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泰啟帝:寧國侯暫攝錦衣府事

寶玉話一說完,廳內一陣鬨笑聲,姑娘們笑得前仰後合,唯獨簫君子沒有笑,一雙盈盈雙眸朝寶玉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寶玉深覺,此乃前世一回眸,今生他們又重逢在這煙火闌珊之中。

此時,外頭傳來訊息,說是寧國侯在沈園門口下了馬,薛蟠等人忙起身迎出去,唯獨寶玉,一是自恃兄長身份,二是眼下被簫君子羈絆,坐在原位上,直愣愣地看著簫君子,而簫君子清冷的唇角,此時微微上鉤,美目之中溢上些笑意,這般青睞,自是被寶玉引為知己。

寶玉上前來,輕輕地捉了簫君子的手在手,一雙眼睛依舊是盯著簫君子,似要將這人刻進心裡去。

“我素來知道,這天底下的女孩兒都是好的,原先我也不知道都有多好,眼下見了姑娘,才知我平日裡的孤陋寡聞了!”

簫君子有些害臊,輕輕抽出了手來,略一沉吟,矜持地道,“奴家一看公子,便知公子乃是朱門貴戶出身,自是從不來此等煙花柳巷,燈紅酒綠之處,哪裡知道奴家等人不過賣笑寄生,當不得公子這般稱讚。”

“姑娘何必這般妄自菲薄呢,我適才聽姑娘的琵琶聲,真正是極好的,縱然是靠吹拉彈唱為生,也不過是世間第一平等事,在我眼裡,縱然為官做宰,也還是祿蠹呢,不及你三分好!”

簫君子心說,這人不會是個傻的吧?

可她的目光觸及寶玉胸口那一塊大如雀卵的玉,見燦若明霞,瑩潤如酥,有五色花紋纏護,當真是一件稀奇物,也不由得朝寶玉那張圓盤臉看去,聲音也頓時柔媚了幾分,嬌聲道,“多謝公子為奴等說話!”

她也不說“實不敢當”等謙遜的話,卻不知,她越是這般,寶玉越發將其引為知己。

及至賈琮與薛蟠等人遇上,一眼沒有看到寶玉,倒也並不擔心,他早知道寶玉已經到了,此時必然是與姑娘痴纏上了。

與眾人打過招呼後,賈琮被簇擁著進了煙雨樓,在一樓的明間,果然看到寶玉正與簫君子交談甚歡。

“侯爺來了!”簫君子忙上前行禮,賈琮淡淡地點頭,並不熱絡,向寶玉行了一禮,禮數甚是周到,“寶二哥竟先到了,今日我也是沾了寶二哥的光,才能喝上薛大哥的一杯酒。”

不及寶玉說話,薛蟠在一旁道,“哎,不是這般說辭,今日我們都是來給琮兄弟你接風洗塵的。”

賈琮一笑,不置可否。

但於簫君子來說,再看寶玉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寧國侯乃何人?竟是對寶玉這般禮讓,雖說有兄友弟恭的禮數在,但這般抬舉,態度之恭謹,卻又不是假的。

照理說,一個身居高位的堂弟,並不需要對一個不學無術的堂兄如此恭謹才是。

賈琮純粹是為了幫賈寶玉在沈園姑娘們跟前拉分,並沒有旁的意思,他也並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竟還會讓簫君子做旁的想。

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薛蟠在賈琮身邊轉來轉去,如同一個跟班一樣,見賈琮與寶玉說過話了,忙道,“琮兄弟,寶兄弟,你們看,這會子時辰已經不早了,要不先坐席,我們邊喝酒邊說話?”

“也好!”寶玉當仁不讓,做了決定。

論座次的時候,以賈琮位最尊,照理說,應當賈琮坐首位,但賈琮卻以寶玉為兄長,讓寶玉坐了首位。

寶玉一向將這些世俗禮儀不放在眼裡,也並沒有覺得此舉會令他臉上有光,此時,他滿腹心事都在簫君子的身上,看到簫君子陪坐在自己身邊覺著開心,一想到一會兒又看不見簫君子了,黯然神傷。

一喜一悲之下,哪裡還顧及得了旁人!

