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花定睛一看,眼睛都亮了,是一小角銀錠子。

她抬頭望去,就見一個紅光滿面的男子走過,嘴裡還道:“小叫花子,大爺今日贏得多,需破點財免得壞了運氣,賞你了。”

小蓮花撿起那角銀錠子,心裡有些歡喜,轉頭瞄到門面簾上的“賭”字,順口道:“謝謝大哥哥,你一定會逢賭必贏發大財的。”

本要走的男子一聽這話,只覺得十分動聽,很合他心意。

他回過頭來:“嘿!這小叫花子,話說得不錯,本大爺高興,再賞你一塊。”說著又隨手掏了一塊銀子丟過來,笑容滿面地走了。

這次的銀錠子比先頭那角要大得多,小蓮花雙眼發光,她似乎學到了什麼,扮成乞兒真的能討錢呢!

她正要去撿,那銀錠子卻被一隻磨得全是破洞的髒鞋一腳踩住了。

她順著鞋子往上看,就看到了一身破破爛爛蓬頭垢面的十三四歲的少年,手裡端著個破碗:“你哪來的,懂不懂規矩?賭場這一片都是大爺我的!”

周圍從四面慢慢圍上來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叫花子,隱隱以她面前這人為首。

這陣仗,小蓮花一眼就瞅明白了。

哼,打架,她不帶怕的,正好她這些日子很不高興!

小蓮花抿著唇一言不發,當即一個撼山拔樹的姿勢猛地朝前撞過去,把那少年撞仰翻過去,撿起地上那塊銀子拔腿就跑。

這番動作又快又急,其他幾個乞丐驚呆了,還不等沒反應過來,人就像泥鰍一般左竄右竄,竄出了老遠。

少年被撞翻在地,栽了好大一跟頭,還沒站起來便氣急敗壞地道:“抓住他!”

其他乞丐反應過來正要追過去,卻是一驚,只見小蓮花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後,在前頭停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一把彈弓,從地上迅速抓了把石子,接連不斷的石子射過來,每一顆石子幾乎都射中一人。

場面頓時一片嘈雜,一群小乞丐抱著頭被打得嗷嗷亂叫,躲都來不及了根本不好追,那石子像是長眼睛的一般,他們往哪躲就射到哪,根本躲不開那飛射來的石子,惹得他們抱頭鼠竄。

也有人想忍著疼去抓,但小蓮花也不傻,誰跑最前頭就多射誰,還邊射邊跟他們拉開距離,一群乞丐竟就抓不到一個小乞兒。

那十幾歲的少年被打得最多最疼,鼻青臉腫的,他們是城裡頭沒有爹孃淪落為乞丐的一群孩子,以前常被老乞丐欺負,因勢單力薄漸漸聚在一起,在宣州城的乞丐裡算有了一席之地。

他們看重賭場這一塊風水寶地,贏了錢的賭鬼心情一好就十分大方,他們便是衝著這個門路來的。

那少年被打得實在受不了了,嘴裡開始放狠話說那點銀子他們不在乎,讓小蓮花趕緊走,他們就當沒見過。

但小蓮花哪裡吃這一套,她在家鄉里當霸王時哪個孩子不服她,聽到少年嘴犟,便一顆石子接一顆石子射過去,射得少年直跳腳。

一群乞丐被小蓮花這陣仗嚇住了,最後只能求饒認輸。

打了一陣子,小蓮花解氣了不少,這些日子壓抑極了,現下這一遭讓她感覺似回到了從前一般,心情十分暢快。

見他們求饒,小蓮花停下沒有再打,大家都是同命相憐的人,甚至這些乞兒比她要更可憐,他們好些人爹孃早就死了淪落街頭成為乞兒,每日飢一頓飽一頓的。

她想了想,將那塊大的銀子丟過去,一言不發就走,

她不是乞兒,她有爹有娘有哥哥,他們在等著她呢,她還得趕路不能在這裡耽擱時辰,更不能將自己當成真的乞兒。

身後的那群少年乞丐原本見一塊東西丟來,下意識就躲,見竟是一塊銀子,他們愣了一下,隨即有個小乞丐撿起來交給那少年,那少年摸著手上的銀子,怔怔地看著小蓮花離去的身影,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有一人道:“老大,那小乞兒的打得還真準。”

另一人道:“是啊,好像知道我往哪躲一樣,不過那把彈弓看著很不錯,要我有那把彈弓,也能打那麼準。”他很心動那把彈弓。

少年乞丐群中發出噓聲,有人笑罵:“王大牛你就吹吧,東邊那王員外家丟出來的饅頭你都接不準,還打彈弓。”

叫王大牛的面露可疑紅色,撓著亂糟糟的頭髮強行狡辯:“我那不是偶爾失誤嗎?老大,那把彈弓不如我們搶過來吧。”

眾乞丐望向那十幾歲的少年。

那少年摸著手裡的銀子,聞言一巴掌呼過去:“去去去,一邊去,技不如人不丟人。要不是鐵柱的妹妹病了等著用錢,我也不好欺負他一人,別忘了我們都是從他那樣過來的,他看著比咱們還小。”

運氣倒是比他們要好,這塊銀子真是大,起碼有二兩了吧?

一群少年乞丐頓時沉默了。

說回小蓮花,她將那小角銀子收好後警惕地走在街上,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當趁著人多冒險出城,萬一那個人真的認出了她要在城裡找她,夜裡她又沒地兒去,很容易就被……那詞叫什麼來著,就是菜罈子裡抓大王八那詞。

天下貨運無非走兩條路,一條水路,一條陸路,宣州府便在水路和陸路的交匯之處,從南往北上的商貨落腳於宣州府,北上之時可乘船從姑溪河直達揚子江,再通往紙醉金迷的金陵、鎮江這些地帶,再轉到京杭大運河到達繁華的揚州,接著北上;亦或者北上之時選擇陸路,渡過揚子江行走官道,透過道路平坦的中原腹地地帶北上京師。

這些小蓮花都打聽過了,她還沒想好往後怎麼走,若是走水路自然是好的,走得快,不用她費盡心思認路,也不怕走錯路。

可一來她沒有銀子乘船,也不會有人讓她一個小乞兒上船;

二來在船上很容易被一鍋端了,而且在船上打不了山雞抓不了田鼠找不到吃的。

她想來想去還是走陸路保險,但首先她得渡過寬闊洶湧的大河,不知她懷裡揣的那一角銀子夠不夠過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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