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店裡的活兒少。
瘦猴高飛留下看店。
駱堔和胡娜娜約去逛商場。
兩人先逛了新城區的大商場。
胡娜娜只買下了一條裙子。
紅色,胸口處有蕾絲花邊。
駱堔只記住這麼多。
這條裙子也是一件品牌貨。
牌子是一些英文字母,駱堔也不清楚。
唯獨價錢他記著。
打完折一千兩百八。
胡娜娜不願意買,但駱堔執意要買。
因為他看到胡娜娜試裙子的時候眼神都亮了。
買完裙子後,兩人迅速逃離大商場。
胡娜娜必須要求剩下的東西回舊城買。
舊城的商場足夠實惠,而且可以講價。
講價才能讓胡娜娜的才能有用武之地。
不講價的衣服買了就很虧。
所有的婚慶用品在一家店內便可以置辦個七七八八。
胡娜娜雖然列了清單。
但店裡老闆的清單更詳細。
而且老闆對結婚的整個流程都非常清楚。
胡娜娜虛心請教,受益頗多。
很多小細節確實是她沒有想到的,但很重要。
比如互換戒指的時候最好準備一枚假戒指。
這樣可以防止真的鑽戒丟失。
在婚禮上丟鑽戒的新娘可不止一個。
再比如,拍婚紗照的時候,千萬不要多拍。
花錢多,做回來之後沒有掛的地方,只能放在床下,一放就是一輩子。
還有結婚當天的早點一定要吃。
還要多吃……駱堔也感覺這一次的錢花得很值,同時買到了物品和經驗。
堪比買汽車送駕駛證。
一出門,遇到了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在隔壁開婚慶店。
駱堔看他面熟。
胡娜娜則想低頭走過去。
中年人便開口叫住了他們。
“娜娜,你要結婚了嗎?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你已經搬去婆家住了?”
胡娜娜皮笑肉不笑地說,“是要結婚了.”
“怎麼沒聽你媽說。
來,進來.”
他看到了駱堔手裡的兩大包裹。
“買東西怎麼不到叔這裡,叔還能賺你的錢。
全部進價給你.”
胡娜娜說:“這不是沒找到叔的店嘛。
我老公沒耐心了,就隨便進了一家.”
駱堔看到胡娜娜窘迫,替她解圍。
“怪我,少走了一步路.”
他差一點把全國人民的通用語言講出來,“下次一定!”
話到嘴邊強行嚥了回去。
“什麼時候?你媽也沒通知我們.”
“剛定下來日子.”
頓了頓胡娜娜說:“今年年底.”
“那還早呢.”
“我倆忙,抽時間就買一些零碎.”
“那你還需要什麼,從咱們家裡拿.”
“好嘞叔,那我先回去了.”
駱堔也和男人客套了兩句。
兩人便離開。
胡娜娜臉上的欣喜全部消失,她一直沉著臉。
駱堔跟在她後面。
兩人走出商場後,駱堔問,“那個人經常在你家玩牌吧?我好像見過他.”
“以前是常去。
現在他做買賣了,也就不怎麼去了。
不過他家離我家不遠,他一定會告訴我媽的。
我忘了他是做這個生意的。
我們就不應該來這裡買.”
駱堔沒來由地冒起一股火來,“我們又不是做賊!”
他的語氣很重,說完提著兩包東西走在了前面。
胡娜娜緊跟著他。
走出不遠,駱堔回頭說,“就算他不說,別人也會說。
小古城就這麼大。
這種事能瞞得住?”
“那怎麼辦?”
胡娜娜流淚。
駱堔說:“我去找她談談吧.”
“沒用的,你會被她打出來的。
她會找到咱們店裡,也能找到咱們家裡.”
駱堔嘴角抽動著,“你有其他辦法?”
“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吧。
你拿著東西先回去。
現在有人去你家玩牌嗎?”
“上午沒人,但我怕……”胡娜娜沒有說下去。
駱堔知道她擔心什麼,也沒有接這句話。
“我去了再說吧。
最多我等到中午再進去就是了.”
“堔哥……”“你回去吧。
提的動嗎?”
“不沉.”
“不要坐公交車了,打個車吧.”
駱堔為胡娜娜攔了一輛車。
看著車子開得遠了,他才挪動著腳步往老巷子的方向靠。
他走得很慢。
心裡也沒有底。
恍恍惚惚間,駱堔已經站到了那個油漆脫落大半的紅色大門外。
門沒上鎖,裡面靜悄悄的。
但窗簾已經拉開,這讓駱堔微微放心。
他沒有叫門,直接走了進去。
院子裡被打掃過,門口的石臺上放著兩小罐油漆。
他站在臺子上張手從玻璃往裡看。
看到一個女人正在用大盆洗麻將。
駱堔輕咳了一聲,敲玻璃。
女人從玻璃上看到是他,先是一愣,大概愣住有三四秒。
“門沒鎖。
進來.”
駱堔開門進去,見女人看他的表情並不像自己預料的那樣苦大仇深。
她只是輕飄飄地用眼睛掃了他一眼。
女人手裡的活沒停,她問:“你來幹什麼?我那女兒不是在你那兒嘛!”
