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如今看寶玉,有看純種……

賈政不知水溶親自降臨,所為何事,戰戰兢兢地陪著喝了一盞茶,才見寶玉姍姍來遲。

其實,寶玉已經是儘量縮短時間了,腳步匆忙,但賈政卻依然欲責之,寶玉一進堂屋,舉目朝水溶看去,與水溶四目相對之下,只覺得親切之情油然而生。

水溶頭戴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繫著碧玉紅鞓帶,果真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寶玉心中不由得嘆一聲:真好秀麗人物!

而水溶又見寶玉,其戴著束髮銀冠,勒著雙龍出海抹額,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真個面若春花,目如點漆,也不由得甚為歡喜,心說今日來這一趟,便不見賈琮之面,若能結識這寶玉,也是不虛此行。

“名不虛傳,果然如‘寶’似‘玉’。”水溶讚道。

寶玉含笑上前,行過禮後,水溶問道,“銜的那寶貝在哪裡?”

寶玉忙將玉捧過去給水溶看,水溶細細地看了,又唸了上頭的字,問道,“果靈驗否?”

賈政忙道,“雖如此說,也不曾試過。”

主要是,沒有機會。

水溶一面極口稱奇道異,一面理好彩絛,親自與寶玉帶上,二人攜手說了好一會兒話,水溶見其語言清楚,談吐有致,更是喜歡,當即邀請寶玉常往其府上走動。

“令郎資質不凡,想府上老太夫人和夫人輩自然鍾愛極矣;但吾輩後生,甚不宜鍾溺,鍾溺則未免荒失學業。昔小王曾蹈此轍,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

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眾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是以寒第高人頗聚。令郎常去談會談會,則學問可以日進矣。”

賈政忙躬身答應,寶玉乃是他親生,平日裡賈政便是望其成器,若能有水溶這等賢王提攜,自多了三分指望。

水溶又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來,遞與寶玉道:“今日初會,傖促竟無敬賀之物,此係前日聖上親賜鶺鴒香念珠一串,權為賀敬之禮。”寶玉連忙接了,回身奉與賈政。

父子二人一齊謝過後,水溶這才說起了正事來,“小王已是聽聞,令兄因事涉阿濟格之事,被投進了錦衣府詔獄,如今令侄領錦衣府事,在聖上面前頗能說得上話,不知此事可有迴旋的餘地?”

水溶前來,為的是李午之事,若賈赦都無迴旋餘地,有些話,他便不用張口了。

賈政卻不知這些事,以為水溶全為的是賈赦前來,一面心頭感激,一面道,“大老爺全為人矇騙,只以為柳爵爺所託乃是要出城見敬老爺,哪裡知道,柳爵爺所行之事竟是這等悖逆,才不幸被牽扯進去。

昨日,舍侄賈璉去過詔獄探望大老爺,聞大老爺在詔獄一切安好。此事,廕生輩想既是犯下了,最終如何自是全憑朝廷和聖意。“

“寧國侯可有言語?”水溶問道。

賈政道,“舍侄賈琮也是心焦不已。”

“寧國侯可有向皇上求一份恩典?”水溶道,“此事畢竟事關生父,若全然不管,將來恐惹人非議,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然,小王以為,修身、齊家、治國,須先齊家,方可治國。令侄不能糊塗行事啊!”

賈政一聽此言,也深為有理,不知該如何回答,水溶道,“小王此來,也正是為此事,本是世交,府上出此大事,又是無妄之災,小王不忍熟視無睹,還望能與令侄一敘。”

賈政感激不已,忙道,“廕生輩這就讓人去喊賈琮過來。”

賈琮買下了西郊的地,靠東面臨官道之上,正好還有一處五進的院子,久不住人,破落一些,但修葺起來,比重新搭建要容易多了,正與賈平商量,最好請工部的人出力,至於請誰,還沒有定論。

賈平道,“侯爺一說起工部,我就想起一人來,此人一直想要與侯爺說話,遣人來問了幾次了,每問為何事,又不說。”

賈琮有些好奇,問道,“是誰?”

賈平道,“工部現任營繕郎秦業,當年珍大爺在的時候,素與府上有些瓜葛,這些年來,侯爺當家後,就再無走動。原先侯爺守孝,這秦老爺不曾來過,自後來,守孝期滿,聽說秦老爺最先找了隔壁二老爺說話,但二老爺不知是忘了,還是何故,不曾說有何事?“

賈琮一聽此話,便想起來,原著之中,秦可卿與賈蓉是有婚約的,但如今賈蓉已死,他就不知秦業找上門來,還有何事了。

“這秦老爺既是任營繕司郎中,平叔不妨問問他,可否為族學的事出力一二?自然,咱們不會讓人白出力,據我所知,他應是已經年邁,若不能得力,也可幫忙推薦一二人。”

賈平一聽這話便覺得好,“正好,有了來往,這秦老爺若是有何事,也可直言,每次遣人來,又不說何事,真是叫人掛心。”

賈琮笑道,“他若有事,不過是小事一樁,不值得如此。”

賈平也笑,“倒是我多慮了,侯爺素來與工部沒有來往,便是有事,也應當是秦家求我們,斷無我們有事與他相干的道理。”

賈琮起身正欲去後院,便有孔安來報,說是隔壁政老爺有請,在榮禧堂說話。

榮禧堂是正堂,一向少開,賈琮聽得此言,問道,“可說了是為何事?”

