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榮國府寶玉會秦鍾

秦業豈有不重視兒子學業的道理,與女兒不同,女兒是抱養的,而這個兒子卻是親生的,別說去求賈政了,便是去給人下跪,只要兒子的學業有長進,他都願意。

一日去了衙門裡,一大早,秦業便去找賈政約好,待下了衙,二人同去吃酒。

賈政還記得年初的時候,秦業也是找他吃酒,為的是兩家婚約的事,那一次後,自己也並沒有為秦業了結事情,賈蓉死去多年,秦家女兒的年歲已經不小了,若這麼再拖下去,就跟自家的大女兒一樣了。

賈政很是愧疚,一會兒去喝酒,這銀子還是自己掏好了。

待到了晌午過後,衙門裡也沒有什麼事,事實上,賈政在衙門裡就好似個擺設,等閒上面都不給他吩咐下事來。

與另一個時空裡的大明差不多,大順發展到今日,以科舉取士,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六部衙門除了書吏基本上以兩榜進士居多,賈政這種廕生輩於其中,實同異類。

只要每日點卯,去留也無人會在意。

既無事,賈政主動去找了秦業,二人在上次喝酒的那個小酒館裡要了雅間落座。

待上了茶水,賈政便迫不及待地道,“實在愧不敢言,上次秦兄託付給不才的事,不才一直記在心上,也打算找機會給琮哥兒說,由他這個族長出面來解決這個事兒,誰知,他一直不得空。”

秦業聽得這話,知道賈政沒有猜到自己的來意,恰好,自己也有事要請託,面上帶了幾分為難,道,“政老言重了,侯爺乃國之砥柱,事務繁多,我也曾去過侯府幾次,每次都不曾遇到侯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今日,我並不是為此事前來,實有別的事想託政老幫忙!“

雖說賈政為了表達自己的愧疚之情,喊秦業一聲兄,但秦業卻不敢託大,兩家的門第實在是相差太多,不好稱兄道弟。

賈政道,“若是能夠有效勞之處,還請秦兄直言!”

秦業便將自己兒子沒有地方上學的事說了,“聽聞賈家書院聘請名師,但凡能夠入院,數日便有脫胎換骨之功效,小兒不才,雖無靈慧之資,卻有幾分向上之心,為人父母,如何敢不成全。少不得要求政老一言,給小兒一個機會,他日得以揚名,必不忘政老提攜之恩。”

秦業起身向賈政正兒八經地行禮表達感激之情。

一時間,賈政悲從心起,他恍惚了一瞬,就在秦業以為賈政不肯伸手的時候,賈政已是回過神來,一面扶了秦業一把,一面感嘆道,“你我兩家本就有淵源舊情,縱然沒有,提攜晚輩後進,也是我等之責。令郎既有向學之心,這是好事,我豈有不肯援手的道理?實不相瞞,弟實羨慕兄有此佳兒啊!”

賈政說著,眼中竟是含了兩滴熱淚,這令秦業很是不解,問道,“政老為何如此傷感?”

這真是說到了賈政的傷心處了,他抬起袖子,沾了沾兩邊眼角,搖頭道,“兄應是聽說過,我有個銜玉而生的,實是孽根禍胎啊,自出生起,為其祖母溺愛,養成頑劣性子,至今不肯好生讀書。

這書院本是琮哥兒辦起,一為培養族中子弟,二為便利讀書人,琮哥兒身為族長,已是發了話,族中子弟到了開蒙年齡若是不入書院,不允拜祖祭宗,這孽子至今都不肯入學。我豈能不心憂?”

