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烈終是從紊亂的情緒中緩了過來,他望著並排在身旁的凌蠍,心下也隱有困惑,實在想不通自己怎會剛才說出那番話。

在魔界,斷然不會如此失言,卻在此刻無意間……興許是因為陌生罷,因為陌生,所以無所顧忌。

他給出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理由,然後對凌蠍道:“魔族尚武,力量便是一切。

既然我會到此爭奪神器,他日若是魔界有何關於利益的風吹草動,想必人族妖族也不會按兵不動,世事本就如此……也許是明月谷,也許是別處,若今後起了爭端,是戰是和,我們魔族鐵骨錚錚,絕不畏懼!”

微風吹拂而過,空曠的天地寂靜無聲,他們都沒有看彼此,只有兩雙瞳色各異的眸子在黑夜中默默流動著瑩瑩的光彩,如水如風。

兩個男子臉龐依舊帶些年輕,眼神卻如深潭,不願人看出其中的任何意動。

凌蠍手指動了動,沒有看他,眸光悠遠地投進前方被風兒拂動的一陣陣葉浪:“你與我說這些有何用?都與我毫不相干.”

邪月與了空看著前方的兩個男子,搖搖頭還是保持沉默,待在原地。

一時無話,凌蠍便退回青兒身邊,什麼也不說了。

“給你.”

“什麼?”

突然被青兒在耳邊說了一句,凌蠍一時沒反應過來,卻見她從薄衫袖中抽出一支碧綠色玉簫。

簫身六孔,精美圓潤,光澤豔麗,尤其簫下段一隻栩栩如生翩飛的蝶兒更是姿態畢現,一勾一畫無不見其製作主人之心意濃濃。

凌蠍握緊了些,露出不解的神情。

青兒不閃不避,迎上他的目光,俏美的臉上掩飾不住幾分哀傷,彷彿想起了往事一般,低聲道:“這是孃親留與的,她在世時谷中偶遇此簫,說留待知音人.”

凌蠍張了張口,更加不解,趕忙塞回她手中:“既是你孃親遺物,你應好好存留才是.”

青兒閉眼搖了搖頭,手中摸拭了幾下,重新送到凌蠍手上道:“這是孃親無意間獲得,孃親留與了我更珍惜的東西,我對樂理不通,此簫留著也是浪費,物盡其用,給你也罷.”

凌蠍還欲勸說,但看見青兒眼中的決心,也就接受下來,暗想要好好保護它。

“你還會這東西?”

小瑩問道,以前看見少主鑽研詩詞樂理,現在聽得凌蠍也會這般,倒是有些詫異了。

凌蠍不是多話之人,但既然有人問了,也應該應上幾聲,正要答話,旁邊了空卻搶說了:“呵呵呵……凌兄弟吹很好聽了的.”

蠻鎮寒洞內,狐妖逝世時,凌蠍心情低落接續狐妖的旋律吹了會兒簫,了空是在場的,故不自禁脫口而出。

懸崖之下,林木稠密。

明月像是戀人未歸的哀傷女子,萬古歲月永永遠遠只是一個人,蒼穹默默守望,痴心一片卻置換永不更改寂寞和慘淡。

夜的香氣,編織成誘惑而柔軟的網,籠罩了,整片天地。

每個人都是這網中掙扎行走的可悲生靈,走不出,亦行不盡,每一步都似是未知的劫難。

凌蠍站起身,不言不語,猶豫了一下雙手緩緩附上簫孔,簫聲悠揚,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之間傳盪開去。

原本只想先試試簫音,卻不想僅僅一聲,心便似被某種難言的力量牽引,萬千思緒匆匆如流水,漫過心田,甚至有錯覺,幾般愁緒與心底的悲傷都要從體內、從腦海呼之欲出。

青兒、了空等人不知想到什麼,一致保持了沉寂。

而手握玉簫的凌蠍,靜靜吹奏,心卻彷彿變得支離破碎一般,連同夜一齊陷入無休止的安寧。

一剎那想到許多,但最深最揮之不去的卻是狐妖素風離去的場景。

儘管近日漂泊,與孃親失去聯絡,但他還活著,有機會也可以有念想返回明月谷,與姑姑和孃親重遇。

可是素風呢?那個高傲的男子,懷著沉重悲哀離去,心心念唸的人兒卻從此陰陽兩隔,世上最悲哀的是也許便是如此了罷……那天凌蠍和素風進入彼此神識,素風平生的一幕幕都印進心底,凌蠍不想忘記,當然也不可能會忘記。

人是也許真的無法永生不死的,當生命走到盡頭,靈魂只會在另一人身上活下去,活在別人的記憶中。

那些記憶對於素風來說,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隨便杜撰。

凌蠍答應了他,許下了承諾,要給蘇輕雪一個自由。

可能替一個人揹負沉重的記憶,會讓自己步履維艱,但凌蠍終究是不敢也不想放下。

曾經兩個人交換悲傷的重量,說過要走到地老天荒,可是時間嘲笑了無知,即便用百年芳華,也換不回,當年天真卻狂熱的話語。

最後的最後,是誰敷衍了誰?!那些抵死不從的倔強,終究只被你一人堅持。

思如海,夢如影……當時光一去不復返,你永久離開,心底是否存留悔恨,信誓旦旦的承諾又將留與誰。

決心幫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恍惚間,又彷彿看見孃親、白蘭、小月月、了空、青兒……一張張溫暖的容顏在空中盤桓不散,凝視著他,如夜霧中的燈火,前路通明溫馨。

蒼茫人世,是什麼在感動著你的內心,又是什麼讓你心甘情願去守護一生?凌蠍目光漸漸堅定。

他遙遙望著前方,寧靜如風中的神明,月華掉落在他身上,似純潔不可方物的靈魂。

懸崖邊上,肩胛略動,一頭披肩長髮風中無聲飄颯,背對眾人,他們看不到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即便是同在邊緣的紫烈,也只能看見他那堅毅的下巴,大部分都被髮遮住了。

月光下的男子,簫聲悠悠盪盪,時而哀傷,時而淒厲,讓人有種說不出所以然的酸楚。

小瑩嘴唇微張,那道身影竟是如此蕭瑟麼?她有些害怕,細手伸出抓緊邪月,怕少主也是那般。

紫烈看著略顯陌生的凌蠍,眼裡多了些他都不察覺的溫暖,而身後了空握緊拳頭,只覺得前方再多險惡,也願與那男子同行了。

被小瑩抓緊的邪月,手輕拍著她的手背,眼卻沉默眺望那背影,覺得心中有些莫名的起伏。

青兒輕輕走過去,不敢打擾,只在凌蠍背後,眼眶竟有溼潤,原來那個離開明月谷的愚鈍少年從未走遠。

天地空寂,無邊無際的森林也似乎陷入美麗的沉眠,唯有那夜曲連綿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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