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觀在莊子的左後側青牛山的山腰上，青牛山是靈溪城附近最大的山，山上有泉水，有怪石嶙峋，也有茂密的樹林，然而整座山只有青牛觀。
馬車抵達青牛山的山腳，可以看到開闢的田地之中，有穿著道袍牽著水牛耕種的畫面，山腳下依稀有人煙，那是道觀收留的一些散戶，都是老弱婦孺。
“老黃頭，你來過青牛觀嗎？”
坐在馬車裡的張承問道。
“自然來過，”老黃頭咧著嘴，“跟著老爺和夫人吃過道觀裡的素齋，也跟著上過香，好年景的那會子，老頭我還給了十個銅板當功德呢.”
“那為何莊子上都完成了秋收，道觀山腳下卻還在翻地？總不能是在繼續耕種吧？”
張承看著馬車外的場景，“還是水田耕種，莊上都很少用這種方法.”
“山上泉水豐富，想來是為了更好的收成.”
老黃頭說道，“至於收成之時還翻地，當年老爺也問過，據說這是道士們的功課，而且翻新土地也是在為種菜準備.”
“這樣麼.”
陳明嗯了一聲沒有在開口。
青牛山的確很特別，莊子上都是一片秋色，山腳下卻只是沾染了一點，更多的都是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生機勃發，好似和外界是兩個顏色，有點遺世獨立的感覺。
其他人或許是習慣了，但張承第一次來，感覺到了明顯的差異，也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敏銳，還是初步融入這個世界，讓他多了一份警惕心。
轉眼耕種的畫面從眼角消失，馬車在老黃頭嫻熟的技藝下，平穩的停在了一個草亭子面前，老黃頭帶著孫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放好了矮凳。
“東家，順著這條石階往上走就能看到道觀了，”老黃頭說道，“讓平安跟著你去.”
“好！”
張承說著，從馬車裡下來，整理了衣裳拾階而上。
老黃頭看著木訥的孫子，無奈的踢了他一腳，黃平安憨厚一笑跟了上去，但三步一回頭，撓撓頭有點不放心老頭子一個人，結果老黃頭牽著馬去一旁用餐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臺階是用石頭拼湊而成的，用泥漿磨平了縫隙，不可避免的長了一些青苔，張承的腳步從旁掠過，不緊不慢的上山，內心則吐槽不已，對青牛觀的期待下降了一些。
青牛觀的門面太挫了。
與之對應的金佛寺，原主雖然沒去燒過香，但卻遠遠的看了一眼，不僅人聲鼎沸，單單是門口的白玉廣場和十八浮屠羅漢門就讓人歎為觀止。
金佛寺的香火，佛鐘，誦經聲，各種祈願等等，在靈溪城內可是湊了好大一場熱鬧，幾乎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如此，哪裡像青牛觀這麼隱匿山林，古徑通幽。
期待值下降之後，張承心態平和了一些，走到一半反而不著急去道觀，醉心山林風景之中，總感覺這裡自然和諧，讓人通體舒泰，精神振奮，渾身痠麻都不算什麼。
黃平安老實的跟在張承的身後，主僕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了臺階，來的了青石板廣場上，抬眼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八卦香爐，上面有三根巨粗的香柱在燃燒。
黑瓦紅牆的道觀大門正開著，穿著樸素道袍的中年人見到兩人頓時臉上浮現笑容，快步走了過來，先行禮，而後開口道，“可是張承張秀才到訪？”
“在下便是張承，道長如何得知？”
張承驚訝的看著對方。
“今日早課結束，觀主就叫住了貧道，說有一位張秀才要來，貧道在此等候多時了.”
中年道士笑著說道，“貧道清越，乃是青牛觀的香火道士.”
“清越道長，”張承不置可否，面色淡然，“這麼說貴觀主早就算到在下要過來？”
“觀主神通，非我等所知，”清越道長笑容依舊，“秀才公不若見一見觀主？”
“你家觀主叫什麼？”
張承抬腿前行，邊走邊問。
“秀才公沒有聽說過復通觀主的大名？”
清越道長說道，“整個靈溪城地界，乃至郡府，青牛觀主都鼎鼎有名，達官貴人們更是尊稱一聲老神仙.”
“神仙？”
張承噗嗤一聲，不屑的撇撇嘴。
“秀才公有疑問？”
清越道長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若他真是老神仙，為何在下父母遭遇不測？”
張承淡漠的說道，“在下父母每年來青牛觀捐款捐物，乃是和善仁慈之人，不說得到青牛觀的庇佑，為何連死劫都無法度過？”
“這……”清越道長滿臉尷尬，說不出話來。
張承卻不去看他，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接近主殿，殿內供奉的是道家仙身，按照原主的記憶，他只認識兩位，其他的都很陌生，也並不讓他在意。
主殿內的神像下只坐著一位身穿青袍的道長，他並不是白鬍子老爺爺的形象，反而是頭髮烏黑，身體魁梧雄壯，甚至是有些高大，坐在那裡很有些威嚴。
“觀主.”
清越道長行禮道，“人已經來了.”
“你先下去吧！”
復通觀主說著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張承和黃平安。
“是.”
清越道長恭敬的離開。
待清越道長遠去，直到腳步聲都聽不到，復通觀主這才起身，他竟然比張承要高一個頭，起身之後哪怕什麼話都沒說，都能給人帶來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跟我來！”
復通觀主說著，邁步前往偏殿。
張承沒有吭聲，帶著黃平安跟了上去，這偏殿也有不同的作用，其中一處供奉了不少牌位，每一個牌位都有不同，雖然都是木質，但香火和位置足以說明問題。
“張老爺在六年前，花了一筆銀子，在本道觀給你請了一尊長生牌位，保佑你平平安安，福順綿長.”
復通觀主說道，“他們所求並不為自己，而是為了你.”
“觀主之意，家父母捐款捐物，積累香火功德，道觀庇佑的是在下？”
張承似笑非笑。
“事實如此，”復通觀主淡然說道，“你仔細看你的長生牌位.”
張承聞言，眯起眼睛，立馬發現長生牌位上，多出了大大小小的裂縫，這些縫隙如同蜘蛛紋路爬滿了整個排位，看起來只要輕輕觸碰就會碎裂一地。
他頓時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