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最好,賈赦能夠自己死了!

賈琮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憲寧的臉,見她似有深深的愧疚。

目光朝窗外看去,投向遙遠的天際,賈琮道,“此事並不與你相干,你又何苦放在心上?說起來,皇上待我並不薄。我並未立下多大的功勞,爵位已經到了這一步,可謂皇恩浩蕩了,但你知道,我想要的並非是爵位。”

憲寧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他胸膛裡強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心底裡無比安寧,“我知道伱的委屈,我也知道父王的委屈。世人看我父王,得皇伯父的器重與愛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實則,他受的委屈,旁人並不知曉。

當初,我父王欲將我留在家中招婿,實迫於無奈。

說是我父王為了我母親,守了這麼多年。可再深厚的感情也敵不過生死相隔。更何況,我聽嬤嬤說,當年我母親臨去世前,曾與父親說過,讓父親為她守上一年,將來好續絃為我生個弟弟,讓我有個倚靠,我父親是答應了的。”

賈琮不由得將憲寧摟得更緊了一些,“適才,我說的話,有些不應該。但我並未在你跟前抱怨的意思,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說話才隨意了一些。

這也是我的真心話,做臣子的最忌多事,揣摩聖意。我一向做事的主張是,分內之事盡心去做,分外之事多看不做,並無他意。

就算我們現在成了婚,我也不敢讓你生子。”

憲寧有些震驚,想到可能是顧忌黛玉,心頭多少有幾分不快。

賈琮將其表情看在眼裡,道,“做父母的年歲稍微大一些,身子骨壯實一些,將來生養出來的孩子身體才健康。”

憲寧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羞愧,她是有些多心了,實際上她與黛玉兩不相干,就算有了孩子,也牽扯不到一塊兒去,她乃是公主,難道還會為了孩子,去爭這寧國侯的爵位不成。

著實是小心眼了些!

此後,二人便不再說這些令人掃興的事,而憲寧打定了主意,以後絕不與賈琮說起朝政,而賈琮對憲寧試探這一次後,心裡頭也有了譜,將來就算他真的走上了那條路,憲寧的傷心是難免,倒也不至於反目成仇吧!

就在賈琮打算朝奴兒哈赤搶一波的時候,奴兒哈赤也在動心思。

今年對於後金來說,著實是不太痛快的一年,先是久旱無雨遭災一年,接著好不容易打下了撫順,搶了一波,結果遭受了一次大敗,原本四萬人馬,損失過半,他最為器重的二子被俘虜,內部矛盾被激化,奴兒哈赤的日子不好過。

范文程乃是奴兒哈赤從撫順搶來的一名書生,有秀才功名,年不過二十一歲,喜好讀書,聰明沉穩,其曾祖父曾為大順兵部尚書,祖父為瀋陽衛指揮同知。

後金八旗軍攻下撫順時,大肆擄掠,並將所得人畜三十萬分別賞賜給有功官兵,降民編為一千戶,范文程與其兄因是生員,而未被殺害,被編入鑲紅旗下為奴。

因不堪忍受歧視與凌辱,範文塵與兄主動求見奴兒哈赤,稱有良策,可以對寧國侯進行致命的打擊。

對奴兒哈赤來說,寧國侯賈琮乃是他生平所遇的勁敵,若非賈琮,他此時當已經打下了清河,原本計策都已經定好了,賈琮的到來,一場反擊大捷,奴兒哈赤如今躲在赫圖阿拉,時時刻刻還擔心賈琮主動來犯。

其雖統一了女真各部,但時日尚短,若能一捷再捷,便能透過威望而壓下各部的首領。

而隨著撫順大失,再加上年成不好,日子難熬,各部首領蠢蠢欲動,建州有再次分裂的風險。

奴兒哈赤嘴上不說,心裡頭是極為佩服漢人的文化,也深知文化於統治的重要性,他也命人建立滿文,只有小成,尚不能推廣。

聽聞有秀才獻策,奴兒哈赤忙命人帶進來,是兩位漢人奴隸,奴兒哈赤並未先讓人與其鬆綁,而是居高臨下地問道,“爾有何策?”

