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由於觀海衛頑強抵抗,倭寇留下數十具屍體後,退走了。

戰事結束後,賈芸深夜專程去了一趟,仔細查驗後,發現死的人都是真倭,沒有海盜的影子。

“想來海盜也不敢做沒把握的事.”

賈芸心忖道。

海盜造反和倭寇偷襲,朝廷歷來對造反者比較重視,對於倭寇入侵反而不當回事,畢竟如今朝廷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北方。

所以,如果海盜不是有百分百把握能打進慈溪的話,應該不會再有動作了。

當然,下次再有動作,估計就是雷霆一擊,保證萬無一失了。

二月十六,縣試如期興行。

整個縣城防衛森嚴,賈芸怕出意外,連衙役和幫閒也都揹著弓弩在街上巡邏,只要有人意圖不軌,就亂箭射殺了事。

這個時代,可沒人講人權。

只要是在這緊要關頭跳出來的,不管是不是海盜倭寇,一律按海盜倭寇處置。

巡檢司的人依舊在城外各要道值崗放哨,為了防止人力分散,今天他們的布控範圍倒是縮小了一大半,只在縣城周圍警戒。

賈芸天未亮就去了考場,無數童生帶著考籃依次排隊進入。

由典史侯中平,帶人負責搜查考生全身,賈芸派了兩個親衛盯著,防止他打馬虎眼。

要說侯中平能當上典史,業務能力自是不用多說,一雙招子賊的很。

剛開始沒多大一會兒,就讓他接連逮住幾個懷挾抄寫入場的,頓時震懾了不少童生。

整個考場周圍,鴉雀無聲,靜悄悄的,在這種環境下,人們連呼吸都屏住了。

考場正門後,有一大院兒,考生進來後,全都聚集在此。

待人員全部到大院兒後,賈芸等考官、監考官來到最前方肅立。

縣學教諭邱農作為先教官,上前向賈芸一揖致敬,而後來到他身後肅立。

接著,做保的廩生集合,一同向賈芸一揖致敬,而後退到旁邊監視。

賈芸看著大院兒中的童生,歲數小的只有十一二歲,歲數大的都年近花甲了,可見功名真是個讓人著迷的好東西。

功名,象徵著社會地位,象徵著財富,更象徵著權利!

自己去年跟這些人一樣,心情既興奮,又緊張的進入考場參加縣試。

沒想到轉眼才過一年,自己就要當別人的座師,主考一縣童生試了。

就在賈芸自我心中感嘆的時候,下方的幾百個童生都眼巴巴的看著他,目光透著火熱和尊崇。

賈芸年紀輕輕,就能主宰一方,不得不讓人佩服,好些個童生都心想著今後自己也要這樣。

這些人,一大半都比賈芸歲數大,今後見了他後,依舊要喊他老師。

不待童生們憧憬完畢,賈芸就轉身去了北面的三間大廳裡。

大廳中間為過道,賈芸坐西間,面東開始點名。

點到名的考生入中廳大堂接卷,高聲唱某廩生保,廩生確認後應聲唱廩生某保,此為“唱保”。

確認無誤後,考生就可以拿著試卷,進入座位等候答卷了。

如做保廩生對考生有疑時,考生立即會被一旁待命的差役扣考。

考生按捲上座號入座,衙役用牌燈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迴展示,考生填塗准考證號,諸考生開始寫作。

考試正式開始後,就暫時沒賈芸什麼事了。

大堂上有酒水伺候,差役拿了些酒菜擺到賈芸桌前,供他享用。

賈芸舉杯向監考的邱農示意了一下,邱農直搖頭,表示今天不喝。

賈芸也不勉強,要是主考官和監考官都喝大了,那就是鬧出笑話了。

喝了杯酒後,賈芸心想道:“但願今天能順順利利的吧,千萬別出什麼么蛾子!”

