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場地離碧橋這邊也不遠,會場外面已是人山人海。

能擠到會場前的人並不多,大多人都是因熱鬧而來,會場外各路攤販亦趁機雲集各種叫賣攬客,還有許多讀書人,因此吸引來了不少欲遮還羞的女子。

會場四面缺一面,如桶狀,兩邊及底部皆是三層樓,其實就是一坊入口,場地夠顯大。

裡面的空地上搭起了臺子,臺子周圍的樓上是一座座露臺,皆擺有坐席,是參賽各家族的座位。

臺子上還做了一塊背景牆,牆上掛了許多的木牌,皆是各家族參加文會的子弟名字。

背景牆前面,還擺了一排坐席,是給濘州文壇名宿坐的,也是文會比試的執考人。

臺前一直到坊外出口都站滿了人,嗡嗡議論聲一片,不斷有人指著背景牆牌子上的名字議論,“殷吉真”這個名字不斷被人提及。

現場,官府還派了不少的人馬來維持秩序。

咚咚咚咚咚……

臺上一角的鼓手突然急促擂鼓不停。

兩邊樓上一座座的露臺上各家族的主要人員陸續出現。

左側居中的最佳觀看露臺上,聞氏族長聞袤現身,一起的還有幾名聞氏分支的族老,管家聞魁引導他們入座。

正對面,右側居中最佳的觀看露臺上,一位鬚髮花白,滿臉虯鬚,身穿黑底描金袍子,顯得有些氣勢洶洶的老頭出來了,虎背熊腰頗顯兇悍,正是萬氏族長萬擎濤。

人一落座,便盯著對面的聞袤一聲冷哼,不屑和不滿的意味顯而易見。

跟著露面的族人隨之也陸續在他左右落座。

下面臺子兩側,五名濘州文壇名宿在一片恭敬拜見聲中登場了,登臺後陸續坐在了執考席位上。

有人員在臺子正中央的香爐內插下了一炷香,而後對左右露臺上的人喊道:“一炷香時間,請各家族最後確定參賽人員!”

回首指向了背景牆上掛的牌子。

聞袤瞅了瞅聞家五名家族子弟的名字,又看看萬氏那邊果然掛出的“殷吉真”的名字,神情有些凝重,宇文淵的精神恍惚沒能來參加,讓這邊基本上沒了獲勝的把握,只能是寄望於族中子弟能超常發揮。

其他族老的臉上也看不到什麼高興,都知道聞氏這次沒了什麼取勝的希望,純粹是來做陪襯的。

各家族基本上也都沒人吭聲,牆上掛的名字,各家族的人早就都已經確認過了。

大家該喝茶的喝茶,該等待的等待,等一切就緒開始。

臺下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依然。

香爐裡的香焚燒到三分之一時,聞馨一行終於到了。

馬車在場外的路旁停了一下,幾人下車後,早已等候在此的聞家人將一行給帶進了一旁的店鋪裡,從房子裡直接穿到了會場的臺前,又從一側出來。

臺下早已佔好了位置的聞家人手讓出了位置給他們,讓位者又迅速退下了。

躲在聞馨等人身後的庾慶不時左右打量現場,已經在琢磨如何脫身,畢竟聞馨的那些護衛跟不到這裡。

不過他能感覺到,宋萍萍總是若有若無的盯著他,或者說是戒備著他,時刻擋在他和聞馨之間。

“這麼多家族參賽,我們不妨猜一猜本屆哪家能勝出,能成為大祭的主祭.”

“兄弟,你頭回來的吧?”

“正是,呃,你怎麼知道?”

此話一出,一片“嘿嘿”竊笑聲起。

有人低聲道:“還需要猜嗎?不是聞氏就是萬氏.”

“這麼多家族參加,為何能如此篤定就是他們兩家?”

“道理簡單,除了那兩家,其他家族都是裝模作樣的陪襯,許多家族本就是倚靠那兩家生存的.”

“對頭,就算家族中有傑出子弟能力壓聞氏和萬氏,也不敢吶,陪著玩玩就行了.”

“主祭是什麼?代表的是地位,是在濘州各商會中領袖群倫的地位,壓聞氏和萬氏一頭,跑去做主祭,讓那兩大家族的族長在邊上打下手做陪襯,也得有人敢吶,除非以後不想在濘州混了?”

“如此說來,搞這文會還有什麼意思?”

“當然有意思,能息事寧人吶,早年那兩大家族誰也不服誰,那可是真刀真槍幹過的,連修行界的勢力都動用了,不知死了多少人,甚至是波及了整個濘州的正常商業往來,搞的濘州人心惶惶。

後來牧府出面強勢鎮壓,居中調和,才把武鬥給改成了文鬥.”

