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擦拭著手中的刀,上一道油打磨一道,然後擦拭一遍,反反覆覆,他習慣於這麼做,聽著磨石在刀身上摩擦的聲音,他能漸漸地平靜下來,便如做瑜加的人聽著山水之聲覺得人和天地合二為一。

愷撒正在檢測迪裡雅斯特號的鋼鐵平臺。他上船的時候穿著白色的船長制服,現在因為燥熱而脫掉了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聚光燈照得他汗流浹背,金髮像火一樣紅,汗順著肌肉的縫隙流淌。

“他是喜歡那種感覺吧,團隊合作,汗流浹背,自己在一群人裡很重要。”楚子航望著愷撒的背影,“人是能選擇自己怎樣活著的,愷撒就是那種要求自己像英雄那樣活著的男人。不光是因為他出生於加圖索家,是貴公子中的貴公子,也是他的意志。”

“是啊。”路明非說,“師兄,就要下去了,你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

“還好,緊張肯定會有的,但是在能剋制的範圍內。”楚子航低下頭去繼續擦刀,“有你在,也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不能保證哦。”

“連你都不能保證?”

“東京很危險,所以大家都要小心,搞不好真會死人的。”

耳機裡忽然傳來電流的嘶啦嘶啦聲,這說明開始測試通訊頻道了,諾瑪系統正跟日本分部的輝月姬系統對接,位於北美的指揮總部、須彌座、迪裡雅斯特號和下潛小組被分配到不同的頻道中去。

沉重呼吸聲之後,施耐德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愷撒小組注意,愷撒小組注意,龍淵計劃即將開啟,現在距離預計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巖流研究所會在30分鐘內完成最後的檢查和迪裡雅斯特號的預熱,三十分鐘後,愷撒小組三人將正式下潛,前往極淵。”

“師兄,你跟師妹說了什麼感言嗎?”

“嗯。”

“說了些啥?”

“沒說什麼,就是說可能有危險吧。”楚子航眼簾低垂,“你跟陳墨童呢?”

“我不知道說什麼。”路明非聳聳肩。

“嗯好。”

跟楚子航說話就這點好,你只要表達出這件事我不想說了,他就會立刻把話題砍斷,只是接下來你再想找個話題跟他搭茬就難了。

路明非其實是想跟他多說幾句的,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可能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劇本,也有可能蹦出個別的什麼東西,原來的世界線從那顆子彈就開始偏離了。

耳機裡又傳來施耐德的聲音,“在任務開啟之前我有些事情必須叮囑你們,現在我正在使用加密頻道,下面我要說的注意事項只有你們3個人有權知道,該事項對日本分部也是保密的。收到請回復。”

“收到!”3個人同聲說。

“我相信絕大多數情況你們都能自行判斷如何處理,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如果你們看到門或者類似門的東西時,絕不能靠近!更能進入!無條件返航!”說到最後施耐德聲音極其嚴厲,不容置疑。

“門?”愷撒說,“極淵中怎麼會有門?”

“不要問問題,只需牢記。門在這次行動中是一個禁忌的詞彙,如果你們看到門或者類似門的東西,無條件返航!聽清楚了麼?”施耐德厲聲說。

“聽是聽清楚了,只是還不太明白。”愷撒說。

“不用明白,記住就好了。下潛過程中主要由日本分部執行局局長源稚生跟你們保持聯絡,你們可以相信他的判斷,唯有一條例外,就是如果看到門,就放棄勘察立刻返航。這是不能動搖的原則!祝你們好運。”

施耐德頓了頓,“楚子航,下潛之前記得給你媽媽寫封郵件,她昨天寫了一封郵件給諾瑪,說她幾天沒有收到你的郵件,也聯絡不上你,有點擔心。她以為諾瑪是個真實存在的女人,還表示要送她化妝品,請她幫忙去宿舍裡找找你。”

“她真的每天都看我給她寫的郵件?”楚子航有些詫異,“我還以為她只是集中看看郵件標題。”

“大人不該覺得自己看透了孩子,孩子也別輕易覺得自己看透了大人。”施耐德切斷了通訊。

“那就這樣,楚子航去給他媽媽寫郵件,路明非你應該跟諾諾說說話,我去換作戰服,15分鐘之後我們在深潛器裡見。”愷撒走過來把船長服搭在肩上,“下潛之前我說幾句,我們是一個團隊,團隊就得有個核心。圍繞我,OK?”

