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吃醋

歸來堂中,趙明誠一臉的糾結。

他只感覺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這梁山賊寇能扯上什麼關係,偏偏給自己家來信。

“實在不成體統,可不能與這梁山賊寇扯上關係,咱們是清白人家,不能辱沒家風。”

趙明誠在屋中不停的踱步。

轉了幾十圈,轉的李清照都有些心煩。

不停的唉聲嘆氣,終於定了決心。

“不行。梁山的賊子居然悄悄來了這青州官府如今還不知道呢。把這金條和信件一同送到官衙,先把咱們撇的乾淨。”

趙明誠想著伸手就要包那金子。

只想趕緊報告到官衙,梁山賊寇鬧得這樣兇,朝廷大大的丟了面子。

他們突然出現在青州,別人都不知道自己報了上去,還立了功呢。

李清照卻素手伸出,用手將那金子按在桌上。

給了趙明誠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關係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你若不敢與梁山的人牽扯到一起,還不如把這封信燒了,把那金子埋了,只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偏偏還要去報告官府,將這事捅出來,任誰都知道咱們與梁山有關係了。”

趙明誠訥訥不能言。

張了張嘴,略作分說,“咱們去首告,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有功?有個什麼功?”

李清照嗤笑了一聲。

“上面有人要抬舉你,那你就是有功。上面若是不想抬舉你,那就當做沒看見。上面若是想要收拾你,你再去告,也只能平白地落下口實。隨便說什麼你與梁山分贓不勻,說什麼分道揚鑣,總是要將你與梁山有些糾葛的。”

“你且說說看,如今蔡太師穩坐中樞,會不會有人要抬舉你?”

李清照這話裡帶刺,讓趙明誠臉上感覺有些火辣辣的。

只還未曾張嘴,有些不死心,還想繼續分說,卻又被李清照堵死了。

“再說了,如今梁山的人來了這青州不知道要幹什麼呢,偏偏你要將這事捅到官府。你也不想想,憑藉這些酒囊飯袋,難道真的能直接將梁山斬草除根嗎?”

“若是不能,你暴露了梁山的蹤跡,壞了人家的計劃,那鄆城縣縣令的腦袋都輕悄悄的被摘去了,偏偏就咱們兩個人的腦袋硬?”

李清照這話一說,趙明誠頹然的坐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得罪了梁山,真怕他們半夜派人把自己腦袋摘去。

只是作為一個男子,看著妻子亭亭玉立的在那裡分說,雖然心中怕了,卻不肯露怯。

“正是官府不知道,才不知道他們暗中謀劃些什麼。萬一在這青州鬧起亂子來,任由這些賊寇囂張,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好?”

李清照將手中的帕子隨意一甩。

“隨他們鬧去,愛怎麼鬧怎麼鬧,只要官府不下場,百姓們總是有條活路。”

李清照對著官府可是厭惡極了。

為了搜刮民脂民膏,逼迫自己等人交罰金,自己不得不將那褚遂良的尺牘賣了。

得了些錢,本想將罰金交上,卻沒想到,交罰金還得上下使錢嘞。

雖然李清照並不是給不起這筆錢,但總感覺心裡噁心。

而自己的丈夫,總還想著往官場裡鑽,若只是這樣,還則罷了。

偏偏的又認不清現實,如今,蔡京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不乖乖夾著尾巴做人,等待時機,非動一些鬼心思。

