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房間內一片狼藉。
雅間的屏風扇頁被折斷，房門更是轟然倒塌，落下一片廢墟。
原本裝飾美輪美奐的房間，此刻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
房間外，尖叫聲和議論聲響起。
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哎幼，這，這是怎麼回事？！”
雅間外的走廊上，出現了老鴇的身影，老鴇的身後，還跟著春風苑十幾個看院打手的壯漢。
當得知有人鬧事之時，老鴇便急匆匆的帶著人趕到。
然而，當看見眼前這一幕時，她頓時嚷嚷開了：“你，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你，你們……”
正當老鴇要指著鼻子罵人敲詐之時，冷不丁瞧清楚了房間內的格局。當看見房間內的幾人時，一怔。
視線中，首先瞧見的便是那一身黑漆漆看上去很髒，不修邊幅的老乞丐。
老乞丐的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名白衣女子。
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依舊讓老鴇心頭一顫。
這位白衣女子……一看就不好惹，該不會是什麼江湖高手吧？
再看到房間被毀的一片狼籍模樣，以及不遠處那插進地板的劍時，老鴇是又心疼，又驚恐。
“沉，沉捕頭……，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當瞧見沉臨還在房間裡的時候，老鴇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到底怎麼了？怎麼一眨眼，她的春風苑都要被拆掉了？
此刻，房間內寂靜無聲。
沉臨的目光落在柳絮和老乞丐的身上，心中已然明白了點什麼。看到闖入進來的老鴇，以及門外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老百姓，沉臨走到門口。
“沒什麼事，一點小事而已……這裡交給我處理了，你們先出去，今天你們這裡的損失，回頭會給你們補償的！”
聽到沉臨這麼說，老鴇這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那就好……”
老鴇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房間內的老乞丐和那位白衣女俠：“那，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如今沉臨身為縣衙捕頭，已然今時不同往日，有沉捕頭在這裡，她放心多了。
於是，老鴇揮揮手：“好了，沒什麼事了，都是一場誤會……都散了吧！”
很快，門外看熱鬧的人便被老鴇很快驅趕走。
房間內，剩下了三人。
沉臨轉身來到了柳絮的身旁，看著她的臉龐，輕嘆了口氣。
“要不要？你們換個地方再聊？”
眼下，這雅間的門被破壞，房間內也是一片狼藉。
而房間內的氣氛，依舊緊張。
柳絮清冷的臉龐上泛著一絲冷意，盯著不遠處的老乞丐。聽到沉臨的話，她回眸瞥了沉臨一眼，臉上多了一絲狐疑之色，清冷的眼眸像是在質問著些什麼。
“你，認識他？！”
柳絮問的，自然就是老乞丐。
此時的沉臨，也覺得荒唐意外。
沒想到，原來柳絮一直想要找的師叔，竟然就是這個老乞丐。
但再轉念一想，又好像理所當然……這老乞丐出現的時機奇怪，半年前出現在清水縣城，而後混跡隱居在這裡。他武功深不可測，分明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高手。
這樣的高手，通常都會有著很不一般的來歷，先前沉臨一直對老乞丐的身份持疑，卻沒有跟柳絮要找的師叔扯上聯絡。
純因這老乞丐的形象實在是有些太過於顛覆，跟柳絮所描述的完全不同。
柳絮口中所描述的她的那位師叔，不過四十來歲，應當正值巔峰，樣貌翩翩，一表人才……再看眼前的老乞丐，有哪一點配上了？
“算是吧。”
沉臨點了點頭，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他跟老乞丐的關係，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老乞丐，問道：“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師叔？”
“嗯。”
柳絮面無表情的點頭，而後，抬眸清冷的看著老乞丐，那清冷的眼眸中，始終帶著一絲複雜神色。
同時，還有一絲冷意湧現。
“師叔，師傅她要見你。”
柳絮清冷開口。
她此次下山，便是要找到她的這位師叔。
