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甩鍋的姿勢
晚宴在八點準時結束。
走出富麗堂皇的晚宴大廳時，劉曉涵同學很生氣，她決定在接下來二十四小時一定會理會寧清這個壞傢伙。漢威集團其他人的情緒則很穩定。劉志莘並沒有向這次談判代表團透露任何關於寧清的事情。所以代表團成員們也都認為這次參觀不過是董事長的緩兵之計，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期待，甚至有人還覺得董事長的決定有些任性。
對於談判的另一方來說，情況恰好相反。幾乎所有能接觸到某些訊息的人此時最大的感受大概是困惑，深深的困惑。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可能出現的時候，大佬們的第一反應大概是隻覺得搞笑。
但當越來越多的資訊支撐這種不可能的可能似乎真有那麼一絲可能的時候，大佬們開始笑不出來了。總得有人思考如果這種可能存在的話，會對接下來的談判帶來什麼影響。更何況這個訊息如果是真的，影響的還不僅是近在眉睫的裁判，更影響著韋斯特晶片的發展策略。
不過結果其實差不多的。
當漢威集團的代表團回到酒店之後，並沒有休息，而是開始加班探討接下來的談判工作該如何進行。商務談判是個很複雜的工作，要在不停的試探中，猜測對方的底線，並透過各種方式展示自家優勢，放大對方缺陷，以此進行施壓，爭取到對己方有利的結果。
尤其是對於漢威集團來說，因為瑞恩政府頒佈的那些政策本就給了他們太大的壓力，面對的情況也更復雜，自然更加勞心勞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寧清的表演起碼把雙方拉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因為這個時候韋斯特晶片高層同樣也在加班，因為他們得判斷託尼爾·桑達今天無意從那個高中生口中得到的那些情報真實性到底有幾分。
劉志莘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因為韋斯特晶片這次會議級別明顯很高。參加的可不止是那些技術高管，而是幾乎所有高管都參與了這次會議。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對於這次漢威集團發起的收購案，韋斯特晶片其實也很重視。
沒辦法，雖然在談判中，韋斯特這邊一直強調他們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晶片技術，產品根本不愁賣。但實際上韋斯特現在的情況並不算好，所謂的先進也只是相對於永漢共和國的晶片產業而言。
其實目前世界範圍內韋斯特晶片的產品並不具備優勢。倒不是他們的產品比不上人家，主要是這家老牌晶片企業正面臨一個價效比的問題。再加上韋斯特晶片屬於那種既擁有晶片設計能力，同時還擁有晶片製造能力的大型綜合晶片公司，這也意味著公司有太多重資產，一旦出現利潤下滑，很容易便出現流動性問題。
再加上前些年高層的決策出現了些問題。為了開拓利潤點，韋斯特晶片斥巨資開始佈局智慧晶片跟汽車晶片領域。從這些年市場發展來看，這個佈局稍微超前了些，結果就是花費了重金砸出的相應技術，暫時還無法為公司帶來相應的利潤。
同時還不能斷了投入。因為現在越來越多的公司也開始搶佔賽道，一旦鬆懈就有可能被後來者居上。所以哪怕現在智慧汽車的概念依然沒被大眾所接受，韋斯特依然要硬著頭皮繼續往裡面砸錢。
於是便造成了現在的情況。
韋斯特晶片缺錢，缺大錢。漢威集團目前急缺晶片製造技術，於是雙方直接坐到了一起。
