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城往西一百公里,便是全省最富饒的省會城市了。

(我們就稱它為a市)a市中有一片黃金地段,被當地的居民稱作是a市的“尖沙咀.”

在這一片黃金地段內有一片別墅區。

可以說能在這裡居住的人,都是a市裡最富有的大富豪。

此時,這裡的一棟別墅裡,一個男人忽然喊了一句“筱君!”

後,從夢中驚醒。

沐宏遠抹去了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坐起了身子。

在昏暗中,他靠在床頭點燃了一支香菸,但他並沒有吸幾口,任由青煙在他的眼前往上飄著。

嫋嫋青煙帶著他的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人生的多數時候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並非想做的事。

生不由己本來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這還是沐宏遠小時候,他的父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這句話一直支撐著他走到了現在。

時至今日,他還是將這句話奉為真理。

只是他為了這句話付出了太多太多。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但沐宏遠的家族則是一代富過一代。

沐宏遠的爺爺是當年大時代下第一批下海經商的商人。

他白手起家,在a市裡打下了一片天地,成為了當時a市裡頗有名氣的一位商界領頭人。

老人離世後將公司產業留給了沐宏遠的父親,他也是一位有著雄韜大略的商界大亨。

公司在他的手裡很快擴大了規模,沐家的生意走出了a市,走向了全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場巨大的車禍奪走了沐宏遠的雙親,那個時候,沐宏遠還沒有大學畢業。

未經世事的他,只好棄學從商,接下了父親手裡的產業。

他忽然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現在他的生意遍佈全國,甚至做到了國外。

他無數次登上熒幕,成為了國內負有盛名的企業家。

在a市裡更是無人不知。

然而在光環的背後,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痛苦。

這一切的成功是用他支離破碎的家庭換來的。

這是他打不開的心結。

他無數次問過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值得嗎?”

每一次,他又會用另一句話回答自己的問題。

“生不由己,本來就是生活的常態.”

沐宏遠有過兩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就是田筱君。

第二任妻子叫sally,是沐宏遠在國外結識的女人。

三年前他的第二次婚姻再次宣告結束,之後他帶著唯一的女兒回到了國內定居。

沐宏遠和田筱君是大學同學。

當時田筱君是學校裡的校花。

她不是本省的人,來自外省的一個農村家庭。

她憑著努力考入了a市中那所全國知名的大學裡。

沐宏遠的家世顯赫,個人才能出眾。

當時他是那所學校裡的名人。

所謂“才子配佳人”,沐宏遠和田筱君的戀情很快成為了學校的焦點話題。

一些老師甚至都稱他倆為學校裡的“金童玉女”。

沐宏遠大四的時候,大禍忽然降臨,將他從學校里拉入了殘酷的商圈,一時間他手足無措。

那時的田筱君一直站在他的身邊。

陪著他共渡難關。

沐宏遠的成長速度也足夠驚人。

在a市的商圈裡,他猶如一把熊熊燃起的火焰很快發出耀眼的光彩。

沐宏遠咳嗽了幾聲,掐滅了手中的香菸,但幾分鐘後他又重新點燃了一支。

他曾一度不明白田筱君怎麼會作出那樣的決定。

一個名校畢業的高材生,離開豪門,拋下女兒,背上與人私通的罵名去和一個窮小子過苦日子?去做一個家庭主婦?人性顛倒過來了嗎?他不懂,為此他差一點瘋掉。

他是個商人,對任何事情都會去理性地分析利弊。

但田筱君的做法讓他完全無法理解。

曾經無數個夜晚他都夜不能寐。

只能將自己完全放入工作中,全心全意投入到對女兒的撫養中,只有累到無暇思考他才能倒頭睡去。

他痛恨她,恨她的虛情假意。

恨她的愚蠢至極。

結婚三年,沐宏遠幾乎沒有陪伴過田筱君。

用田筱君的話說,他把她娶回來是當擺設的。

就像一件家裡的收藏品。

或者說,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生孩子的機器。

即使田筱君分娩的時候,沐宏遠也不在她的身邊。

那時沐宏遠在國外有一個重要的客戶要見。

雖然知道老婆在醫院,可是他回不去。

回國後,他得知田筱君在臨產的時候大出血。

昏迷了整整三天。

當時是何成功陪在田筱君身邊的。

就是大學時候總送田筱君禮物的那個窮小子。

那時候追田筱君的人很多,像何成功這樣的角色,沐宏遠從來沒有放在眼裡。

後來沐宏遠又得知,何成功還獻了血給田筱君。

他一直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那麼大的醫院會缺血液儲備?那麼巧他倆就是一個血型?後來證實這件事也是事實。

