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關於生存的抉擇
燈塔的核心，克洛託系統的體積不小，生物半腦和機械半腦構成的大腦足有一層樓高，大腦之下是彷彿頸椎骨節的機械結構，總高度超過了兩層樓。
這是靈籠世界舊時代的科技：ash（advanced species of human，人類優勢物種）腦機結合體的技術應用。
將人類的右腦與計算機結合，理想情況下會既擁有人類情感，又擁有計算機一樣的高強算力。
只有這樣的人，才可以被稱為高階人類ash。
但這個專案並沒有成功，核心雖然是人腦，但最終的實驗結果，只得到了具有人類腦回路的計算機。
也就是說，ash只是高階人工智慧。
但實驗結果並不妨礙這項技術的發展與推廣，在遍及世界的大災難發生之前，ash全球大腦成功上線。
克洛託系統曾經是全球大腦的子系統之一。那個生物半腦，也不是燈塔人猜測的史前智慧生命的大腦，而是由地底生物的基因培育出來的科技產物。
運算能力對靈籠世界的地球來說很高，但在啟源面前，那玩意就是個算盤。
這個發現讓牧晨星很失望。
倒是在它的資料庫之中，瞭解了一部分關於末世的資訊，還算有點收穫。
1991年，全球汙染極其嚴重，地球的生態環境已經惡劣到人類難以存活的地步，星際移民計劃提上了日程，月球的礦產資源遭到了破壞性的採掘。
2000年，移民計劃正在按部就班的實施，不少的移民飛船成功發射。
可月相突然發生轉變，地磁偏轉、引力紊亂導致地質災害席捲全球，地震、火山、海嘯等等天災一直持續了幾十年，移民計劃被打斷，人類社會徹底崩潰，人口暴跌到幾乎滅亡的程度。
彷彿藤蔓一般的地底生物，首次大規模出現，並散播孢子之類的寄生體，開始侵襲地表生態。
末世降臨。
2048年，原空中監獄塔爾塔洛斯的獄警與囚犯和解，決定建立人類庇護所。於是改名為燈塔，集結人手挽救倖存者，擴建計劃也在同步施行。
這一年被定為燈塔曆元年。
燈塔歷三年，原典獄長去世，第二任城主就任，因收容的倖存者過多，開始建造懸吊居住區。也就是現在塵民居住的鴿子籠，但在那個時間段，還沒有區分上民與塵民。
所有的力量都在拯救倖存者。
燈塔歷五年，噬極獸誕生，燈塔遭遇地面武裝力量的攻擊，雖然最終獲勝，但人口損失過半。
自此以後，燈塔開始轉變挽救倖存者的態度，不再成建制的收容，也開始有意識的劃分和控制人口。
燈塔歷十一年，最後一個地面庇護所陷落，確認噬極獸發展成為種群，地面已無法生存。獵荒者部隊成立。
燈塔歷十二年，獵荒者遭遇噬極獸圍攻，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指揮官摩根和寥寥無幾的人手存活，他帶回來一個白髮女子和一部動力裝甲。
此後，白髮女子消失，燈塔獲得改裝重立體的技術。
燈塔歷二十四年，克洛託系統推算人類未來，宕機。
直到現在，仍舊處於停機狀態。
因為生物半腦僵停休克了，本應是粉白色的大腦皮層，透著一種鉛灰色。神經結構彷彿枯死的樹木一般，顯現出木質化的紋理。
它快要死了。
從大腦皮層生長出來的，彷彿菌絲一般的觸鬚，毫無生氣的飄在溶液之中。
特別像僵死的瑪娜之花。
這套系統精準的預測了末日降臨，並在其後的歲月裡幫助燈塔躲避了很多次的災難。
第二任城主用它來演算人類的未來，結果把系統玩到宕機。
而燈塔沒有重啟的技術。
真特麼會玩，超算不是這麼用的呀。
演算人類未來的變數太大，天體級暗質計算機都得不到確切的答案，半生物大腦能有什麼好結果？沒爆炸就不錯了。
但在宕機之前，城主在一堆亂碼之中解讀出了一個座標。他把那個座標當成了對未來的預言，以及人類唯一的希望。
義無反顧的帶人去了地面，拼盡全力趕到了標識的地點，找到了一個嬰兒。
這個嬰兒就是馬克。
馬克是舊時代基因科技的結晶之一，也是燈塔人用鋪滿了一路的屍體迎回來的，人類的希望。
其實白月魁也是舊時代基因科技的成果。