“其實也挺有意思的,畢竟都是各家族的傑出文才,詩詞賦之類的不至於一無是處,觀賞學習一二還是可以的。

你看,連去年的新科榜眼殷吉真都來參加了,這可是真材實料的才子啊,能旁觀一二當能受教.”

“咦,我聽說聞氏的未來女婿宇文淵也要來參加,我看了半天,這牆上怎麼沒有他的名字?”

“開什麼玩笑,一場並不公平的比試,宇文老爺子是什麼人物,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孫子來攪合.”

後面一群人在嘰嘰喳喳小聲議論,庾慶不時回頭看看,大多時候豎起耳朵聽。

聞馨也聽到了,暗暗咬唇靜默,慚愧,也不知阿慶聽到了會作何感想。

右側露臺上,萬氏族長萬擎濤正與左右族人閒聊,後面,他的孫子萬勝群突然走出,俯身在他耳邊道:“爺爺,請您移步過來一下.”

萬擎濤回頭道:“不要緊的事就先放一放,眼前先應付這場文會,我今天就想看看聞老頭怎麼難堪.”

萬勝群無奈,低聲道:“殷吉真那邊出了些變故,他要退出這場比試,我怎麼勸都沒用,爺爺出面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挽回.”

萬擎濤臉上肌肉抽了抽,旋即快速起身而去。

左右兩旁的萬氏族人面面相覷,多少都聽到了一些,沒想到事到臨頭了,居然會出這種變故。

在他們對面的聞氏露臺上,聞袤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道:“萬老兒那邊的人好像有些不正常.”

“好.”

後面的聞魁會意離去,走進身後屋裡,招呼了人過來,安排了人去萬氏那邊打探。

咣!

一間房門被萬擎濤一腳給踹開了。

窗前看著街景的殷吉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是怒氣衝衝而來的萬擎濤,當即行禮道:“爺爺.”

萬擎濤抬手打住,聲音洪亮,“別!您可是金榜題名的榜眼,您是我大爺,我可受不起您的大禮。

說吧,聽說您突然又不想參加文會了,什麼意思?”

殷吉真一臉無語,繼而又無奈道:“爺爺,我思來想去,我現在的身份真的不適合參加這種文會,確實是不能參加了.”

萬擎濤那張大鬍子臉虎了過去,“你什麼身份?一個七品芝麻官而已,你這種貨色,濘州城內我隨便抓一把出來哪個不比你強?抖抖手,指縫裡隨便掉出來的也是五六品。

供著你,敬著你,給你長臉了,讓你長脾氣了是吧?”

殷吉真哭笑不得,知道這位的脾氣。

一旁的萬勝群小汗一把,趕緊上前勸攔,“爺爺,咱們有話好好說.”

萬擎濤大眼瞪去,“好好說?我沒跟他好好說嗎?我之前是怎麼求他的?我親自求了他小半天,他才答應了下來,現在又反悔了,什麼意思,存心看萬氏的笑話不成?實在不行,一開始就不要答應,答應了就要做到,這也是萬某人行事的準則,就四個字——言而有信!”

回頭又瞪向殷吉真,“你現在撂我場子,我一時間到哪找補去?什麼叫不合適?你那點小感受算個屁!我告訴你,你這個理由我不接受。

孫子欸,老夫這人很好說話,向來是個講道理的人,從不強人所難,只要你能擺出說服我的道理,退出就退出。

若是說不出正理來,你說退沒用,上場時間到了便直接押上臺去,要丟臉大家一起丟!否則…”

他突然抬起一腳,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哚!直接插在了一旁的桌上,“除非你把我給插了,踩著我屍體走人!”

“……”

殷吉真目瞪口呆地看著插桌上的明晃晃的匕首,儘管知道這位萬老爺子很虎,但今天才算是真正見識到,這一大把年紀了,鞋筒裡竟然還藏著匕首是幾個意思?

見對方虎視眈眈不放,他也沒了脾氣,猶豫再三後,終於苦笑道:“爺爺,我實話實說了吧,不是我不想幫萬氏,而是這次我真的是幫不了,我就算上場也是自取其辱,聞氏那邊請了高手來.”

萬擎濤挑眉:“什麼高手,是長了翅膀還是長了爪子?”

殷吉真一字一字的清晰說道:“阿士衡!”

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只能是將庾慶給抖出來應付,不然沒辦法收場。

“什麼屙呀屎呀的,哪冒出的爛人,你…唔?阿士衡…”火燥燥的萬擎濤突然凝噎無語一陣,旋即小心試問道:“誰?那個排名在你後面的探花郎?”

殷吉真嘆道:“沒錯,正是他.”

一旁的萬勝群吃驚不小,“你是說,是那個會試考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四科滿分、酒樓題三個字就能讓天下人趨之若鶩、京城摔冠而去的天下第一才子阿士衡?”

殷吉真點頭,“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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