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等參見大將軍!”

堯君羨等一眾長安守將方才一行進承天門內的議事堂,就察覺到了堂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只是這當口上,卻也無人敢亂說亂動,只能是緊著搶上了前去,齊齊行禮參見不迭。

“諸位想必都已知曉了,張賊在蒲城一戰大敗李賊,如今兵屯蒲城,假稱要過河擊賊,實則是欲兵犯我長安,社稷存亡已到關鍵之時,諸君可願助老夫拼死破賊否?”

面對著眾將的見禮,陰世師並未叫免,先是面色陰冷地分析了下時局,而後便即殺氣騰騰地問出了句誅心之言。

“父親放心,我等必拼死報國,誓與逆賊不兩立!”

陰世師這麼句問話一出,其站在諸將中的長子陰弘明立馬上前一步,慷慨激昂地作出了響應。

“大將軍明鑑,末將等自當拼死拒賊,百死無憾!”

陰弘明的話語方落,又一名青年將領站了出來,赫然是京兆郡丞骨儀之長子骨豐。

“……”儘管有著陰弘明與骨豐二人帶了頭,可堯君羨等諸般重將卻全都默然而立,根本就不曾跟著出言附和,顯然都對陰世師要跟齊郡軍扳手腕的前景不甚看好,這也不奇怪,沒見兵力雄厚得驚人的李家軍都敗在了齊郡軍手下,就長安眼下這緊急擴充出來的四萬餘兵馬再如何能戰,也斷不會是齊郡軍的對手,大傢伙都是明白人,這等平白送死之事,自然是敬謝不敏了的。

“諸位將軍不必擔心,屈大將軍已星夜率潼關大軍回援,只消我長安各部能通力配合,一舉拿下藍田,斷了張賊之糧道,其軍必不戰自亂,將來論功,諸位皆是社稷中興之功勳,以陛下之聖明,斷不會虧待了諸位.”

見得眾將們並未跟著陰弘明起舞,陰世師顯然頗為的失望,但卻並未出言呵斥,而是飛快地衝著側坐在旁的骨儀使了個眼色,旋即便將骨儀霍然站了起來,衝著眾人一拱手,空頭支票狂開了一把。

“賊軍看似勢大難擋,其實破之不難,藍田乃其輜重囤積轉運之中心,卻只有兩千餘兵力而已,以我長安大軍數萬雄師,取之何難哉,但消藍田一破,敵軍必會拼死回援,是時,屈大將軍將率八萬精兵半渡而擊之,大勝可期,諸君莫非連拿下區區藍田之勇皆無麼,嗯?”

任憑骨儀如何巧舌如簧,諸將們到底還是畏懼齊郡軍的強大,又哪敢真胡亂表態的,依舊是沉默以對,一見及此,陰世師原本就不好相看的臉色頓時便陰沉到了極點,言語間的殺氣也自更濃烈了幾分。

“末將等願聽大將軍調遣.”

這一感受到陰世師身上的殺氣,諸將們可就不敢再保持沉默了,縱使再不情願,在此際也只能是緊著隨大流地表態上了一番。

“好,諸位放心,我長安各部拿下藍田之後,只管謹守長安,大戰之事,自有屈大將軍所部前去應對,吾意已決,今夜三更夜襲藍田,諸君當各自努力,莫要辜負了君恩才是.”

陰世師與屈突通之間其實並不曾真的達成了共擊齊郡軍之協議,實際上,陰世師已是屢次去信潼關,強烈要求屈突通率部回援京師,以共抗張君武,奈何屈突通那頭一直在拖延著,回信裡也盡是含糊之辭,既不曾真答應陰世師的請求,也不曾明確拒絕,只說會相機行事,對此,陰世師也自沒得奈何,只能是強行發動攻勢,意圖以此來逼迫屈突通不得不戰。

“末將等謹遵大將軍之令!”

陰世師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諸將們自是不敢有甚異議,齊齊應諾乃是理所當然之事,只是各自心中到底作何算計麼,那恐怕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站住!”

申時將盡,日頭已然西斜,都已將近落匙時分,原本繁忙無比的藍田西城門處已是行人絕跡,只有十數名崗哨還在盡忠職守著,突然間,遠處一騎疾馳而來,徑直便到了城門前,一見及此,一名齊郡軍夥長自是不敢稍有大意,緊著便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厲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這位軍爺請了,在下杜如晦,從長安而來,有要事要見肖正南、肖將軍,還請軍爺行個方便可好?”

一見那名齊郡軍夥長出面擋道,來騎立馬便翻身下了馬背,一拱手,很是客氣地道明瞭來意。

“稍等,趙二,你陪這位兄弟走上一趟.”