而瑪娜生態也是地底生物吸收了改造基因的產物。
克洛託系統計算的結果，應該是繼續推進基因科技，結果燈塔的人只帶回來了馬克，沒能帶回相關的科研資料和裝置。
第二任和現任城主都想把馬克培養成強大的戰士，期望他能帶領燈塔走出困境，戰勝噬極獸，重回地面。
行為很短視，但也無可厚非，一座在末世掙扎求存的難民庇護所，讓他們去研究前沿科技，確實有些難為人。
不得不說，幾十年的全球災難，對文明的打擊太大了，舊時代的科學技術在這座空中監獄已經成了傳說。
末世的科技倒退極其嚴重，本以踏入了宇航級門檻的文明遺民，被一套沒有誕生高階智慧的生態系統逼得上天入地，真的很悲哀。
燈塔現在能夠保證核聚變能源系統的正常運轉，維持基因檢測和已有的醫療體系，能製造輕型槍械和彈藥，改裝動力裝甲重立體，也算是不容易了。
可惜的是，尼伯龍根z10型電磁狙擊步槍的製造技術遺失，只能靠獵荒者去地面蒐整合品，整個燈塔也沒有幾個電磁槍炮。
牧晨星覺得電磁武器才是他們的未來，火藥槍械的殺傷力不足以應對大型噬極獸。
但是燈塔失去了逆向推導的能力，而高層更在意的是維持社會結構的穩定。
牧晨星從其他計算機的資料庫裡讀取到的資訊顯示，燈塔歷三十年，第三任城主，也就是現任城主摩根繼位，一上臺就頒佈了三大法則。
以基因區分上民和塵民，拆解家庭單位，新生兒施行共子而教的養育模式，扼殺親情、愛情等等情感，試圖以法律的形式消抹人類的感情。
並於同年批准他的兒子查爾斯，成立了光影教會，用信仰穩定人心。
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
好處是透過優生優育的辦法實現基因最佳化。那些基因有缺陷，有遺傳疾病隱患的塵民，根本就沒有生育權。
或許千百年之後，他們能培育出一批冰冷麻木，在噬極獸的感知之中不那麼顯眼的精英戰士。
壞處嘛，就是徹底封死了人類的未來。
讀取了整個燈塔的資料，牧晨星覺得這處庇護所的前路已斷，註定滅亡。
失去感情的人類還不如智慧機器人呢，連進化的根源是什麼都分不清，被噬極獸嚇瘋了吧？
他對這裡失望透頂。
雖說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但有些人，他不想救。即便救人並不怎麼費力氣，可有一部分人讓他感覺噁心。
一想到要連這些人一起救，他就感覺有一口老痰卡在了嗓子眼裡，嚥下去太噁心，咳又咳不出來。
難受。
扭曲的末日世界，人性太複雜了，他無法設身處地的去感受，去理解。
難以辨別善惡。
考慮了一秒鐘，他最終決定，救誰不救誰的選擇，還是讓別人去做吧。
與燈塔不同，地底居民已經開始改換科技體系，適應生態轉變，玩起了個人修煉。白月魁這個舊時代的腦域科學家，真是不容易，硬生生的開闢出了一條新的進化路線。
回頭再去參觀吧，現在牧晨星想要先看看馬克的反應，等待他的選擇。
而此時的馬克非常不滿，帶回來的牧晨星明明戰力強大，可見了城主一面就消失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這讓他想起了幾十年前造訪燈塔之人的故事。
也是消失得無聲無息。
他決定回頭去找年紀大點的老人打聽打聽。事情過去了三十九年，當年的人大多已經遠行，還生活在燈塔上的可不太好找。
他盯上了塵民0609，這是跟隨獵荒者很多年的老搬運工了，知道很多事情。
但現在走不開，這趟是三年以來，不，是他加入獵荒者十年以來，收穫最大的一次，分類儲存的工作，相當的繁瑣。
他當然不用去幹活搬東西，可事關手下的貢獻點，不盯緊可不行。
還有受傷隊員的治療安排，出生入死的去地面蒐集物資，受了傷卻因為貢獻點不夠就不給治，什麼吊規矩？
獵荒者是為誰受的傷？我們又是為誰去拼的命？他覺得生命公式不對，生命怎麼能用一個冷冰冰的公式去衡量？
不應該這樣！
而那些律教士也來搗亂。
事情的起因是4068擅自登上重立體，違反了塵民不得碰觸上民武器的律條。
