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秉成十分錯愕,不是說此次重考考題非同一般,還能提前納卷的?

心中不由大為可惜了,沒能看到,真是可惜了。

他對著離去的範公拜了一拜,重新背起手,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停下。

望望國子監的方向,又望望人潮,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再去看看。

小花過得好得很,他這心裡的大石落了一半,反正來都來了,左右無事,去瞧瞧也罷,正好感受感受第一學府的派頭。

往前走了幾步,見到詢問的姑娘家掏了銀子買了畫像,趁著畫像沒捲起來,他忍不住湊過去。

……

後宮之中,一道道旨意從蒼瀾院發出。

掌刑司的人不斷出動,奉命徹查整個後宮。

先是將華寧殿直接封了,珍妃被禁足在殿中,其餘華寧殿奴才全部投入詔獄審問。

再是徹查太醫署,今日在太醫署的御醫,全部羈押審問,與後宮妃嬪牽扯過多,過從甚密者,當場投入詔獄拷問。

同時徹查御藥房,查明各種藥材來源和使用檔案,有對不上之處,立即拿下審問。

還有尚宮局下管的瓷器內造所、瓷器庫,從掌事到底下的奴才,從上到下,全部羈押等待審問。

一隊隊人馬出動,不斷將人押回詔獄。

掌刑司總管季運來,眼冒兇光,帶著人奔走在各宮各司之間,忙得團團轉,詢問之時稍有遲疑的人,一律押走,寧錯勿漏。

他知曉此次出大事了,有人意圖謀害皇嗣,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蓮美人他沒有見著,不知情況如何,不過萬歲爺和德妃二人,同時去了蒼瀾院,至今未出來,黃醫丞也未歸,這本身已很能說明問題了。

加之,此前後宮之中傳出的訊息,有人碰見蒼瀾院去華寧殿請御醫時的情形,恐怕蓮美人肚子裡的皇嗣,是真的保不住了。

這可是關乎前朝後宮的大事啊!

萬歲爺登基十年,至今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有一個,沒想到有人狗膽包天下手暗害,天理難容!

若是查清是何人所為,前朝的大臣,能將賊人生吞活寡不可,說是舉朝誅之也不為過。

萬歲爺雷霆震怒,要將這後宮翻個底朝天,查清此事,也就不難理解了。

季運來心中拎得清楚,不懈餘力行走在後宮之中,便是將所有人都得罪個乾淨,此事他也得做,否則自身難保。

他是自萬歲爺登基之初,那次後宮大清洗過來的人。

他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平時無事就罷,一旦有事,鐵面無情,上有令,他必從之,這也是他能在掌刑司幹了這麼多年的緣故。

整個後宮,各宮妃嬪噤若寒蟬,緊閉殿門,無事不得出去,人人自危。

這些年來,明面上的日子安穩得很,讓有些人險些都忘了當年皇帝登基之初對後宮的大清洗。

想起當初,有宮裡的老人至今膽顫不已,他們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初的後宮在先皇后的管治下一塌糊塗,與先帝在世時一般亂象叢生,奴才蠢蠢欲動,太妃太嬪盡皆出來奪權,壓制先皇后。

萬歲爺鐵血手腕,出動全部詔獄的人馬,甚至出動了許多不清楚來歷的人,聽說是內衛司的人,所過之處橫掃一片,無數的奴才,數不清的太妃太貴人被打入詔獄。

誰來講情面都沒有用,便是先帝的寵妃,萬歲爺也說關就關,投去審問,絲毫不講情面,也因此,那時的萬歲爺,落了薄情寡義之名。

那時無論是在先帝時期犯事的,還是在萬歲爺初登基犯事的,但查出來的,都得受到懲罰,一時之間後宮之中,哀嚎聲不絕,血流成河。

那時每到夜裡,後宮之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防止有心之人作亂。

他們這些老人中,也有受過那次詔獄之劫,好在他們足夠乾淨,才逃過一劫,在那一劫之後,不少人反而得到了升遷,若是沒有那次的清洗,他們絕無這樣的機緣,畢竟乾淨的人,亦是先帝后宮不得用之人。

能與他們一道過來的人,如今不多了,很多人都在那次被清洗掉了。

也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在先帝時期跟著後宮妃嬪作威作福慣了,以為自家主子保得住自己,萬歲爺面前,沒有人能逃得過。

也是自那次之後,整個後宮乾淨了,少了很多奴才,後頭幾年,陸續補了許多奴才進來。

安安穩穩過了這些年,沒先帝時那麼多汙糟事,他們這些老人,以為會一直安穩下去。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再次見到這樣的情形,這次動靜之大,原非當初魏婕妤貪墨案可以匹敵的,也只有當初的大清洗可比。

只是當初的大清洗,清洗的是先帝時期的人,如今清洗的,又是什麼人?

不知他們這些人之中,有多少還維持著當初乾淨的本心。

各家自掃門前雪,此次依舊乾淨的老人,心裡害怕的同時,終究有一絲底氣,只要沒犯事,他們就會沒事,這是大清洗那次教給他們的寶貴經驗。

華福殿中。

清雅將火炭爐子撥了撥,輕聲問道:“主子,還冷麼?”

劉妃半靠在床榻上,搖了搖頭,不知在想什麼,嘴唇蒼白,無一絲血色。

她吁了口氣,溫聲勸道:“主子,天氣越發冷了,主子您往後還是少出殿門,風大受不住,何況現下外頭不太平。”

此時深秋時節,遠不到升炭火的時候,可劉妃身體虛弱,出去一趟回來便發冷。

劉妃轉動眼珠看向清雅,眼浮出妖異的神采:“外頭熱鬧,本宮才想去聽一聽,看看那些賤人…咳咳咳……。”說的急了,捏著帕子忍不住咳嗽起來。

清雅趕忙起身,去給她順背。

待壓下那股癢意,劉妃將染血的帕子垂手落到地上,如破敗的風箱一般,急促地呼吸幾口氣。

平復下來,她壓抑著激動的神色,說道:“此次可真是熱鬧,哈哈,對本宮也不是全然無利,最好那賤人的人,通通都除了才好,只要知道那些賤人不好過,本宮便安心了……”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了下去,精神漸漸萎靡下去,似已睏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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