不明智。

李清照如今反而是對梁山頗有一些好感。

或者說,在這山東的地界上,如今但凡有人有一點良心,都該明白梁山是好的。

他們愛民護民,是真正的好漢。

尤其是李清照,又有些叛逆,又十分的大膽。

當下便把那封信扯開火漆,展信閱讀了起來。

趙明誠雖有心想要阻止,但被妻子一陣子搶白,如今也說不出話。

只得無奈的看著妻子頗有興致的張開秀口朗讀了起來。

趙明誠不想聽,卻也往耳朵裡灌。

先是一些打招呼的場面話,並沒什麼了不起的。趙明誠只在心中想,山賊也說這些場面話,沐猴而冠,哼。

又聽著妻子繼續往下念,大談特談書法,趙明誠撇著嘴,心裡拼命的想找一些漏洞批駁一番。

偏偏李世民居然真的對書法很有見解,寥寥幾筆,談了一下古往今來的書家,正中要點,稱得上是貫通古今,又短短几句正顯得他自己也在書法上有很高的見解。

趙明誠也是聰明人,只聽李清照念著,腦子裡轉的也快,唸了一句,便已經把那句話在心裡翻了三四遍。

可越是這樣,越找不到可以批駁的地方,隱隱的對書家的見解還在自己之上。

更是讓趙明誠感到悶氣。

雖然很有可能是這山賊最擅長書法,而書法只是自己所有技藝中的一項,但畢竟是文化方面的東西,一個文人還比不過一個山賊,如何能夠不憋氣?

當然,憋氣歸憋氣,趙明誠是不肯承認自己真的不如的。

李清照接著向下讀,並沒有停。

便又讀到了詩詞方面。

山賊也懂得詩詞嗎?趙明誠頗有不屑,畢竟詩詞可是文人風雅的奇葩。

只見那李世民在信中又對他們夫婦二人的文采大誇特誇,盡說漂亮話。

還不等趙明誠得意,心裡暗說一聲算他有眼光,李清照便已經讀到李世民抽出了幾句詩詞的點評了。

這一聽,卻不對了。

只聽李世民抽出來了李清照的幾句好詞,逐字逐句的點評,又談格調,又講韻律,又說典故,又說煉字……

趙明誠只看著李清照在那裡讀著讀著信,嘴角已經開始上揚了。

靈光光的眼眸此刻也已經彎成了月牙。

心裡大起酸勁。

“哎呀,這人倒真有些見解。評我綠肥紅瘦一句,真能切中要害。”

李清照清脆的聲音裡滿是驚喜。

以文會友的魅力已經遮住了李清照的雙眼,一時間都沒注意到趙明誠在一旁坐著,已經臉黑的像黑炭。

趙明誠心中不爽,只等著李清照趕緊唸到自己的詩詞,卻等了等,只聽見李清照念起了一首柳梢青。

那該死的山賊頭子對他夫婦二人的誇讚到這裡就停了。

這不對呀!他不是誇我夫婦二人有文采嗎?怎麼只點評誇獎清照的詩詞,對我的卻是連提也不提一句?

果然是個虛偽小人!

說話一點都不實誠,哪裡真覺得我有文采!

趙明誠心中老大不爽。

“休聽他亂誇。你的才名在那東京城不知響亮多少年了!哪裡需要他來亂誇?花言巧語罷了!”

李清照正琢磨著李世民請他斧正的這首柳梢青的韻呢。

突然聽著丈夫說這樣的瘋話,打斷了自己的思索。

連連又翻了兩個俏麗的白眼。

根本不去理會他。

只嘴巴里對李世民填的一首柳梢青唸唸有詞。

他在那裡念著,趙明誠在那裡聽著。

只覺得格格不入。

趙明誠是先入為主,認為此人是個武夫,是個山賊。

聽著李世民填了這麼一首清純的柳梢青,又覺得違和,又覺得粗平。

李世民上輩子的詩風便是雄健質樸,如今學著這宋朝文人的模樣,填了這麼一首柳梢青,也確實有那麼一些問題。

若是喜歡的,只覺得清純,若是像趙明誠這樣的自然覺得過於平淡不夠綺麗清妙。

李清照卻不然。

她寫詩詞雖然婉約,但胸中常有一番豪氣。

自然能察覺到李世民的妙處。

尤其是這份手書,是李世民親手所寫。

長長一封信,上上下下盡顯書法造詣,飛白飄渺又雄健,絕對稱得上是大大的書家。

字如其人,自然藏著一股雄健之風。

恰好也與這篇柳梢青的風格映襯,自然不讓李清照覺得突兀。

竟真的唸唸有詞的點評了起來。

只因為趙明誠看人,先入為主,自然用高高的水平去要求。

李清照卻覺的,這是個仁善的好人,又是個江湖好漢,自然也對李世民的要求更低。

這柳梢青給了她足夠的驚喜,話語中一點也不吝嗇讚美之詞。

這就更讓趙明誠感到了落差。

那名滿天下的蘇相公,都時常在妻子的嘴中討不到好,被貶損一番,偏偏不知道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山賊被這樣的誇讚。