在他看來，這個行為確實很胡鬧，沒經過訓練就貿然登上重立體，容易出亂子。但也不至於到犯罪的地步，當時戰況緊急，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可這些待在天上的老爺們，體會不到地面的危險。
荷光者梵蒂親自監刑，律教士狠狠的抽了4068十二鞭子，那可是鋼條絞制的硬傢伙，每一下都是皮開肉綻，不好受啊。
而那小子不服氣的抗辯，只會惹來更重的懲罰。
馬克看不過去了，準備過去阻止，而墨城先他一步，抓住了律教士繼續揮鞭的手腕。
好嘛！
現在成了獵荒者跟光影教會的正面衝突。
那就更不能不管了，他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幾個律教士的面前。
“墨城，放開那位律教士。”馬克先吩咐了一聲墨城，然後才轉過頭來，注視著荷光者說道：“荷光者大人，這小子好不容易才從地面上撿回了一條命，你要是把他打傷了，我就又少了一個人幹活呀。”
說話期間，獵荒者隊伍又有幾個人圍了過來，場面有些僵持，馬克嘴裡說著軟話，但態度很強硬，一步都不會退讓。
所以退讓的是光影教會。
這種事在獵荒者和光影教會之間，發生了太多次。去地面拼命的莽夫和高高在上的老爺，總是不對付的。
衝突解決了，可矛盾只會越積越深，馬克不在乎，繼續處理獵荒者隊伍的事情。
物資入庫，傷者治療，死者的資源重新分配，彈藥補給，武器維修，以及培訓調撥過來的新人。
等諸事平順已經是第二天了，他去鴿子籠找到了0609，打聽了一下燈塔十二年，神秘人造訪的事情。
結果只知道是第一任獵荒者指揮官，現任城主摩根，帶上來的一個十七八歲的白髮美女，然後這個女人就神秘消失了。
跟自己帶回牧晨星的情形何其相似。
到底是怎麼回事，仍舊一無所知。
他鬱悶的返回了獵荒者的基地，然後接到了一個更讓人鬱悶的訊息。
老師埃隆的骨齡已經七十，明天就要遠行，燈塔不養沒用的人，即便為燈塔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最後也一樣會下放到地面。
地面有多危險，馬克知道的一清二楚，說是遠行，其實就是送死。
這該死的末世！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緊緊的咬著牙齒，才能將怨憤的言辭憋在嘴裡。
這世道，抱怨是沒有用的。
轉過天來，送走老師，他的牙都快咬碎了。
可生活還得繼續，獵荒者必須要為下一場戰鬥做足準備，他去找了航行控制室和科研部的指揮官鏡南，商議為重立體改裝的事情。
事情談的很順利，要是沒看見冉冰的滑翔翼出了故障，他的心情大概能變好一些。
這女人從小到大就不能有個不皮的時候嗎？！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兩千米的高空跳下，終於把人救了回來，可她的表白讓馬克回憶起了姐姐紅蔻和破曉的事情。
他們也是因為愛情，違反了三大定律，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火焰燒成了飛灰。
姐姐是獵荒者第二任的指揮官，城主親手帶起來的徒弟，破曉是她的副官，燈塔上數得著的戰士，功勳卓著、貢獻非凡，可仍舊被執行了火刑。
他現在也是獵荒者的指揮官，也和自己的副官相愛了，十幾年前的事情要重演了嗎？
但他不想看見心愛的人被燒死。他不怕死，可他不想冉冰死。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了。
“這些話不要再說了。”馬克硬下心腸轉身離開。
求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你會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