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大哥,你們這是幹什麼.”
凌蠍被幾人驚了一下,哭笑不得道。
“我們只是出來走走,如此皎潔的月色,在洞中度過實在太過苦悶了.”
了空眼神閃爍,乾笑一聲,臉色很不自然。
凌蠍身後,青兒臉紅的不成樣子,現又被小瑩和邪月幾人看著,越加羞澀。
****既然都出來了,凌蠍等人便也不著急回洞中去了,便聚在一處談些事情。
知道青兒臉皮薄,了空幾人便也對方才之事絕口不提了,只商量起脫困此地的打算。
誠然,如今第一要緊事是如何離開此地,可說到離開,他們卻不知從何開始,完全沒了思路。
畢竟對此地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般陌生而寬廣,綿延的森林,起伏不絕的山群,他們連個方向也尋不著。
了空、青兒和小瑩這些日子在外邊闖蕩時,也在周邊轉悠了不少地方,凡遇到的蠻獸無不是強橫之極。
而中心地帶了空親身經歷過,更是極其危險,一個不小心便可能喪命,屍骨無存。
“即便御空飛行,亦十分不易,飛禽似乎比陸上走獸更棘手.”
青兒臉紅搭了一句,沒有完全從方才的羞澀走出。
凌蠍看去,兩人目光碰上又匆匆分離,多了點什麼。
討論了些許,幾人最終決定沿著那日紫烈跌落的小溪行進。
山水之地靈氣濃重,人族、妖者皆離不開水源,是最有可能碰上他人的,只要碰上能詢問的,自然便有離去的法子。
有了計劃,眾人心底便安定了些許。
“我想問些事,你們能否幫幫我?”
紫烈吞吞吐吐道,卻是對著凌蠍,好像接下來說的事可能為難到他。
凌蠍有些訝異,卻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你且說說,若可以定然是幫的.”
“若是我等能出離此地……在魔界時,父皇曾與我提及過,明月谷是貫通人間與魔界的通道,而我來時的路只是單向,可出而不可入,你們到時能否帶我進入明月谷探視探視,光憑地名一致並不能說明任何事,但總歸是有些線索罷了.”
紫烈道。
幾人別過頭認真看了紫烈一眼,心裡感到十分奇異。
雖然在小次山,已聽一些魔族人喊他名號,但現在從紫烈嘴裡說出,還是不免有些好奇。
他說父皇,在所謂的魔界,階級觀念竟是如此森嚴?堂堂如此高貴身份,一個堂堂皇子怎會身先士卒,親自前來爭奪這神器呢?對於一個從未認識的地方,完全不同的種族,人們總是有無窮盡的新鮮感,這便是萬物恆古不變的求知慾,如遠古的神郅傳說,永遠牽動每一個修仙者的心。
凌蠍腦中思索,低下頭不言不語,明月谷到底多少秘密,孃親都沒告訴過自己,可一路過來,無空方丈提過的事也與它有關。
他開始回憶起明月谷的一切,山谷、一草一木,可思來想去卻還是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紫烈來自魔界,若二十年前那個魔族之人事蹟如方丈所言,那他在人間將寸步難行。
……“凌兄弟、凌——”“呃,怎麼了”凌蠍被了空打斷思路,驚醒過來,連忙應了一聲。
“你在想什麼,他叫你幾聲了,也不見你答話.”
邪月輕笑道。
凌蠍微微搖頭,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皺起眉頭對紫烈道:“你魔族氣息與人或妖均有明顯分別,人族向來對外族人存有成見,在世間行走確實艱難——”他尷尬看了了空,擔心這樣說冒犯到了空。
了空笑了笑表示沒關係。
“我曉得。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條觀念在何處都是奉為天理的……我可以隱藏氣息.”
凌蠍愣了一下,沉道:“你身份敏感,其他通向魔界的道途口又有暗中勢力盯緊,的確有些難辦……”隨即沉思像作出決定一般,嗯道:“好吧,你且寬心,若是明月谷真有通道能讓你回去,我會幫你找到的。
但如果你若試圖打擾明月谷寧靜,我絕對——”他沒將話言全,周圍空氣驟然清冷了幾分。
紫烈表情沉寂,瞥了一眼邪月,搖頭道:“神蹟已被他人所奪,我只想回去.”
月色皎潔,宛若一張薄薄的銀紗,自高高的夜空飄下大地,似乎要埋葬世間的一切。
青兒輕拉了凌蠍的衣袖,有點擔心。
凌蠍扯過一絲不為人知的苦笑,道:“他若只是想回家,能幫便幫罷.”
懸崖寂靜,滾滾紅塵,巨大帷幕之下,世間生靈繁衍蛻變直至死亡,所有悲喜轉眼幻滅如煙。
修仙者尋求長生,可千古歲月流過,從未有過功成,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被永久埋葬入虛無,遠古傳說的神邸又是否真的存在呢?如若不然,人世尋求的莫不是一個縹緲不可及的死願?凌蠍幾人圍坐一團,停留懸崖頂上,忽然生出悵然若失的情緒。
“你們魔界與人世間比,如何?”
凌蠍不禁問道。
紫烈臉色微變,直定定望著凌蠍,試圖確定凌蠍沒有惡意,目光飄向未知的遠方:“山河大川,草木蟲獸與人間並無太大差異。
自我出生以來,魔界八方割據,戰火紛飛不斷,從未停歇,生命在戰爭中死去實乃悉疏平常,母后亦是在一次爭伐中離世.”
邪月不知想起什麼,雙眸閃過痛色,只是隨即被他藏起很深,深到幾乎無人察覺。
凌蠍聽紫烈這般說來,也不曉得該如何說了,他真的不習慣安慰他人。
還是了空說了一句,逝者已矣,不要枉自嗟嘆,日日沉緬往事。
紫烈沉默稍許,沒有任何預兆突然笑了起來,滋味難明,平時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此時的笑聲卻讓人感到淒厲決然。
“不必安慰於我,在魔界,戰者從不需要安慰,這些東西只會剝奪前行的勇氣。
疆場無情,生與死一念之間,每一次心軟都有可能倒向死亡.”
“我十三歲,隨軍征戰,因為一時心軟卻讓母后為我喪命……只要在踏足那個地方,踏上戰場,我便不會再給自己留情的餘地。
虛偽、權謀,自當一力粉碎,何時都好,何地也罷,不過是弱肉強食。
你不夠強,任何人都保護不了,包括自己——”紫烈指節反覆曲折,嘎嘎作響,沒將話說完便止住了。
其瘋狂的神色,除了凌蠍、了空,邪月三個男子,青兒和小瑩都被嚇了一跳。
空氣冷瑟,聖潔月光彷彿也被帶上了猙獰,輕身顫抖的男子,沉默如鐵,眼中滿是對未來的狠意,絕不妥協或是屈服於命運。
世間茫茫人海,多少人因活著而活著,如蟲疽,忘了初衷,也忘了倔強。
凌蠍邁出步子,走到他身旁,並排而立,輕道:“我一直覺得若是對的事,即便負疚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