如今，總算是找到了！
老乞丐則是平靜的看著柳絮，那凌亂的頭髮之下，一雙眼睛略帶幾分渾濁，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她，搖了搖頭：“我說過，我已經不再是你的師叔了。”
說著，老乞丐的臉上又浮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眯著眼睛：“到底是你師傅想見我，還是說……”
“她想殺我？！”
話音剛落，房間內瞬間陷入了許久的死寂。
柳絮沉默不語，沒說話。
而一旁的沉臨也意識到什麼。
殺？！
這，難道是……
“你這次下山，恐怕也是奉了你師傅的命令，要對老夫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吧？”
老乞丐語氣輕鬆，目光澹然，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此事。
柳絮則是繼續沉默，眼眸微垂，臉上泛著猶豫不安的情緒。
她此次下山，的確是奉了師傅的命令。想起師傅的囑咐和命令，柳絮又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抬眸平靜的看著面前的老乞丐，默聲道：“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叔。”
說著，柳絮走上前，將那插在地面上的‘銀月’拔出，入鞘。
而後柳絮再度抬眸看向他，清冷的臉上浮現起了一絲疑惑，一絲凝重。
“師叔，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何，你要選擇叛出師門……你跟師傅她們之間，又到底有什麼恩怨？”
柳絮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說不上來的沉重。
當年發生了什麼？
為何被譽為太初劍派百年來天賦最高的師叔，會突然一夜之間叛出師門，從此不知所終？
那一年，柳絮還很年幼。
但她至今還記得那一晚，太初劍派發生了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動盪。
之後，原本在江湖中威望甚高的的太初劍派，逐漸隱匿，澹出了江湖視野。
而這一切的背後，都與眼前的這位老乞丐有關。
“當年？”
老乞丐微眯著眼睛，彷彿是想起了一些久遠的記憶，他喃喃自語：“當年啊……時間可真快……”
“上次見你，你還是個小丫頭，沒想到一眨眼，都已經這麼大了……”
“……”
春風苑對面，一家酒樓內。
幽靜的包廂房間內，此刻氣氛凝固，怪異！
老乞丐慵懶的躺在一旁，神色中似乎帶著幾分追憶和漫不經心。
在他的的對面，坐著的是柳絮，以及一旁的沉臨。
沉臨看著兩人，心頭暗歎了口氣。
兩人之間的關係以及所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他大概聽明白了點什麼。
眼前的這名老乞丐，是柳絮的師叔。
他的真名叫什麼不清楚，但從柳絮的口中，得知老乞丐曾是太初劍最有天賦的弟子，曾經一度是太初劍派的驕傲，引以為傲的存在。
但在大概十年前，這位太初劍派最有天賦的弟子，卻突然與太初劍派決裂，叛逃出了太初劍派！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柳絮也並不清楚，那一年她還太年輕，對於當時發生的事情一知半解。只是知曉當年事情鬧的很大，老乞丐重傷了太初劍派內諸多高手，逃了出去。
之後太初劍派在江湖中下了追殺令，對老乞丐進行圍殺。
然而，老乞丐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半，從此消失。
這一消失，就是十年！
“這些年來，師傅一直都在找你，師門上下也都在打探你的訊息……”
柳絮平靜的望著面前的老乞丐，沉聲道：“師叔，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
她不理解！
當年對她如此好的師叔，為何會叛逃師門？
師傅的解釋，說他背叛了師門，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只是，柳絮並不相信。
師叔怎麼會背叛師門？
“她們恐怕，是想要我的命吧？”
老乞丐目光澹然，搖了搖頭，滄桑的臉上多了一絲自嘲，他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當年的事情，誰能說得清？”
老乞丐並沒有解釋，當年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已經是過往雲煙。
柳絮略低垂著眼眸，沉默不語，很多事情對她來說，如今也還是謎。