沐宏遠感激何成功救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但他心中的醋意也油然而生。

之後沐宏遠故意回學校查了何成功的來歷。

他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何成功與田曉君竟然是一個村子裡的人。

小學,初中,高中他倆都是同學。

沐宏遠明白了。

他們原來是青梅竹馬……而田筱君那麼多年對他隻字未提。

壓倒沐宏遠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發現當年何成功的高考分數竟然可以去首都的第一名校。

而他為了田筱君,毅然決然選擇來到a市。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從小陪著她。

和她報一所大學。

畢業之後她雖然已經嫁人,他還是願意照顧她,願意用自己的血液挽救她。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戀?沐冰薇出生之後,沐宏遠感受到了田筱君的心已經不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醋意,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只要想到自己女人的身體裡流著那個人的血,他就無法忍受。

最終他親手斷送了挽留田筱君最後的機會。

她終於選擇了離開。

沐宏遠徹徹底底輸給了何成功。

一個農村裡走出來的小夥子,從一位年輕的富豪手裡把他的老婆搶走了……沐宏遠又拿起了打火機,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他兩眼望向了窗外。

看到的是一片燈火輝煌的夜景。

他本以為只有自己才可以給田筱君想要的生活,他本以為忙過一段時間後就可以好好陪她,他本以為田筱君已經是屬於自己的戰利品。

即便自己冷落了她,她也是一直屬於自己的。

可他忽略了一點。

田筱君是個能行能動,有血有肉的人。

之後沐宏遠打聽到,何成功和田筱君兩人去了小古城中定居。

他們重新開始了生活。

而他的生活自此以後被撕裂了。

這道傷口疼了他十八年。

沐宏遠想起來自己做的最後的掙扎。

一口氣將最後的一根菸抽盡了。

“田筱君,離婚可以。

但是你分不到我一分錢的家產。

而且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我們的女兒。

你必須放棄對女兒的撫養權.”

沐宏遠認為這是她背棄家庭,背棄自己,而應該付出的代價。

他必須讓田筱君感受一下“生不由己”的沉重。

每個人都該有他的“生不由己”。

他因為要撐起這個兩代人奮鬥起來的企業而身不由己。

而田筱君就該為她做了錯誤的選擇而“生不由己”。

十八年前的往事,在沐宏遠的腦海裡重新過了一遍。

他開啟了窗戶,一股冷風吹進了他的臥室,讓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十八年後再見田筱君,沐宏遠以為自己可以坦然了,但沒想到只是外表坦然罷了。

在蓮園裡當他再看到那一張熟悉的臉時。

他差一點流出淚來。

在那一刻他彷彿忽然回到了校園裡。

回到了那棵他們約會過的大柳樹下……“我早該讓冰薇見一見她的.”

沐宏遠說出這一句後終於在深夜裡,從他那雙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泛出了淚花……小古城在下過一場大雪之後,連續降溫。

這幾天駱淺根本無法繼續他蓮園賣畫的工作。

他悶在屋子裡已經好幾天了。

一早起來後,他強迫自己做了一些數學題。

這一次他足足做了八道。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快要炸掉了。

駱淺重重合上書,從床下拿出了那幅油畫。

那是他的“提裙戲水圖”。

駱淺將油畫放在床上,左右兩邊又各放了一幅素描畫。

左邊一幅的角落裡寫著“媚臥淌淚圖”,畫的是張凡。

那淚水是他後來補上去的。

因為張凡在米初蕾離開後掉了眼淚,駱淺走的是寫實流派,模特身上有的他不能忽略掉。

所以這幅畫在後來完成的時候,張凡的臉上便多了幾滴淚珠。

那一種說不出的美感誕生了。

駱淺為那幾滴眼淚驚喜不已。

那簡直是點睛之筆,幾滴眼淚讓整幅畫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呈現出的美感,已經超出了駱淺自身的繪畫水準。

那種意境,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也因此,他為這幅畫起名為“媚臥淌淚圖”。

他準備將這一幅畫也用油彩呈現在畫布上。

右邊的那一張素描畫的角落裡寫著“憑欄賞湖圖”。

冬天的蓮湖只是一塊到處都是冰刀印兒的大冰面,並無可賞之處。

但駱淺並不是一個很會運用文字的人,他也想不出更加唯美的詞語來。

“她真的是田阿姨的女兒?”

駱淺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他對著這幅畫看了很久,而後微微點頭,又自語了一聲,“它也可以畫成一幅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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