策,唯有蕭懷靜卻是根本沒去深思,只略一沉吟,便乾脆利落地將問題丟回給了張君武。

“此事從表面上看,似乎有兩條道可走,一是對外擴張,不斷奪得疆土,以滿足國民之所需,二麼,便是控制人口之繁衍,然,這二者都有其侷限性,前者易導致窮兵黷武,一旦戰事不順,難免有傾覆之危,且朝廷控制的地盤越大,枝節便越多,管理殊為不易,一旦超過界限,則必致分裂,戰亂也就難以避免,故,此乃死路一條,只可為輔,斷不可為主;至於其二,說易行難,朝廷開支有限,且要強行扭轉百姓多子多福之觀念,難如登天,同樣不可取,是故,為帝王者,若欲避免數代或是數十代之後的必然之亂局,從開國時起,便須得有所規劃,於朕看來,不外乎兩條半,其一,便是控制各地之人口密度,不令失衡,一旦超過警戒線,便須得設法移民實邊;其二,投入力量去研究土地之產出,力求畝產之增加,此舉只可由朝廷出面組織力量攻關,不斷革新糧種以及有計劃地興修水利,以求高產;至於另外半條麼,方才是對外擴充套件帝國之生存空間,但消能堅持這兩條半,民可足食,社稷也就有了穩定之根基,再輔以明吏治,輕徭役等善政,方能得萬世之基業也.”

張君武的心願便是建立一個龐大而又健康向上之帝國,為此,他情願一生操勞,可與此同時,他也很清楚光靠自己一個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成事,正因為此,在給群臣們洗腦上,張君武自是言不厭細,將自己的治國之理念詳詳細細地剖析了一番,當即便令諸般臣工們全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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