駱堔又輕咳了一聲,“我來,是和你談談.”
他說完這一句,順勢挺起了腰。
“談談?談什麼.”
“我要娶娜娜.”
女人笑了,“你是通知我,還是來跟我商量的?”
“商量.”
女人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麻將碰撞的聲音將她的話掩蓋了,駱堔沒有聽清楚。
而後女人提高了聲音,“我女兒跟了你這麼久,你早應該有個態度了.”
“是,是我考慮得不周全。
也怪我一直沒有安頓下來。
開拳館的時候我賠了,養貨車也出了事故。
後來我家裡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
所以我和娜娜的事才耽擱到現在.”
“今天,你把話說開了,我就和你嘮嘮。
男人有個起起落落的,正常。
你不該一直連個屁也不放,就那麼勾搭著我的女兒。
你比她大幾歲?”
“我問你比她大幾歲?”
“八歲.”
“八歲,她不懂,你也不懂?那是我養大的孩子。
現在住在你家裡。
你連個平安都沒有給我報過。
就是她死在你家我都不知道.”
“你怎麼說話的?”
駱堔的臉拉了下來。
“你怎麼做事的?”
女人寸步不讓。
“現在你來嘴唇一碰,就要通知我嫁女兒?你駱堔是土匪嗎?你想這麼欺負我們母女?”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十萬彩禮一分都不能少,你駱堔要是個男人就應該明白,娶老婆是要花錢的.”
駱堔的臉色不好看。
但他心裡卻是高興的。
他實在看不起這個眼裡只有錢的女人。
但女人提出用錢來解決,反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好,只要你能和胡娜娜斷了關係。
我給你二十萬.”
女人泡在水裡的手停住了。
她死死盯著駱堔,眼神要吃人似的。
“你說什麼?”
駱堔沒敢重複,他也沒有機會重複。
一塊塊沾著泡沫的麻將接連往他頭上飛。
他躲過了幾塊,但那盆子裡的麻將太多了。
駱堔身後的玻璃一塊塊被砸碎。
他的全身上下被砸得沒有不疼的地方。
但他沒有還手,只是抱著頭躲閃。
女人砸了有一分鐘才停手。
她紅著眼。
“你以為我是賣女兒嗎?駱堔.”
她咬牙切齒,“駱堔,瞎了你的眼。
是你教唆我女兒和我斷絕關係的?你就是個畜生.”
駱堔吼道:“這些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這些年你怎麼對娜娜的,你心裡沒有數嗎?你配當她的媽?”
“呸,呸.”
女人朝駱堔吐了口水。
“我配不配都是她的媽。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畜生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出現在你們的婚禮上,會丟了你駱家的臉。
你覺得娜娜有我這個媽就配不上你了是不是?你睡她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她配不上你?”
女人說到這裡情緒徹底崩潰了。
她朝駱堔衝了過去。
她開始撕扯駱堔的頭髮。
撓他的臉。
她已經瘋了。
駱堔將女人一把推倒。
女人撞翻了桌子,盆子順勢扣了下來。
盆沿磕破了女人的頭。
肥皂水全澆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頭上的血順著溼漉漉的臉流了下來。
駱堔也慌了。
他忙上前撫女人。
被女人順手扇了他結結實實一個耳光。
女人起身後,開始左右開弓。
幾下子將駱堔的兩張臉都扇紅。
駱堔沒有再推她。
任由她打。
女人似乎是打累了,她衝進裡屋,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手提袋。
頭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她沒有擦。
她也沒有換衣服。
溼透了的半袖可以映出她裡面粉色的內衣。
女人把手提袋子甩給了駱堔。
袋子並不結實。
撞到駱堔的身體也就破了。
幾個首飾盒掉了出來。
一個金鐲子在地上滾啊滾,最終在肥皂水裡安靜下來。
一張紅皮存摺落在駱堔的腳下。
駱堔擔心水溼了存摺,立刻撿起來,怔怔地拿在手裡。
女人紅著眼。
“你以為我跟你要彩禮是給自己花的嗎?我一輩子沒在男人面前抬起頭來。
我不想她跟我一樣。
這些東西是我這些年給她攢下的.”
女人踢開腳邊的幾塊麻將。
低吼道:“輸了錢,我會賴,我會裝窮。
輸的多了,我還有這一身肉來抵。
贏了錢我給她存著。
這些錢都是我一塊一塊贏回來的,不是我賣回來的。
我問你,她能花不能花?”
駱堔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眶也紅了。
“現在你們嫌我丟人。
嫌我敗了你駱家的名聲。
你想拿幾個臭錢來買我的女兒?”
她怒不可遏。
又狠狠扇了駱堔一下。
駱堔的眼淚被這一巴掌打了出來。
“拿著這些東西。
滾!滾!”
駱堔反倒不走。
女人將所有掉在地上的首飾都撿了起來,硬塞到駱堔的手裡,而後將他推出門。
“滾,永遠不要讓我看見你們.”
駱堔在院子裡還是不走,但他又始終開不了口。
女人順手從石臺上拿起了一個油漆桶對著駱堔砸了過去。
駱堔躲開。
油漆桶的蓋子撞開。
紅色的油漆飛濺。
猶如新娘子蕩起來的紅色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