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管家看向空中幽藍色的火焰，腦袋上長滿的無數隻眼睛齊齊眯起，掐著蕭南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唔
因為窒息缺氧，蕭南的臉上已經泛上青紫色，脖子上青筋暴起，騰空的胳膊腿似有似無地還在動彈掙扎，但收效甚微。
正當管家打算先解決手中的人類時，飄散在半空中安靜的幽藍色火焰像是感應到什麼，迅速從書房上空向四周蔓延旋轉，呼嘯聲越來越大，猶如颶風一般席捲而來，耳邊劇烈迴響。
呼吸間，無數幽藍色扭曲膨脹，不斷崩裂盤旋。
整個書房剎那間充斥著幽藍色火焰，它們在地面上不斷匯聚，逐漸凝實成了一扇巨大而古樸的青銅門，似是歷經無數風霜的門上隱隱浮現出神秘的咒文，每一個紋路都十分精細，像是某種特殊的語言文字。
周圍浮在半空的幽藍色火焰登時更加熱烈，朝著中心不斷蔓延，卻又在接近門前的地方臣服下來。
“召喚物？”
管家看向空中，咧開的鯊魚牙齒不滿地磨了磨，彷彿想要啃食著什麼。
他的左手報復性地握緊了蕭南的脖子，聲音裡滿是不悅：“是誰找到了召喚媒介？”
管家臉上無數隻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眼底浮動著厭惡與貪婪，隨後彷彿扔垃圾一般，他將蕭南甩向了牆邊，對著面前的這扇門獰笑了一聲。
看樣子這個召喚物應該會使用火焰，只是可惜，自己的鱗片水火不侵。
跟逗弄沒有攻擊力的人類相比，顯然召喚物更加美味，等享用過召喚物再吃宵夜也來得及。
在管家的迫不及待中，緊閉的青銅鐵門緩緩開啟。
無數幽藍色的火焰從門內飄出。
隨著悠揚悅耳的叮鈴聲響起，白皙的足尖從門內踏出，幾縷銀色的長髮如同月色垂在空中，墨藍色的兜帽之下露出的臉部線條精緻而完美，透出幾分冷漠和神聖的純潔。
風鈴輕搖間，刻印著火焰圖騰的權杖落地，周圍浮動的藍色火焰彷彿擁有生命一般，親暱地縈繞在對方的周圍。
金眸微抬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與此同時，整個副本都響起規則冰冷的通報：“聖靈祭司應召喚而來.”
“人形神靈？”
管家看著面前出現的神靈，腦袋上無數隻眼睛不禁有些錯愕，白方竟然也能孕育出人形神靈？！
清脆的風鈴聲逐漸安靜。
被喚為聖靈祭司的銀髮青年站定，他微微側頭，將目光落在被角落中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金色的眼眸疏離而平靜，似乎確定了召喚出自己的人選。
視線微挪，青年看向了那個發出聲音的長著無數隻眼睛的醜陋怪物。
“無禮.”
薄唇輕啟，淡漠的聲線似乎在陳述著某個事實。
無禮是什麼意思？
管家磨了磨鋒利的鯊魚牙，他可是最優雅得體的管家，眼神閃過貪婪的殺意，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好話，有這個時間，儘早解決這傢伙，也好讓兩位女主人的舞會順利進行。
他腳下用力，眨眼間便出現在那個神靈的面前，破空聲響起，鋒利的指甲劃破空氣，泛著青黑色的指甲可以輕而易舉刺穿神靈的身體。
眼看出場陣仗這麼大的神靈，卻對自己的攻擊半點反應都沒有，管家的嘴角頓時咧開，覺得面前的神靈比自己想象弱小許多。
然而，就在他想將指甲刺入對方心臟的那一刻，腦袋上無數個眼睛忽然察覺到，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動作的銀髮神靈抬了抬手臂。
一朵幽藍色的火焰旋即出現在神靈的掌心中，銀髮神靈微垂的金眸平靜地注視著手中的火焰。
隨後，白皙的手指合攏。
幽藍色的火焰瞬間被掐滅，散成點點熒光化在空中。
管家心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等他避開，眼前突然閃過一片耀眼的光芒，無數隻眼睛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藏在幽藍色光中無數個複雜繁麗圖案，不斷旋轉變形扭曲。
牆邊，身受重傷癱倒在地上的蕭南和吳東目睹了一切。
他們親眼看見銀髮神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怪物伸出的爪子離他僅僅一拳的距離。
但凡再往前一點，怪物就能將指甲刺入神靈的身體。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出現的幽藍色火焰迅速包裹住怪物全身，管家的行動隨即停止，只剩周身的火焰不斷燃燒。
蕭南和吳東呼吸都有些停滯，一時間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淡藍色的火焰消散，穿著西裝的管家逐漸從光裡顯露出來。
——嘭