范文程知道,能不能有尊嚴地活著,就看這一次了,他忙道,“奴才有一策,可以換回二貝勒和八貝勒!”

若能換回兩個臂膀一般的兒子,也是大勝了,至少扳回一局,局勢要好一些了。

奴兒哈赤起身走到了范文程的跟前,繞著他走了一圈,問道,“你起來,且說一說!”

范文程忙謝過恩後起身,他先是將自己做了介紹,在奴兒哈赤聽得不耐煩的時候,這才道,“奴才說這些,是想讓大汗對奴才接下來的話,不起疑竇。”

奴兒哈赤這才對這個年輕的秀才起了些重視,道,“瞧著不像是隻會死讀書的書生,還不快說說,我可沒時間聽你瞎咧咧。”

范文程忙道,“寧國侯看似堅不可摧,實則,他有個最致命的弱點,他原本是榮國府長房庶子,寧國府承爵人父子均死了之後,他由大順皇帝降恩,過繼給寧國府當嗣子。

而他的生父賈赦因犯下了大罪,正被流放至北,眼下正在河北隆化縣,若是大汗能將其劫來,可用其生父換兩位貝勒。”

奴兒哈赤也不是個傻的,道,“你適才說,賈琮小兒是過繼給寧國府的,賈赦是其生父,他既已不認賈赦為爹,我就算把賈赦劫掠前來,他若是不肯相換,又如何是好?”

范文程道,“大汗有所不知,那賈赦正是因為與阿濟格貝勒有因而被流放,大汗若得了此人,有三大好處,其一,用於限制賈琮;其二,大順皇帝必然會對賈琮產生猜忌,只要將賈琮調離遼東,不管朝中再派來什麼人,於大汗都形同虛設;其三,賈琮若救其父,必然會招忌於大順皇帝,若不救,其之不孝將令其於天下無立錐之地。

中原朝廷自古以來,以孝治天下,賈琮縱然對其父再無情可言,也不敢做出悖逆不孝之事,世人的口水都能將其淹死!”

奴兒哈赤此時走到了范文程面前,朝其叫了一聲先生,並親自為其鬆綁,將其讓到了座位上,並命人攙扶起其兄來,一番禮賢下士之態,令范文程深感欣慰。

賈琮的情報網,已經觸及到了赫圖阿拉城,奴兒哈赤這邊一有了動靜,他那邊便已經知曉,得知奴兒哈赤要出手搶賈赦,賈琮有些哭笑不得。

實話說,他倒是很盼著奴兒哈赤能夠將賈赦搶過去,千里跋涉之下,賈赦若是死在了半道兒上,就真是幫了賈琮的大忙了。

黛玉的信中,迎春已經出閣成了禮,以後成了姜家的媳婦,並無出嫁女為父親守孝一說,而賈赦膝下就只剩下了賈璉一人,也就只有靠他守孝三年了。

至於邢夫人,若賈赦不在了,其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王朗還在等著賈琮的回話,賈琮沉思良久,一抬頭看到王朗,正要問怎麼還站在這裡,突想起其來意,道,“大老爺是本侯的生身父親,本侯不能不管,此第一重;其二,大老爺乃是大順的子民,我等既是穿了這一身戎裝,肩上便擔負起了保家衛國的重任。

奴兒哈赤從撫順掠走了人畜三十萬,我等尚且沒有奪回來,就不能再允其掠走一人一畜,不得令其侵佔一草一木。”

王朗沒聽懂,難道侯爺果真還念著父子情分不成?