考場內出什麼事,倒沒什麼,最多也只會是有人作弊罷了,可如果外邊兒的海盜和倭寇不閒著,就算是賈芸,也沒辦法出去。

賈芸的願望成真了,接下來幾天,慈溪內外都風平浪靜。

別的地方不時有倭寇襲擊的訊息傳來,偏偏慈溪的倭寇消失的無影無蹤。

縣試考四場還是五場由縣官決定,賈芸決定今年慈溪只考四場。

其實第四場、五場,都是在同一天舉行,考詩賦、經文,姘文。

定製學署教官不準閱卷,以防作弊。

每場限當日交卷,不給燭。

考生完卷,分批開放龍門出場,謂之“放排”。

末場考完,即將自第一場起當取考生,全數拆開彌封,用姓名發案,稱之“長案”。

取列第一名者,曰“縣案首”,無重大事故,無須再一路考至院考,照例“進學”,獲取秀才功名。

賈芸當初縣試榜中案首,就是這種情況。

只要是案首,按慣例就自動獲取了秀才功名。

不用像別的考生一樣,還要參加府試和院試才能獲得秀才功名。

考取前十名者,為“縣前十”,為一項榮譽,至府考時,需提坐堂號。

學生考完後,賈芸才真正忙碌起來。

每場考試有幾百份卷子,錄取誰,不錄取誰,全憑他作主。

當然了,錄取的卷子不能太胡來,要是寫的語句不通,前不著後語,自有監考官複檢考卷,很容易就會發現問題。

顯然,慈溪還沒有人能讓賈芸給他那麼大的面子,胡亂錄取,所以每張考卷他都要仔細審閱。

就在賈芸還在閱卷的時候,城外驛站裡,夏百川已經等急了。

他和劉永安站在城外,遠遠的看著慈溪縣城,心裡有些抓狂。

“我可能是當的最窩囊的縣丞了!”

夏百川長長的吐了口氣,鬱悶道。

劉永安這些天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金陵那邊的人還沒訊息傳來,他也不敢有下一步動作。

“要是他稍微大意一些,咱們十六那天,就直接殺進城內了.”

劉永安陰鬱著臉說,“我也不怕他武功高強,有幾百個考生在,不怕他不投鼠忌器,可惜了這個好機會!”

夏百川咬咬牙,寒聲道:“那就將偷襲放在縣試放榜那天!”

劉永安聞言一愣,然後贊同道:“不錯,放榜那天,大多考生都會去看榜,咱們擇機偷襲慈溪,就算殺不了賈芸,殺一批考生,也能讓他丟官!”

夏百川回頭看了他一眼,鄭重道:“哪怕把人拼光了,也要殺了賈芸,要不然我在慈溪是呆不下去的!”

劉永安知道夏百川的情況,他這次算是被自己拖累了,於是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夏百川再怎麼說也是江西夏家的人,雖是旁系子弟,可到了舉人這個面兒上,今後前途自不用說。

如果劉永安不管不問,只顧著自己,那麼就有很大可能會惡了夏家。

對夏家來說,斷了一個旁系子弟的前程無關痛癢,但他們付出了,卻沒得到相應的利益,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了。

時間慢慢過去,轉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五。

用了三四天時間,賈芸總算將試卷審完,並將相應的排名列了出來。

對他來說,自己任上的第一次縣試工作,算是基本結束了。

然而,原先猜測的海盜偷襲之事,這些天依舊沒有音信,這不但沒讓他放下心來,反而有些憂心忡忡。

海盜和倭寇都這麼沉的住氣,要麼是真的不再打算襲擊慈溪了,要麼就是在憋著搞大事!

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說。

如果是後者,保不齊他們一有所動,將會是近些年來,浙江地面上規模最大的海盜襲擊事件。

“自己造的孽,含淚也要吞掉.”

賈芸將考生排名交給書吏,抄到榜上,心裡卻在想著海盜的事。

想了想,他心忖道:“去年雖說因砍了不少海盜,救了一批大官,我得了不少好處,卻也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海盜主要的特點就是人多,砍死幾個根本無濟於事,除非出動大量軍隊大規模圍剿,才能永除後患。

但對現在的賈芸來說,他還沒資格調動那麼多的軍隊。

再者說,其他各城的守衛部隊,連城都不敢出,說明早就沒血性了,上了戰場後,能不能敵得過海盜還是個未知數呢!

“上次文大人說想辦法,讓我擴充巡捕營的事,也沒訊息,也不知道他操作到哪一步了!”

賈芸暗暗思量。

不過,想要真正擁有擴充巡捕營的權利,還是要打場勝仗才好。

但事情又回到了原點,馬上海盜和倭寇一旦襲擊慈溪,估計就會一擁而上,不可能會是小股敵人襲擊。

因為海盜知道人少了,在面對賈芸時,佔不了什麼便宜。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賈芸要率領巡捕營在這次戰爭中活下來。

“他們應該會糾集一千多人,甚至數千人來強攻慈溪,這樣才有把握取勝.”

賈芸猜測道。

上次在觀海衛幾百人的真倭襲擊都沒佔到什麼便宜,估計海盜也不會那麼蠢,依舊頭鐵,只派幾百人來強攻慈溪。

這些天海盜之所以還沒有動靜,最大的可能性是還在調集人手。

不一會兒,書吏來報,說榜單已經抄好。

賈芸和邱農等人上前仔細檢查無誤,都鬆了口氣。

賈芸笑道:“在這考場呆了將近十天了,人都快發黴了!”

“縣尊受累了,等明兒放榜後,下官邀縣尊去高升樓好好喝幾杯!”

邱農微笑道。

“放榜?”

賈芸沉吟一聲,突然問道:“邱教諭,你說倭寇有沒有可能在咱們放榜這天偷襲慈溪?”

邱農怔了怔,眉頭瞬間皺起,琢磨片刻,他開口道:

“還別說,如果我是倭寇的話,趁著放榜之日偷襲慈溪,因為有許多考生的原因,倒是能讓官府束手束腳,顧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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