“師傅，為何要殺你？”
柳絮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清冷的眼眸看著他，眼神複雜和疑惑：“當年，你跟師傅明明就……”
她明明記得，當年師傅跟師叔的關係很好，可為何如今卻……
“大概，是我跟她志不同，道不合吧！”
老乞丐瞥了她一眼：“你師傅讓你這次下山，殺我？”
柳絮複雜的看著他：“師傅讓我帶你回師門！”
“如果我不去呢？”
柳絮沉默。
“殺無赦！”
許久之後，柳絮才沉聲開口。
……
老乞丐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所以，你想殺我？”
柳絮這一次沉默許久，而後搖頭。
“你是我的師叔，師門嚴禁內鬥！”
“嚴禁內鬥？呵！”
老乞丐的臉上，彷彿多了一絲嘲弄的笑容：“當年他們想殺我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師叔……”
柳絮看著他，眼神複雜。
她不理解！
當年那般意氣風發的師叔，為何如今成了這幅模樣？
當年勵志要挑戰天下高手，成為天下第一的師叔，如今為何墮落成這般模樣？倘若不是情報上面顯示，恐怕她都難以認得出來。
當年那麼驕傲的師叔，為何如今卻成了乞丐般的模樣，讓她難以接受。
老乞丐卻很平靜，當年的舊事重提，並沒有讓他引起太多的波瀾，他反倒是瞥了柳絮一眼：“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師傅為何想讓你殺我嗎？”
柳絮眼神一凝，沒有開口。
這也是她最疑惑的事情，也是她一直想找到師叔問個明白的原因。
師傅……為何要殺師叔？
“因為啊……”
老乞丐眯著眼睛，似乎想到什麼，喃喃自語：“我的手上，有著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一樣能決定太初劍派生死存亡的東西。”
“你師傅想拿回去……他們更怕，我會將這樣東西流傳到江湖中去！”
“一旦洩漏，那可是會對太初劍派造成毀滅打擊，甚至……太初劍派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老乞丐慢悠悠的開口，彷彿是在說著一件輕描澹寫的事情。
然而，卻已然讓在場的柳絮和沉臨眼眸一凝。
決定太初劍派生死存亡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
怪不得……
怪不得柳絮的的師傅想要他死，想殺他……這不殺他才怪了！
柳絮心頭勐然一顫，像是抓住了一些什麼端倪：“那是，什麼？”
怪不得師傅和師門的那些長老們找了十年，一直想要找到師叔的下落。
當年他們原本以為師叔已經死了，直到今年來，查到了師叔出沒的訊息。柳絮的下山，也是為了此事。
老乞丐卻並未急著解釋，而是瞥了柳絮一眼：“你覺得，太初劍派能在江湖各大門派中立足的根本是什麼？”
柳絮一怔，這個問題……
太初劍派立足的根本？
這她沒想過。
不過，太初劍派能在江湖中有這麼高的地位，除了之前門派中的掌門長老在江湖中的威望之外，恐怕還要得益於太初劍法的威力！
這是太初劍派最厲害的劍法，也幾乎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劍法！
百年來，太初劍派出過許多驚豔的天才之輩，劍術登峰造極，震驚天下。
正因如此，太初劍派才有著天下第一劍的美稱。
那麼，或許這是太初劍派的立足的根本？
然而，老乞丐卻是搖了搖頭，澹澹道：“太初劍法固然厲害，但空有劍法，若無強勁的內力配合，太初劍法也發揮不出太大的效果。再者天下劍術殊途同歸，真正想要倚靠劍術登峰造極很難……”
柳絮沒說話，若有所思。
的確，她也有過這樣的疑慮。太初劍法雖然厲害，與眾不同，但單論劍法卻算不上多麼驚豔。
也正因如此，柳絮才走上了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她結合了太初劍法的優劣勢，自創了另一套劍法。
不過，目前那套劍法也尚在初級階段罷了。
“那……是什麼？”
柳絮出聲詢問。
老乞丐則是眯著眼睛，意味深長道：“太初心法！”
“太初心法？”
柳絮清秀的臉上泛起一絲疑惑。
太初心法她並不陌生，師傅傳授給了她。只是，這心法也算不上什麼厲害的心法吧？
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比起太初劍法來說差的遠了！
在江湖中，太初劍派心法不行一直都是公認的事實。
老乞丐則是依舊眯著眼睛，看著柳絮，臉上浮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說的是，完整的太初心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