不過,他依然道了一聲“是”。

待其出去,賈琮將孔安喊了進來,他沉吟良久,才道,“奴兒哈赤欲對大老爺不利,其無論生死都不得落到奴兒哈赤的手中。你快馬加鞭去一趟河北,想辦法將大老爺和大太太送回京城去。”

孔安腦子一轉,大太太尚可送回去,大老爺卻是判刑流放,想要送回去,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死。

他實在是沒想到,大老爺的命竟是如此之硬,到了眼下這時候了,居然還活著。

賈琮閉了閉眼,道,“本侯會寫一封奏疏遞進宮中,向皇上說明此事,並請皇上開恩,將大老爺改判他處。“

孔安不由得很是同情,也格外心疼侯爺,攤上這麼個爹,他出門的時候,冥思苦想,如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差點被門檻給絆了個狗啃地。

探春估計是從憲寧那裡得知了建州要拿賈赦生事的訊息,她急匆匆地趕過來,在門口聽到了賈琮對孔安說的話,先是有些難過,後來聽賈琮說是請旨改判,她的心才落地。

待進了門,看到賈琮揉著前額極為為難的樣子,探春又格外心疼,上前扶在賈琮的肩上,“二哥哥,你也別難過了,幸好這件事早知道了,皇上也一定可以體諒的,大順這麼大,北邊不適合,就去南邊或是西邊,也挺好的。”

這一刻,探春心中也難免生出了幾分怨懟來,大老爺的身體都那樣了,如何還能活到現在?

若是早死了,豈不是沒有這樣的為難事了!

有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正如賈琮,本想著自己動手了結這件事,但依舊不敢將弒父之名背在身上,無論如何都不能自己動手。

若奴兒哈赤將賈赦弄死,他倒是與奴兒哈赤有了殺父之仇,可若奴兒哈赤將賈赦的屍體拿來轄制他,又是一樁麻煩事,進退都難。

最好,賈赦能夠自己死了。

賈琮的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泰啟帝的龍案上,信中,賈琮頓首泣道,“臣不敢不孝,恐累及皇上聖名,今唯有懇請皇上垂憐,開皇恩將臣生父賈赦改判他處,恐其果真為奴兒哈赤所虜,臣將無顏鎮守遼東,昔年臣曾許下諾言,也將成為欺君之言……”

泰啟帝看了奏疏之後,氣得渾身發抖,將顧銘臣喊來,問道,“賈赦既是發配北邊,怎麼,朕的大順什麼時候,河北隆化竟然成了最北邊了?”

顧銘臣不知所以,被罵得莫名其妙,磕頭道,“臣愚鈍,請皇上明示!”

泰啟帝這是氣糊塗了,近日以來,他總感精神不濟,動輒頭暈眼花,諸多事想不起來,腦子也不夠清醒。

泰啟帝揉了揉頭,命內侍將賈琮的奏疏遞給顧銘臣看。

顧銘臣一目十行地看完,第一反應竟然是,奴兒哈赤頭一天說的話,做的決定,賈琮次日就能知曉,這是何等駭人,忙道,“臣有罪,刑部失職,臣竟不能察,還請皇上降罪!”

泰啟帝有心無力,擺了擺手,“朕早就聽說賈赦乃是垂死之軀,倒是沒想到,流放一路,還能活到如今,這刑部到底是朕的刑部,還是他榮國府的刑部了?”

顧銘臣低著頭,不知道該如何奏答了,幸好,泰啟帝也懶得聽,顧銘臣忙退了出去,不多時,便有人出京,朝著河北奔了去。

賈赦雖流放至北邊,但榮國府有的是銀子,軍中還有些勢力,待出了京城,往北走不出百里,賈赦便坐上了馬車,每日裡招來一個侍妾服侍,舒舒服服地到了河北,被流放在了隆化。

這其中,不無賈琮的功勞。

不論寧榮二府如何不睦,外人是不知道這些的,只知道賈赦乃是賈琮的生父,而賈琮乃是有著赫赫威名的寧國侯,皇帝跟前的紅人,忠順王青睞的乘龍快婿,東南將倭寇打得落花流水至今不敢臨海的常勝將軍,鎮守遼東,一戰打得奴兒哈赤不敢動彈的猛將。

再說了,賈赦原本就是小榮國公之子,他自己本身並沒有通敵,不過是被柳芳牽連了,誰也不肯當面得罪他,賈赦的流放倒是成了怡情山水的出遊。

他在隆化落了腳後,便置辦了一所宅子,買了個人每天頂替他去做苦役,他自己在宅子裡依舊是過著不比榮國府北院差的生活,如此這般,如何死得了?