同樣是身為父母,秦業能夠體會到賈政的心情,安慰的話,一時也說不出口,這就好比學霸的父母面對學渣父母的抱怨時,總不能勸人家看開一點,看淡一點,無論說什麼,都有站著說話不腰疼,或是奚落的嫌疑。

秦業只好陪賈政喝了幾杯悶酒,二人在酒館門前分手,臨行前,賈政讓秦業休沐日帶秦鍾前去賈府,他來安排這件事。

秦業回到了家中,喊來秦鍾,將請託得就的事說了,又說起賈家公子寶玉的事,“他乃是銜玉而生,又是望族公子,吾家貧寒,與之有云泥之別。眼下,那寶二爺雖說不去書院,將來若是去了,你也不許與他往來。”

毫無疑問,秦業是聽了賈政的話,起了提防之心,擔心寶玉將來把自家好好求學上進的兒子給帶壞了。

“父親也說了,那寶二爺是個身份貴重的,想來眼裡也是容不下兒子這等人,又哪來的交往?”

“你知曉就好!那書院,等閒也進不去,若是進去了,三兩日便能夠得入竅門,賈家三公子聽說原先也是個不好讀書的,如今甚是用功。你也切記,若是在書院中,被記過處分三次,是要被逐出書院的,你也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秦業囑咐了秦鍾幾句,便讓秦鍾趕緊著準備去,休沐日眼看就要到了,他好帶秦鍾去賈府,最好一併將秦鍾送去書院,了卻一段心事。

只見秦可卿嫋娜地走了過來,靨笑春桃,雲攏翠髻;唇綻櫻顆,榴齒含香,纖腰楚楚,如迴風舞雪,蓮步輕移,若飛若揚;真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有著筆墨難描繪之美。

也難怪乎,官名叫做兼美。

“可兒怎地來了?”秦業見女兒,神色聲音也一變,少了對兒子時的嚴厲。

秦可卿從丫鬟瑞珠的手中接過了一張請帖,遞給父親,其聲音之動聽,令人如聞茶香,如沐月華,“這是今日賈家遣人送來的帖子,說是九月半時,府上老太爺的壽辰,請女兒前去赴宴,女兒收了請帖,也不知為何,還請父親定奪!”

這燙金帖子顯得甚是精緻華麗,可見其鄭重,秦業接過來看了一眼,見是寧國府下的帖子,心頭也有些疑惑,問道,“送帖子來的人可說了什麼?”

秦可卿沒有說什麼,而是朝瑞珠瞥了一眼去,瑞珠忙道,“送帖子來的是個嬤嬤,說是姓甄,特意問了我,將姑娘好生誇,我聽她說話蹊蹺,就問了哪裡聽來的?

那甄嬤嬤說,西府太太說的,兩邊府上如今都傳遍了,族裡的芹大爺家奶奶還專程去求了侯夫人,要與咱們家姑娘說親。我聽得生氣,斥責了甄嬤嬤兩句。“

秦可卿道,“你這就不對了,若不是她來說這些,我們又哪裡知道還有這檔子事?你不說好生感謝一番,反而斥責,是何道理?”

秦業頗為難,也知道自家這女兒向來有幾分見識,便問道,“你又是如何看的?”

“既是侯夫人下了帖子,女兒豈能拒絕?我若是不去,豈不是要被他們隨便安排?女兒還是打算去一趟侯府,聽說侯夫人書香門第出身,見識不凡,若是有機會,女兒想問問她這個道理。“

秦業點點頭,“既是如此,你就做兩身衣裳,再去打些頭面首飾,去侯府赴這場宴吧!”

寶玉打聽得秦鍾會在休沐日前來,已是急不可耐,每日裡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在屋裡坐臥不安。

襲人不知道他又在折騰什麼,只知道他如今不去書院,是件極不好的事,便趁著午後,寶玉剛剛睡醒起來,心情瞧著不錯,勸他道,“這天底下也沒有真喜歡讀書的,誰都不過是裝樣子罷了!你真喜讀書也罷,假喜也罷,只是在老爺跟前或在別人跟前,你別隻只管批駁誚謗,只作出個喜讀書的樣子來,也教老爺少生些氣。