楚子航和路明非都微微點頭。

愷撒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下潛小組已經進入迪裡雅斯特號,檢測工作已經完成,深潛器狀態良好,海水情況穩定,本部已經下令開啟龍淵計劃,您就位之後深潛器就可以入水了。”櫻來到源稚生背後。

他接過櫻遞過來的耳機戴上:“現場指揮官源稚生就位,愷撒小組,你們準備好了麼?”

“你來晚了源君,我可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等人上。結束了這個任務,時間早的話我們還能去東京宵夜,快快快。”耳機中傳來愷撒的聲音。

“時間是夜晚10點15分,座標為東經122度56分北緯35度33分,龍淵計劃開啟,我是現場指揮官源稚生,我下令釋放迪裡雅斯特號。”源稚生說,“祝你們好運。”

須彌座底部的潛水塢開啟,負載了重物的迪裡雅斯特號墜向黑色的大海,從須彌座底部可見白色的氣泡湧出,那是迪裡雅斯特號釋放的空氣。

蛙人組潛入海中,把安全索掛在迪裡雅斯特號頂部的安全掛鉤上,然後浮出水面,向須彌座頂部的源稚生豎起大拇指,表示加掛安全索的工作順利完成。

輪盤開始轉動,這說明迪裡雅斯特號一步步向著海底迸發了。

源稚生摘下一側耳機,撥通了電話,“深潛器已經入水,讓繪梨衣準備好,80分鐘後他們就會到達神葬所。”

“辛苦了,輝月姬已經入侵了美國和俄國的軍用衛星系統,今夜沒有任何衛星能拍到附近海域的照片。”電話那頭的橘政宗說,“大展身手吧!稚生,蛇岐八家的歷史將因你我改寫。”

“繪梨衣的狀態怎麼樣?她的身體能負荷麼?”

“她狀態好不好都沒關係,她劍鋒所指,一切東西都只有被斬殺。”橘政宗頓了頓,“她是我們的……月讀命啊!”

……

……

“深度到達一百米,迪裡雅斯特號運轉穩定,一切正常。”愷撒一邊盯著儀表盤,一邊透過無線電向須彌座上的源稚生彙報道。

周圍忽然亮了起來,楚子航開啟了外部光源,迪裡雅斯特號的四面都安裝有高強度的射燈,愷撒雙手在儀表盤上搗鼓一陣子過後,從作戰服裡抽出一根鋁管裝高希霸雪茄。

通常他都會用銀質的雪茄剪子精心剪去頭部,不過現在只能因陋就簡,他直接咬掉雪茄頭點燃。

楚子航澹澹地看著他。

“別看我,迪裡雅斯特號上加裝了空氣迴圈過濾系統,雪茄煙味很快就會排走。”愷撒說,“我們要在海里耗上4個小時,難道就你看我我看你發呆?要說空間狹小,你不是把刀都帶下來了麼?還是兩把。”

楚子航腰間掛著村雨和聖劍,一邊頂著路明非的後腰,一邊頂著愷撒的後腰。

“聊聊天?”愷撒揮舞雪茄,“不然多悶。”

“聊什麼?”楚子航說。

“聊什麼都行,聊感情,聊以前的事,聊人生規劃。”

忽然,路明非緊貼身後的牆壁,因為從那裡傳來了極其細微的震動,他的身後是三號與四號水密艙之間的位置,他知道是誰藏在那裡,艙壁的震動來源於那個人的敲擊,這是他們之間設好的秘密暗號。

“待命。”路明非直接在酒德麻衣腦子裡說話,“核彈不用管,我覺得接下來會出點其他的事。”

“收到。”酒德麻衣敲兩下隔板,然後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管道上。

“薯片,薯片,聽到請回話。”

“長腿,長腿,我聽得很清楚,但你說話聲音得小一點,如果愷撒釋放鐮鼬的話,他就會聽見駕駛艙隔壁有兩個女人在聊天。”

“只有一個漂亮的姐姐在說話,而另一個吃著薯片的邋遢妞躲在地面上遙控!”