如果這次談判能達成一致，漢威集團將能得到韋斯特晶片在瑞恩國外的兩個晶片製造廠，雖然這兩個廠子工藝落後了些，但起碼有著成熟的產線，能夠幫助漢威集團度過眼前的難關。同時韋斯特晶片也能甩掉落後產能，獲得現在對於公司最重要的現金流。
本來應該是一拍即合的生意，但現在卡在了一筆鉅額的政治獻金上。
用韋斯特晶片這邊的說法，如果想要這筆交易順利達成，他們最少需要兩億瑞元來對政府相關決策層進行遊說。但這筆錢瑞恩一分都不想掏，不止如此，所以這筆錢必須攤入這筆收購案的交易金額中，而且需要漢威集團在簽約之後，收購案正式啟動之前就將這筆錢打給韋斯特晶片。
因為韋斯特晶片並不能保證這筆錢花出去之後，這次收購肯定能得到允許。但規矩是這筆錢花出去之後，不管遊說是否成功，都不會退款。也就是說，漢威集團是有可能花了這兩億瑞元，政策上依然無法保證收購案順利進行。
雖然韋斯特晶片一再保證這種可能性並不大，決策層只要肯收錢一般都會把事情辦成。但站在漢威集團的角度這種莫名其妙的風險顯然是不可接受的。這也是劉志莘總是自嘲這幫瑞恩人是不是認為他就是來送溫暖的原因。
給出去的錢，再想拿回來，那可就是打國際官司了。
然而韋斯特晶片卻認定了現在漢威集團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對這個要求直接寸步不讓。說白了賭的就是漢威集團已經沒有退路，所以開始玩極限施壓。
這也是寧清在託尼爾·桑達面前演那出戏的原因。目的就是讓韋斯特晶片產生錯覺，讓他們意識到漢威集團是有退路的。當然最好的結果是能讓韋斯特晶片決策層感覺到漢威集團提出的收購案其實是為了麻痺瑞恩政府的技術封鎖，那就更完美了。
反正這麼做了能不能賺寧清不清楚，但能確定的是，肯定不會虧。而且寧清認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資訊差這種優勢針對蠢人用時，可能效果沒那麼明顯。但如果對手都是些聰明人跟陰謀論者，往往效果會出乎意料的好。
事實也似乎正朝著寧清預料的方向發展著。
當託尼爾·桑達將今天下午他跟寧清對話的那些內容，以及當時寧清的一些表現儘可能完整的在會議室內向公司管理層表述之後，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古怪。
但這並不是高潮，真正的高潮是在託尼爾·桑達將下午兩人的對話大概複述了一遍之後，參會的所有高層手中拿到一疊寧清的資料之後。這個時候大家終於意識到這個高中生的不尋常……
其實這份資料並不算很齊全，只有寧清目前所在的學校，以及他參加國際數學建模競賽提交的兩篇論文以及所寫的程式，還有他提出的一個問題。但這些其實已經夠了。
一個高中生已經能被兩位世界級數學家看重，提出的數學問題在世界數學界引發廣泛討論，同時還被一個國際知名的諮詢管理公司列為重點關注物件，更重要的是那篇關於金融創新的論文所提到的金融運作工具……
如此牛逼的經歷，讓這個高中生下午跟託尼爾·桑達說的那些話，增添了起碼三十個百分點的可信度。
能提出世界級數學難題的高中生幫助一家晶片實驗室解決一個關於晶片設計的數學問題，從而獲得了許多關於這個實驗室一些不需要太過保密的新型晶片資料，的確是可以理解的吧？
至於為什麼會跟韋斯特晶片的人說出這些事情……嗯，不能要求一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年輕人擁有跟成年人一樣的思維。之前瑞恩的國防部門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技術官把國家絕密資料都給發到網路上去了呢。這個年紀的孩子，不管幹出什麼事情，都不會太讓人感覺奇怪。
更別提寧清並沒有提到太多關鍵技術細節，更沒具體描述他解決的那個數學難題的細節，只是透露了有這麼一家晶片實驗室，在對一種新構型的晶片進行研究，這種訊息大概不算絕密，如果照著託尼爾·桑達的描述，寧清不過是希望在同是技術人員面前顯擺一下他的能力而已。