你如今總是不去書院,將來到了除夕夜祭祖的時候,又如何得了?難道二爺真的不能進宗祠?回頭惹出多少事兒來?“

寶玉歪在炕上,欺負襲人不識字,手裡拿了一本雜書在看,兩條腿翹到了炕桌上去,聽襲人絮叨完了,道,“管他呢,不祭祖又如何?再說了,琮哥兒今年不定回來呢,他這些年,總共又祭了幾次祖?如今不也是賈家的族長嗎,也沒誰說不許他當這個族長。”

“二爺真是糊塗了,侯爺如今這權勢地位,他不當這族長,誰當得起?連老爺都不知道何等器重,聽說,大姑娘的婚事,太太要拿主意,老爺不許,一定要問過侯爺的意思。”

“不過是個‘祿蠹’罷了,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寶玉不以為然道。

襲人見左右勸都不聽,眼見寶玉都不耐煩了,她也就適可而止,說起東府那邊九月半的時候,要給老太爺祝壽,說那邊的園子修得差不多了,還請了老太太過去逛逛,問寶玉會不會去?

寶玉想到黛玉咄咄逼人的樣子,女子一旦嫁了人,珍珠就蛻變成了死魚眼睛,十分不可愛,可不去又著實可惜了些,關鍵他也想見一見秦可卿到底是怎樣的神仙人物,便道,“既是老太爺的壽辰,我豈能不去?自是要去的,到了那一日,你們也跟著一塊兒去逛逛。”

“二爺又是說笑了,我哪能去?家裡不要人守著了?”襲人聽著心裡有幾分甜。

待到了休沐日,頭一天,賈政便派人去請林如海次日前來賈府,因秦業要來,他打算宴請秦業,請林如海作陪。

林如海乃是正三品高官,三品與四品之間,雖說隔了一品,卻是一道天塹鴻溝。

正四品之前,歸吏部考核,但之後,吏部的考核就不太重要了,正四品往上升遷,需要吏部組織部推,提交內閣和皇帝稽核。

而三品及以上官員的升遷則更加難上加難,必須有吏部奏請皇帝,組織廷推進行選拔。

也就是說,四品及以下,與三品不在一個賽道之上了。

秦業一個五品的郎中,賈政這個工部從五品的員外郎,居然請一個三品高官前來作陪,這種事也只有賈政這種迂腐的人才能做出來,在賈家人的眼裡,林如海只是賈家的一個女婿而已。

林如海接到口信後,有些為難,但拒絕又不太妥當,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他並不知道,賈政有一點私心,是想讓林如海最後挽救寶玉一把。

到了這一日,秦業備了厚禮,帶著秦鍾來到了榮國府,被人迎了進去,到了賈政的外書房,裡頭已經坐了三個人,其中二人同朝為官,秦業自是認識,另外一個少年,與自家兒子差不多大,生得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曉之花,秦業猜著應是傳說中銜玉而生的寶玉。

只見這少年待自己父子一進來,一雙眼睛就黏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其目不轉睛的呆樣兒,令秦業心頭很是不快,活生生如同那貓兒見了帶著腥味的魚兒一樣。

秦業也聽說,豪門大族裡頭的公子多有些怪癖,誰想到這寶玉年紀這般小,竟也如此放誕不羈。

他輕咳一聲,帶著兒子上前行禮。

賈政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寶玉一眼,寶玉這才收回了目光,低下了頭,這一幕落在了林如海的眼中,百感交集。

真是沒有對比也就沒有傷害,他當年答應賈母將女兒送到榮國府,便是存了與榮國府結親的心思。

想到若是女兒當初與寶玉這等紈絝定了親,可如何得了?

林如海想到這裡,竟不寒而慄。

還是如今的女婿好,他女兒才多大一點年紀,便已經成為了超品命婦,若是與榮國府結親,且不說女兒如何在婆母手底下討生活,單以後榮國府繁華過後,三春盡頭,又如何生存呢?

寶玉看到秦鐘的時候,兩眼發直,而秦鍾看到寶玉後,被其反應唬得一跳,與原著中不同,因有其父事先的警示,秦鍾對寶玉有了先入為主的不好印象,因而雖寶玉對其格外熱情,反而有些發憷。

寒暄過後,秦業再次說明了來意,賈政笑著對林如海道,“如海,你是前科探花,文章華國,今日兩個小兒輩前,你且指點指點他們的學問,看是否可造之材?”