“我發胖了,著實塞不進那個小空間裡,只好委屈身材一級棒的你咯。”

“算了,小老闆說不用拆核彈,那我負責什麼?”

“負責躺好。”

沉默了許久之後,酒德麻衣那張女王般靜默、森嚴而華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破綻,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不跟過來了。”

“沒辦法啊,奶媽團的使命。”蘇恩曦嚼著薯片。

……

……

施耐德的聲音響起,“下降已經過半,請密切注意裝置的運轉是否正常,在必要情況下以安全為優先。”

“我家裡那幫老傢伙對執行部施加了壓力麼?”愷撒笑。

“據說你叔叔已經準備搭乘下一班航班來本部,帶著一杆雙管獵槍,一管火藥打爆我的頭,一管火藥打爆曼施坦因教授的頭。”

“放心吧我不會給他機會的,我不會按他說的做,但我還是要繼承加圖索家。”凱撒結束了通話,看向楚子航,“剛剛聊到哪了?”

“你是怎麼騎著摩托車在你媽的葬禮上大鬧天宮的。”

“嗯對,當時我家的老東西眼睛都要掉出來了你能想象得到那場景嗎?但我感覺非常暢快,反正我媽在家族裡從來就沒受到過重視,鬧了她的葬禮又有什麼關係,老傢伙們只在乎我丟了加圖索家的臉面,而不是我媽的尊嚴被破壞了。”

“輪到你了。”愷撒衝楚子航揚揚眉毛,“隨便聊點什麼東西都行。”

楚子航回憶了一下自己那二十多年的人生,好像確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聊的,就很平澹,不像愷撒那般波瀾壯闊。

他抬起頭,“我沒有值得拿出來說道的事。”

“那說說你和那個女孩唄?我還沒聽過呢。”

“我不想說。”

“你有女朋友你了不起,那路明非呢?你和諾諾的事兒?”

“我也不想說。”

“得,合著我還要繼續唱獨角戲。”愷撒脫掉自己的上衣,“有點熱了。”

“因為正在接近地心。”楚子航說。

“聊聊我小時候的事吧。”愷撒脫完上衣接著脫褲子,“我小的時候,每逢春天都會跟母親去阿爾卑斯山度假,常常連續幾個小時站在山麓的草地上,仰望天空。”

“意境很美好。”楚子航評價。

“我家那群人可不這麼想,管家和僕役在不遠處竊竊私語,說年幼的繼承人是否精神有問題,老東西們則是在擔憂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我其實是在享受,母親也在享受,我和她的言靈都是鐮鼬,這也是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愷撒自嘲地笑笑,“聽上去很有意思吧,高貴的加圖索家的血統從來沒給我帶來過任何血統上的優勢,最重要的言靈反而是母親,低賤的古爾薇格家給我的。”

“在別人看來這片山原單調極了,但在我的世界裡,山原上滿是音樂,風吹散了蒲公英,無數小傘在風裡旋轉,風聲被千百倍地放大後就像是用管風琴演奏的教堂音樂,而蒲公英小傘滑過空氣的聲音就是唱詩班所唱的聖歌,整個山原充當那架看不見的管風琴的共鳴腔。”

“這時候只有母親會站在我身後,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

“哦對了,她是個瞎子,看不見的。”

“頭一次聽你說你和你媽媽的事兒。”楚子航輕聲說。

“你和你媽呢?她貌似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是啊,一直都很可愛,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似的,她命太好了,之前有我的爸爸寵她,我爸爸死之後又有我的繼父寵她,繼父還和我媽媽有過協議為了我不生孩子。”

“但我其實蠻想他們生一個的。”楚子航說,“走在這條路上搞不好哪天我就會死了,她沒有血統,不會明白我們做的這些事,我也沒辦法向她解釋。”

“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恐怕我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東西,好在我繼父是個很理性的人,等真有那天他會想辦法勸說媽媽再生個孩子,那樣他們都不會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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