下一秒，在兩人的注視下，強大的怪物居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所有的眼睛緊緊閉著，生死不知。
管家……死了？
那麼強大的怪物就這麼倒下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吳東不可置信，事實上，從聖靈祭司出場後，他的大腦就一直處於宕機的狀態。
在所有黑白博弈的副本中，沒有一個神靈擁有人類形態，也沒有一個神靈能和人類交流。
而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新神靈徹底打破了他對神靈的認知。
更不要說對方只是抬手而已，便輕而易舉的解決了一個強大的怪物。
吳東有些茫然，下意識地望向救下他們的銀髮神靈。
而旁邊的蕭南同樣無法完全消化現在的資訊，從聽到“契約成立”四個字後，書房內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有種不真實感。
等確定管家真的倒下後，恍惚中的蕭南低下頭，發覺自己的雙手竟然在不自覺地顫抖。
自己真的從怪物的手裡成功活下來了。
內臟就跟被鐵棍攪動一般，疼痛難忍，然而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是從胸腔中溢了出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神靈的存在。
他艱難地撐起胳膊，想要坐起來感謝對方，然而沒等他有動作，胸腔的痛意就讓蕭南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腳步聲響起，察覺到面前出現一片墨藍色的衣角，蕭南呼吸漸緩，抬起頭。
只見銀髮神靈正站在自己身前。
他金眸微垂，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彷彿世間沒有什麼東西能映入他的眼底。
墨藍色的兜帽下，一縷銀色的長髮垂在身前，因為周圍縈繞的藍色火焰而染上了淡淡的藍色光暈。
蕭南的臉上和頭髮上都沾著灰塵，恍惚中他忽然記起來，自己在瀕死的時候承諾成為神靈的信徒，但是信徒要做些什麼？
蕭南費力地坐了起來。
可還沒出聲，清冷的聲音彷彿深夜中凝出的冰露，在書房中響起。
“他沒死.”
“我不會斬殺任何一個生命.”
他？
蕭南意識到對方口中的“他”應該指的是怪物，他的視線掃過穿著西裝的管家，怪不得怪物身上沒有傷痕。
至於對方不斬殺任何生命的原則，蕭南乾澀的喉嚨上下滾動。
面前被喚做聖靈祭司的神靈從頭到腳都是一團迷霧，甚至一擊就幹掉了管家，神秘而深不可測。
這樣獨特的存在所遵循的原則，必然有他自己的用意。
蕭南停頓了一下，泛著血跡的手指撐在地上，在心裡組織著語言，既然管家還活著，那麼時間就有些緊迫了。
他暫時將心中的感謝和對信徒的疑惑壓在心裡，想要儘快跟對方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剛剛進入副本的神靈對於副本內的一切都處於空白狀態，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儘快讓祭司瞭解副本。
蕭南抬頭看向眼前彷彿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的神靈，剛想說什麼，一縷藍色的火焰輕飄飄地落在他眼前。
“這是作為信徒的信物.”
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是送給召喚者，而是送給信徒的信物。
蕭南下意識伸出手，藍色的火焰彷彿擁有生命一樣，自動飄到了他的掌心，跟空氣一般沒有任何觸感，可這個火焰卻是真實存在的。
應該是眼前這位神靈祭司特意讓火焰無法傷害他。
蕭南小心翼翼地捧著，隨後就看到墨藍色的衣袍微微一動，逐漸向書房門口走去。
權杖的鈴聲清脆悅耳。
每一步都彷彿合乎自然的韻律。
蕭南愣了一下。
這是要去哪裡？
看著即將離開的神靈，蕭南隨即趕忙叫住對方，原本想要問出的話，卻在和對方那雙冷淡的金眸對視時，卡在了喉嚨裡。
就彷彿對這樣的存在而言，自己如此淺薄的問題都是一種對他實力的褻瀆。
蕭南遲疑了一下，委婉道：“這個副本很危險，您不先了解一下嗎？”
銀髮神靈腳下微頓，墨藍色的衣袍遮住了他的赤足，他側身看向受傷的黃髮少年，淡淡地道：
“不必.”
他停頓了一下，金眸閃著微光，似乎是意識到或許自己離開會讓這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類不安，片刻後，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柔了一些。
然而語氣中的剋制而冷漠卻沒有改變。
“我會注視著你，不必擔心.”