林如海分別看了寶玉和秦鍾一眼,沒有錯過寶玉眉眼間一閃而過的厭惡,而對秦鐘的怯弱也是看在眼底,從此中便可看出,至少眼前,二人都還須磨礪一番。

林如海撫了撫頜下鬍鬚,笑道,“是否可造,並非看學問之高下,而是看向學之心是否堅定,求學之路充滿艱辛,須有矢志不移之意志,千錘百煉之雄心,方可成就一二。”

這番話可謂用心良苦,可落在寶玉的耳中,簡直是如同一股汙穢之流,將其淹埋。

他最是厭惡四書和八股,更是覺得程朱理學乃是萬毒之首,雖林如海乃是探花,多少人仰慕的物件,但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追逐科舉考試、仕途經濟的封建文人叫做“祿蠹”,實在是令人大倒胃口。

此時,他一心只想與秦鍾說說話,對其女孩兒一般的品貌心生憐惜,自思道,:“天下竟有這等人物!如今看來,我竟成了泥豬癩狗了。可恨我為什麼生在這侯門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門薄宦之家,早得與他交結,也不枉生了一世。我雖如此比他尊貴,可知錦繡紗羅,也不過裹了我這根死木頭;美酒羊羔,也不過填了我這糞窟泥溝。‘富貴’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

又想到,若是能得與這樣一般人物同吃同住在一起,便是去書院,日日被四書五經荼毒,也甘之如飴。

林如海說了這番話,賈政便去看寶玉,依舊生了一點希翼,寶玉能夠從此醒悟,誰知,一眼看到寶玉無動於衷,神飛天外,已是氣得麵皮發紫。

而秦鍾細細品味,想到自家出身,又見眼前寶玉這般形容,金冠繡服,驕婢侈童,也難免想到,“這就是父親所說的雲泥之別,可恨我生於這清寒之家,也唯有發奮圖強,方才不至於這般自慚形穢。這天底下,‘貧富’二字限人,也幸好有這科舉可以改換門庭。將來我自當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

原著中,秦鍾是在臨死前才悔悟,誰能想到,而今秦鍾提前醒悟過來,也不枉秦業為其謀劃一場,林如海苦心指點,這第一次見面,寶玉對秦鍾生了親近之心,秦鍾卻對寶玉存了疏遠之念。

大人輩說話,寶玉聽得無聊,頻頻與秦鍾使眼色,秦鍾迫於壓力,只得配合著寶玉尋了由頭,出了書房的門。

廊簷下,寶玉對其一見如故,問了一些他的近日家務等事,便拉著他的手,格外親熱地道,“聽說東府那邊給令姊遞了帖子,邀請九月半的時候過來赴宴,你若是得空也來,我們還能再聚一聚。”

秦鐘不慣這貿然的肌膚相親,驚得抽出手來,道,“若是今日事成,我怕是要去書院,書院等閒不允請假,九月半非休沐之日,怕是不得空。”

寶玉難免失望,又不肯丟開手去,道,“正是呢,我因病了些日子,一直不曾去書院,也暫且耽擱著。家父一直欲我去書院讀書,也因家祖母之故而未成行,一來書院人多,生恐大家淘氣反而不好,二則怕我身子骨兒吃不消。你既往書院去,我亦相伴,彼此有益,豈不是好事?”

秦鍾笑道,“聽聞書院之中極嚴,倒不成聽說有淘氣之事。二爺若是一同進書院,也正好可以慰父母之心了!”

寶玉聽得這話,深有些失望,只覺得如此人物,怎地反而失了靈秀,又見秦鍾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羞羞怯怯,有女兒之態,也難免想到,當弟弟的已是如此,不知當姐姐的又是何等樣兒的形容嫋娜?

不由得格外期盼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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