見得來人雖只是一身粗布衣裳,可相貌堂堂,談吐更是不凡,那名齊郡軍夥長倒是不敢稍有怠慢,客氣地回了個禮不說,還招呼了一名手下士兵陪著杜如晦一道去了城守府。

“杜先生請了,在下肖正南.”

天將晚,肖正南都已準備用膳了,可聽聞京師有人來尋,估摸著恐與張君武戰前之交待事宜有關,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緊著便去了前堂,待得見杜如晦氣度不凡,更是不敢小覷了去,於行禮間,頗見慎重。

“京兆杜陵杜如晦見過肖將軍,冒昧前來打攪,還請將軍海涵則個.”

杜如晦與房玄齡有約,一者去蒲城投軍,一者在京中相機行事,如今房玄齡已在張君武處任了長史,可謂風光無限,杜如晦自然也想著能帶功去投張君武,正因為此,一得知陰世師將夜襲藍田之訊息,他緊著便趕到了藍田,只是並不確定肖正南是否會相信自己所言,故而並未一上來便道出來意,而是先行客套寒暄了一句道。

“杜先生客氣了,您請坐,來人,上茶.”

肖正南先前雖猜測杜如晦此來必是因著京師可能之異動而來的,可見得杜如晦沒急著說出,卻也不曾急問,而是笑著一擺手,將杜如晦讓到了客位上,絲毫不介意杜如晦白身的身份。

“好叫肖將軍得知,今夜京師那頭恐有軍夜襲藍田,據聞,藍田城中別有內應,不知將軍信還是不信?”

見得肖正南如此客氣相待,杜如晦也就沒再有甚遲疑,卜一落了座,便即將所探知的訊息簡略地道了出來。

“哦?”

當初肖正南被張君武派來藍田,就是為了要防禦京師之異動的,正因為此,肖正南對杜如晦所帶來的訊息並不疑有它,只是在不確定杜如晦是否敵方之探子的情形下,肖正南並不打算就此事多言,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據在下所知,城中之內應有二:其一是大戶鄭家,其家主鄭誌慶,既是前藍田縣令林輔之連襟,又是原武關守軍鄭志高之堂兄;其二便是貴部輜重運輸隊中原武關士卒,牽頭者乃是原武關戊營校尉薛邈,一旦京師大軍發動夜襲,此二者將於城中起而呼應.”

杜如晦顯然也知曉空口白話難以取信於肖正南,故而,也無須肖正南出言追問,他便已將手中掌握的絕密情報細細地道了出來。

“來人!”

一聽杜如晦這般說法,肖正南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起了變化,但卻並未去追問杜如晦的訊息來源,而是緊著便斷喝了一嗓子。

“屬下在!”

肖正南的話音方才剛落,立馬便有一名身著隊正服飾的親衛緊著從堂下搶了上來,一躬身,恭謹地應了一聲。

“傳本將之令:即刻緊閉藍田四門,另,著吳宣率一營兵即刻去趙家,擒拿趙誌慶並其同黨;著王可率一營兵趕往輜重運輸隊,配合司馬濤所部即刻將輜重運輸隊控制起來,逐一擒拿薛邈及其同黨,有敢頑抗者,格殺勿論!”

儘管尚不能確定杜如晦所言是否屬實,可在這等大戰將臨之際,也只能是寧殺錯、不放過了的,對此,肖正南顯然是心中有數得很,於下令之際,根本不曾有絲毫的猶豫與躊躇。

“諾!”

這一見肖正南聲色不對,那名親衛隊正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緊著應諾之餘,匆匆便奔下了大堂,自去部署相關事宜不提。

“杜先生高義,肖某感激不盡,諸般事情若能證實,肖某自當具本為先生請功,只是在事未分明前,還請先生委屈一下,且先在此安坐可好?”

肖正南能得張君武之屢屢重用,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對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極清,直到處置完了應變措施之後,這才衝著杜如晦拱了拱手,滿臉歉意地提出了個要求。

“固所願不敢請耳,將軍只管自便,杜某哪都不去,就在此候著便是了.”

杜如晦本還有心為肖正南謀劃上一番,可一見其處變不驚,只片刻間,便已將諸般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根本無需他人幫襯,心下里暗自稱奇之餘,對自己投向齊郡軍一方的抉擇也自更覺安心了幾分。

“那便好,軍中不能飲酒,肖某隻能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樽,以謝先生之高義.”

見得杜如晦如此坦蕩,肖正南對其所言諸事自是更篤信了幾分,可也沒再就內應一事多言羅唣,笑著舉起了茶碗,感謝了杜如晦一番之後,便陪著其天南地北地聊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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