神靈沒有因為信徒而改變自己決定的打算，轉身緩慢地走出了書房。
蕭南看出了對方想要獨自行動的意思，他沒再進行阻攔。
書房在鈴聲消失後瞬間安靜。
如果不是幽藍色火焰還在掌心中燃燒，在場的兩人說不定會以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們的幻覺。
“蕭南…他…那位神靈是你召喚出來的嗎？”
吳東雖是問句，卻帶著幾分肯定，他的目光時不時就划向蕭南手中那個柔和的藍焰。
神靈在副本里會給看得順眼的召喚者留下小禮物，而顯然，這次那位神靈將“禮物”送給了蕭南。
他艱難地坐起身子，參加遊戲後的玩家們體質都會好上不少，短短几分鐘，兩人狀態都緩了過來。
吳東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強大的神靈，他靠著牆，有些恍惚地回憶著剛才看到的那位神靈，對方不僅能使用人類的語言，與人類溝通，擁有自己的原則。
甚至還會選擇脫離召喚者，在副本中獨立行動。
這跟他們之前見過的神靈完全不同。
蕭南聞言看著手中的藍焰，遲疑地點點頭，那位確實是在契約成立後，主動出現的。
“但是我沒有見到你找到召喚物的媒介啊？”
眼見蕭南將火焰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裡，吳東羨慕地眼睛都紅了，不過因為蕭南這次陪他來書房，他對蕭南的感觀好上不少。
此時話說到一半，他恍然大悟：“是在我被管家打暈時，你發現的媒介嗎？瞧我，我腦子都被打傻了.”
吳東尷尬地笑了聲，扶著牆站起身，正準備去檢查一下那個昏倒的一動不動的管家怪物。
下一秒就聽到蕭南的反駁，“不是.”
“我沒有找到召喚媒介.”
吳東的動作忽然一頓，他看向了蕭南：“你說什麼？”
與此同時，協會內部研究s級副本的成員們，一直在瘋狂地記錄著有關這個神靈的一切。
之前所有的協會成員都按照命令，觀看s級副本，他們親眼目睹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年在沒有找到媒介的情況下，就召喚出來了神靈！
還是一個從未出現的人形神靈！
每個協會成員都懵了，他們的表情或不敢置信或狂熱或不可思議，但無一例外，都在關注那位神秘的銀髮神靈。
自從黑白博弈開始後，副本內從未出現過一個人形神靈，而且每一個神靈都需要媒介才能召喚出來。
然而，這位被稱為聖靈祭司的神靈，卻跟他們熟悉的神靈截然相反。
他就像是一個神秘的謎團出現在副本中，從出場之後不論是行事作風，還是能力手段都十分獨特，甚至不像普通的召喚物那樣一直跟著召喚者，而是選擇獨自去面對副本。
從頭到尾都讓人難以捉摸。
穿著西裝的工作人員腳步匆忙，抱著各種檔案穿梭在偌大的大廳中，不斷收集和上傳新的資料。
而召喚者的詳細資料，也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白若宜的書桌上。
除卻這些資料，她的桌面上還有兩個小螢幕，一個在轉播著s級副本的內容，另一個在反覆播放著剛才那個神靈出現，到最後離開的畫面。
“那個少年的經歷很普通，沒有什麼異常.”
陸溯朝隨手一丟，把下屬給自己的資料扔在了辦公室的茶几上。
“父母去世，獨自撫養妹妹長大，半個月前他的妹妹被棋盤選中，他主動進入副本去為他自己和妹妹賺時間.”
“這次是蕭南的第三個副本.”
說實話，這樣的經歷放到現在這個天天都有人去死的世道中，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這麼平平無奇的一個人，為什麼能召喚出這位奇特的神靈？”
陸溯朝越想越奇怪。
暫且不提祭司那神秘莫測的火焰，單單是神靈擁有人類的外形就能看出，這位聖靈祭司絕對不簡單。
白若宜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那個反覆被播放的影片。
只見染著黃髮的少年被怪物掐著脖子，裂皮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像是在回答什麼，而在這之後，那位神秘莫測的存在便出現在書房中。
“這些我們就要問蕭南了.”
白若宜眼神微暗，或許不是蕭南召喚神靈，而是神靈主動選擇蕭南，這個節點必然發生了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陸溯朝不置可否，他停頓了一下，問道：“軍方那邊怎麼說？”
“目前已經接通影片，他們會和我們幾個幹部一起開會.”
白若宜起身，對著陸溯朝點頭，“事不宜遲.”
“嗯.”
陸溯朝沒有意外，s級副本雖然已經有了幾個，但是人形神靈卻是第一次出現，誰也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黑白博弈棋局的變化，軍方這麼著急也是應該的。
聖靈…祭司嗎？
陸溯朝看了眼螢幕中被定格的銀髮神靈，他起身，手指在口袋中摩擦著，莫名生出了一種預感。
或許，這個s級副本不會像他們想象中那樣很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