孔安道,“半個時辰前,北靜郡王的轎子在榮國府門前落轎,二老爺親自出迎。”

賈琮點點頭,正了正衣衫,出了門。

賈琮已是與水溶在朝堂上見過數面,甚至直面交鋒過,關係也一向不親近,水溶此來,也是仗著與榮國府這邊的關係,大有拿賈政壓他的架勢。

賈琮進了榮禧堂後,一番見禮過後,他便在賈政對面的椅子上落座了,並沒有坐在寶玉的下首,這一幕落在水溶的眼裡,自是覺得不妥。

“適才,小王與令兄閒聊數語,令兄真乃龍駒鳳雛,實為不凡人物!”

賈琮抬眼朝寶玉看了過去,見其面容含笑,水潤明眸看向水溶,從其眼底足以可以看出其心底對水溶的喜歡,不由得笑道,“郡王爺與寶二哥一見如故,甚為相知,實乃緣分。”

水溶見自己的話,並沒有令賈琮有何悔悟,轉念一想,此人乃是每戰每勝之人,心志之堅定應是無與倫比,若是靠自己的譏諷之言,便能令其改弦更張,也是笑話。

看樣子,賈琮並沒有將自己列為榮國府中人,大有要與賈政平起平坐之意,實在不孝。

“不知赦老爺在獄中可好?”水溶乾脆直接問道。

賈琮將水溶的目的看得一清二楚,李午案出,水溶也是深陷泥潭,他大可擔個不察之罪,但眼下朝廷,包括皇上明顯不同意,但若是賈赦罪能輕判,甚至朝廷不追究,水溶也可順水摸魚。

“尚好!”賈琮道。

“聽聞赦老爺這一次實在是冤枉,本不知道同行車中還有阿濟格,卻被連累,赦老爺身體一向也不好,若是久在獄中,恐損殘念,世兄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賈琮眉頭微皺,想了想道,“多謝郡王爺關心!從親朋好友的角度來看,大老爺確實是冤枉,但從朝廷法度的角度看,大老爺他到底是收了人銀子。”

水溶被噎了一下,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也收了李午的銀子,他能說自己不知道,是冤枉的嗎?

這話,倒有點在說水溶了。

“赦老爺的身體卻是不能不顧。那等地方,便是好生生的人都難熬,更別說赦老爺本來身體就不好,世兄還是要多顧念一些!”

賈琮道,“身為人子,吾豈能不擔心?吾也是未料到,大老爺會出這樣的事。吾也想些孝心,然一邊是國法無情,一邊是孝親之心,吾實難決策,還請郡王爺教我一二。“

水溶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道,“不知世兄可向皇上求過恩典?”

賈琮緩緩搖頭,“身為人子,吾尚不能為親解憂,身為人臣,吾又如何能令皇上煩勞?吾如今只能盼著朝廷法度寬恕,能夠保大老爺一二,若不能,吾想,大老爺受朝廷深恩一生,如今觸犯國法,當也存了要以身恕罪之心,斷不會有怨念。”

水溶倒抽了一口涼氣,此等話,也唯有賈琮才能昧著良心說出來,且如此堂而皇之。

他道,“若果真如此,想必祖宗爵位斷難保了,世兄難道願意眼睜睜看著爵位沒了不成?”

賈琮道,“在吾看來,取爵位並不難,當今天子聖明,知人善任,表裡洞達,任賢使能,信賞必罰,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吾駑馬愚鈍,尚能得聖上爵位之賞,縱然將來榮國公府果真被奪爵,相信以寶二哥之龍駒鳳雛,不凡人物,建功立業,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賈政頓時被羞得臉紅,訕訕不敢言,將頭扭開,看向門外,而寶玉則低著頭,心中對賈琮未嘗沒有怨言。

再說下去,便有些低了身份,水溶又不敢說賈琮所言不對,只好道,“既是世兄心中已有成算,小王便不多言了。只李午案,不知世兄是否知道,朝中有何打算?”

就算有,賈琮也不會與水溶說,他道,“吾實不知,不過,聽說言官彈章如潮,此事若涉及郡王爺,不能不防。”

賈琮好言一說,水溶還得與他道謝,起身之後,欲拉著賈琮的手說話,賈琮漫不經心地一側身,將手背在身後,“郡王爺不留下來喝一杯水酒再走?”

水溶的手抓了個空,也不在意,自然地垂在身後,長身玉立朝門外走去,“就不叨擾了,因兩府世交已久,府上出了這等事,故而小王來過問一二,也是擔心赦老爺之心,若有冒失之處,還望世兄海涵!”

這就是賈琮身上有爵位的不同了,適才水溶那般喜歡寶玉,與賈政言及,也不曾一口一個世兄地叫,而賈琮則不同,超品侯爵雖與郡王之爵也有分別,但賈琮身上的侯爵,不比水溶的郡王少了份量。

況賈琮的爵位是自己一刀一槍打出來,比之世襲,又有不同。

賈琮來了之後,便由賈琮做主,將水溶送了出去。

事兒一了,賈琮正要告辭,誰知,賈政卻留了賈琮,“琮哥兒既是來了,陪我喝兩杯酒再回去吧!”

賈琮不好拒絕,況賈政在外書房請賈琮,他也就應了下來,看向寶玉,見其有些失魂落魄,依舊朝水溶離去的方向看去,似依依不捨,不由得暗地裡搖頭。

如今看寶玉,竟有看純種泰迪之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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