只覺得胃裡填滿了山西陳醋。

酸味不停的翻湧,一直湧到了舌邊。

酸酸的說了兩句怪話。

李清照也不理他,只看著這封信,猶猶豫豫,又看著那堆金子。

想了想,才問自己的丈夫該怎麼處理。

趙明誠正是吃醋的時候。

只因李世民最後填了這首詞請李清照斧正,趙明誠卻不希望妻子去斧正。

尤其是李世民說話那麼好聽,明著是誇自己夫婦二人,其實字裡行間都只誇李清照一個。

不知道哪裡蹦出來一個讓妻子讚不絕口的男人,又這樣花言巧語的誇讚自己的妻子。

一時間被衝昏了頭腦,趙明誠還以為李清照的意思是問自己該如何回信。

“你不必管,我自回信給他!”

李清照一臉的詫異。

“為何要給他回信?他是個山賊,你不是正怕他連累了你,要避嫌嗎?”

這話是好意,也是李清照為著自己的家著想,卻一時間忽略了趙明誠的小情緒,說的這話在趙明誠耳朵裡聽著就不對味兒。

什麼叫怕被連累?莫非我趙明誠是貪生怕死之輩?

“還有這些金子,又該如何處理?總不能平白的要了人家這些金子。”

李清照很有骨氣,不想平白的收這些禮物。

趙明誠也嗆聲道:“誰要他的這些腌臢東西,即刻包了起來。還與他去。不知道是哪裡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一些贓款。”

李清照卻覺得趙明誠很沒禮貌。

幹嘛對這個山賊有這麼大的惡意?這個叫李濟安的在李清照看來,是個大大的英雄嘞!

“你怎能這樣說呢?他雖然是個山賊,在我看來卻是個豪傑,這梁山也是個好地方。在你們官老爺的手中不知道庇護了多少百姓。”

“如此一個豪傑,聽了我們夫婦二人的名聲,又寫信問候,又以文會友,又慷慨解囊。這都是大大的雅事,何至於你這樣說話?”

趙明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問候……問候什麼?什麼以文會友,分明是以文會你!你要覺得好,你也去,你也去。你也去上那個梁山去吧!”

李清照被這句話氣的柳眉一豎,俏臉一冷。

玉手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又掐著腰,蔥白的食指指著趙明誠的臉。

“你!”

剛要生氣,卻忽然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她何等的冰雪聰明。

本來因生氣瞪大的杏眼,又笑眯眯的彎了起來。

原來這個臭男人是吃醋了。

玲瓏心思又顧念到自家男人的情緒。

“上梁山?我上什麼梁山?這人雖是個豪傑,卻偏偏是個君子,不讓賭錢也就罷了,還寫了什麼狗屁不通的文章,四處張貼。又罵賭博,又罵賭徒,我可受不了他們。”

趙明誠聽著這話,心裡舒服了一些。

卻偏偏妻子這樣罵他,卻仍然說這個山賊是個君子,不能全方位戰勝這個男人,仍然讓趙明誠感到心中有些掛礙。

沉默了半晌,無奈何,也只能喟然一嘆。

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個梁山的賊頭子有仁有義,愛民如子,文采非凡,又有武略膽識,確實是個難得的英傑。

說到底,這人確實也沒得罪自己。

這樣想著,又看了看那人送來的一堆金子。

莫名的還是不想讓妻子和他產生任何接觸。

便主動的取了紙筆,自家寫個回信給他。

斧正那首柳梢青自然是提也不提。

李清照看出了丈夫的小心思,見他主動寫信,估摸著也是想和那梁山的人撇清關係。也是不想讓自己與那陌生的男人書信往來。

誰能理解丈夫,但多少還是有些不爽,到底還是體恤了他,不爽忍下了,他要寫,便任由他去寫。

自己本來也沒想過和梁山扯什麼關係。

不過確實也佩服那些梁山人做的英雄好事。

就見那趙明誠伏在桌上,提筆思索了一番。

本不想多說什麼,但那山賊來信尚且彬彬有禮,他也不想失了身份,又提筆問候了一番。

略寒暄幾句,也沒說別的,只說無功不收祿,不肯收他的金子。

話裡話外又暗示幾句,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寥寥幾筆寫罷,便將那金子裹了,信件封了,找人送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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