十多歲的孩子喜歡顯擺有錯嗎？
所以雖然這個訊息聽起來挺匪夷所思的，但可能性畢竟還是有的。
……
“好了，大家都說說看法吧。”會議室內沉寂了大概二十來分鐘，足夠所有人將寧清的資料粗略瀏覽一遍之後，韋斯特晶片現任ceo埃瑞克·瓦特說話了。論文是不可能給時間讓這些人仔細看的，會議室裡起碼一半以上的人是看不懂的。
埃瑞克·瓦特話音落下後，立刻有人開始發表看法。
“眾位，我覺得這個訊息大機率是假的。在這次會議之前我諮詢過納爾多。想要研究一個新的晶片構型，他大概給我形容了在技術人眼中想要完成一種新的晶片構型設計難度有多大。沒有數年的技術沉澱幾乎是不可能得。從材料選擇，到設計軟體，再到硬體系統的研究。
瑞恩對漢威集團晶片採取限制措施也就是去年才開始放出風的事情，即便那個時候漢威集團便反應過來要開始研發晶片製造技術，時間上也不可能來得及。另外，如果真的是未雨綢繆數年來研發一款晶片，我們不可能一點訊息都沒聽到。以上就是我的意見。”
發表意見的是韋斯特晶片全球副總裁菈比絲·克洛，也是韋斯特晶片少有的女高管之一。
她的態度很明確，顯然不太相信寧清那番表演性質的言語。
埃瑞克·瓦特點了點頭，隨後看向晶片研究中心技術長文特·伯納：“文特，你覺得呢？”
依然在垂頭研究寧清論文的文特·伯納抬頭環視了會議室一圈，隨後撇了撇嘴巴，思考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很難說。從科研角度上來說，剛剛克洛女士說的其實沒錯。但有時候人類技術發展過程存在種種巧合，比如一次實驗室失誤，可能早就一種新材料的誕生。
某個工程師在做相關試驗時某個突發奇想，可能早就一個技術方面的奇蹟。這種事情聽起來都是小機率事件，但如果放大到成千上萬個實驗室，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少見。所以我不太敢斷言漢威集團是否真的基於某個巧合，早早開始在一種特別的晶片方向進行佈局。
除此之外，寧清在跟託尼爾的交流中洩露了一些技術細節。這些技術細節從專業這塊來說，如果沒有樣品做檢測跟支撐，其實是很難胡編出來的。很容易便能從中找到漏洞。遺憾的是，那個小傢伙所透露的技術細節，包括全碳散熱結構，經過計算機模擬是可行的。
基於以上原因考慮，我不敢代表研發中心對這些資訊的真假給出一個定論。我個人的看法是，即便對方還沒有在實驗室真正研發成功相應的晶片，但起碼應該已經有了足夠的相關技術儲備，但何時能批次生產我不敢肯定。”
很保守的猜測，也是很聰明的表態。
對於這些技術高管來說，他們只是對決策者提供技術方面的參考意見。拿不準的情況下，的確沒必要把話說得太絕對。畢竟直接給出一個準確的判斷是要擔責的。
“那麼，如果假定寧清透露的訊息是真實的，他描述的這種晶片跟傳統晶片比要更先進？”埃瑞克·瓦特皺著眉頭追問道。
“前期當然是不可能得，但矽碳異構的構型，肯定比純粹的矽材料更有發展潛力。按照寧清的說法，這種電路是刻在碳奈米管內外壁上，所以是三維結構。這樣展開的面積可能會更大。另一方面碳原子要遠遠小於矽原子，所以未來在更先進的製程上，這種技術大概會更具競爭力。“
文特·伯納聳了聳肩，開口答道。
隨後文特·伯納扭頭看向坐在他右側的託尼爾·桑達，說道：“託尼爾，今天下午都是你在跟寧清接觸，不如說說你的意見吧？”
託尼爾·桑達神色肅穆的說道：“我覺得不如這樣，明天我們找個理由，把那個年輕人單獨請出來一起吃頓飯，大家可以一起跟那個年輕人聊聊，然後再判斷這些情報的真假？我相信以眾位的智慧肯定能看出這個高中生有沒有撒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