不過,隨著隆冬降臨,北邊的氣候越來越寒冷,賈赦的日子也不好過,屋裡雖然生了火炕,也擺了炭盆,但也相應地氣悶起來了。

賈赦越發不想動彈,正躺在羅漢床上,聽著兩個新買回來的姬妾彈琵琶唱曲兒,二人年歲都不大,約十五六歲的光景,生得嬌嫩,肌膚如豆腐般滑膩,賈赦眼睛不離二人左右,一面聽著一面笑眯眯,手指頭在床板上打著拍子,極為享受。

“你過來!”賈赦指著其中一人道。

那女子打了個哆嗦,她停了手中的琵琶,極不情願,不肯挪步子,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兒,不知為何父親竟無故欠下了一筆賭債,將她賣身為奴,她便被人送來了這裡,服侍這黃土蓋上脖子的老色鬼。

賈赦見其抗拒,正要發怒,外頭的管事進來說,隆化縣令劉青峰來了,在外面等著拜見老爺。

這劉青峰不是第一次來,已是來了好多次了,要不是怕他一紙奏疏告到朝廷,將自己在這裡安逸享樂的事抖摟出來,賈赦真是不願意見他。

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都能在他跟前登堂入室了?

“請他進來!”賈赦擺擺手,讓服侍自己的這些人都出去了,艱難地挪了挪身子,等劉青峰進來。

劉青峰格外殷勤,也不是空手來的,將一百兩銀子奉上去,道,“聽說賈老爺的如夫人今日過壽,下官特來賀喜!”

實則,劉青峰是聽說,朝中本來有人攻訐寧國侯,誰知,寧國侯不但無事,皇上反而還處罰了誣陷他的人,六部給事中竟然被免職,永不敘用,可見其聖眷之隆。

“說什麼老爺,吾本一罪人,有今日沒明日的人,哪裡擔得起大老爺的抬舉!”賈赦深知劉青峰來的目的,他倒是有心想幫劉青峰一把,但別人不知道,他如何不知賈琮是如何恨他!

劉青峰是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寧國侯乃是賈赦的庶子,寧國侯雖過繼到了東府,但父子連心,再說了,沒看到賈赦雖流放了,可日子過得依舊如此自在,其中怎敢說沒有寧國侯的打點!

還有,傳出來,寧國侯要做忠順王的女婿,世人都知道忠順王只有一個女兒,將來王府潑天的富貴都是寧國侯的,再加上,其嫡妻還是左都御史林如海之獨女,只要寧國侯說上一句話,自己的升遷之路,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所以,這巴結功夫一定要做到位了。

二人打了一圈太極,劉青峰見賈赦一直不鬆口,他也不著急,要是事兒這麼容易,他反而要擔心了,眼見賈赦並沒有留飯的意思,劉青峰便起身告辭,賈赦讓管事送出去。

到了門口,劉青峰還是難掩失望,心頭升起怨懟來,可就在這時,衙門裡來了人,催著劉青峰趕緊回去,“京中來人了,布政司、按察司都來人了,巡撫大人也趕來了,師爺讓老爺趕緊回去。”

劉青峰不知道他這小破地方到底出了什麼事,一聽這話急了,忙上了轎子,催著人往衙門裡趕,去的時候,幾個大佬們都已經到了,而往常自己坐的主位上,坐著一名身穿七品補子的文官,其餘的大員們均是陪著列坐在旁。

早有人給劉青峰遞了話,坐在上首的乃是京中來的御史高靄,此人是首輔門生,朝中的紅人,聽說眼看就要升都御史了。

“下官劉青峰見過御史大人!”劉青峰熟練地上前行跪拜之禮,禮數極為周到,儘管二人乃是同品階,但一個在京的清流官,和一個外放的親民官,將來的前途就有著雲泥之別。

更何況,高靄乃是顧銘臣的門生,在這樣一個時代裡,師生可是比父子更為牢靠,重要的關係。

高靄來之前已是將賈赦在隆化的待遇查得一清二楚了,看也不看劉青峰一眼,道,“本官奉皇上旨意前來稽查,還沒進你這隆化縣呢,就聽說你這裡出了好幾起強買民女之事,可有此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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