“侯爺,說起來,今日這頓酒,還是我們再三懇求薛兄,由他出面,請侯爺的東道兒,我等有幸陪席,見識一番侯爺的風采!”馮紫英道。

適才,馮紫英等人迎出去的時候,賈琮已經與諸人都見過面了,馮紫英、陳也俊、韓奇和衛若蘭,此四人有紅樓四公子之稱。

賈琮笑道,“馮兄此話就過了,伱我是何人?祖上本就有淵源往來,乃世家兄弟,凡有事來往,連帖子都不用,派人往家裡說一聲,我若得了空,我必去聽從吩咐。”

若不論“我有得了空”幾個字,賈琮這番話,實在是謙恭得很,他年紀雖最幼,但身上軍功逼人,這番氣度,實在是令人欽佩。

這番話,也說到了眾人的心裡去,薛蟠起鬨,幾個人舉杯端盞,唯有寶玉,眼睛看著簫君子,手裡的杯子也舉著,只最後差點一杯酒喂進了鼻子裡。

“噗嗤!”旁邊陪酒的姑娘們均是忍不住笑起來了。

賈琮不由得笑著搖搖頭,他裝模作樣地朝簫君子打量過去,眼中也流露出些許贊同來。

正當薛蟠要說將簫君子與賈琮身邊的姑娘換一換的時候,賈琮道,“薛兄,你知道老爺太太對寶二哥一向期待甚望,希望他能夠讀書科舉,你這般,豈不是在壞他的道行嗎?”

薛蟠忙擺手道,“哎哎,這個可不能怪我啊,哪有出來喝酒不叫姑娘的?這簫君子乃是如今神京城裡七十二樓的頭牌,我原說請來陪琮兄弟你的,誰知被令兄搶了去。”

一個“搶”字令馮紫英等人緊張不已,若是這會兒,兩兄弟為此吃起醋來,可不得了。

誰知,寶玉插了話進來,他捏著簫君子的手對賈琮道,“琮兒,要不,你把簫君子贖出來,接到你府上去吧?”

此話一出,萬籟俱靜。

賈琮愣了一下道,“兄長的話,我不能不聽,只是,兄長不是對簫君子極為讚賞嗎?怎地又說要接到我府上去的話了?”

寶玉看似痛苦不已,道,“我敬重簫君子的為人才情,我恨不得日日與她在一起,只是,你也知道,家裡的事我是萬分做不得主,我若想要來這裡看她一眼,也是千難萬難,這可如何得了?”

這實符合寶玉的為人,原著中,正月裡,襲人回家一趟,寶玉百無聊賴,不在寧國府看戲喝酒,被茗煙慫恿著去了襲人家裡,看到襲人的一個姨表姐妹,也是念念不忘,若非人家許了人家,嫁妝都備好了,說不得要買了家來,日日相守著。

賈琮心說,我買了放在家裡,好讓你日日過來我府上與之朝夕相對?

他緩緩搖頭道,“兄長,你也知道,我已是娶親之人了,況朝廷也有法度,不允許官員做這些事,況兄長心愛之人,放在我的後院,這是萬萬不妥當的。”

又見寶玉似十分心痛不捨,賈琮也只好為難地提議道,“看薛兄可否幫你一二?”

薛蟠一時為難,銀子的事,他是不愁的,只是,贖出去了放哪兒?況人家姑娘願不願意呢?

寶玉聽了,一時大喜,雙手握住了簫君子的手,“你知我自今日見了你,只要想到將來我再也難見到你,我的心裡就刀割一般。我知你是好人家的女兒,淪落至此是萬分不得已,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要將你救出火海。”

賈琮心說,也不知道這簫君子對寶玉灌了什麼迷魂湯,寶玉本也是風月場中慣作工夫的,與錦香院的妓女雲兒也多有往來,卻不想被這簫君子迷上,可見簫君子之本事。

賈琮的性子與寶玉本就不同,他因出身之故,一向謹慎,越是往他身上撲的姑娘,他越是警惕,又因看過原著,頗有些吹毛求疵、以偏概全的毛病,等閒姑娘都看不上眼,因此,但凡無故靠近的,都難免排斥。

而寶玉不同,自小到大不曾吃過任何虧,又是喜歡在胭脂堆裡混的,總覺得世間女兒只要是未成親的都是好的,人家越是對他投懷送抱,他越是歡喜,簫君子稍做勾引,寶玉哪有不神魂顛倒之故?

衛若蘭見此,只好道,“薛兄,令表兄弟既是如此,你也就只好當伸一援手了,若有困難,不妨說出來,我們一併想辦法。”

陳也俊乃是正三品建武將軍,衛若蘭之父衛光也在軍中效命,萬慶十三年,敕授正三品昭武將軍。

而韓奇則是錦鄉侯家公子。

“這本是我家的事,總不好要薛兄一個人援手……”

賈琮剛開了口,薛蟠生怕錯過了此等效力的機會,忙起身攔道,“哎,琮兄弟,你這般說話可就見外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多大點事,不就是給妓女贖身嗎?”

此話,甚俗,薛蟠一張嘴,就惹得幾個姑娘啐他,薛蟠卻是渾不在乎,抱著這個親一嘴,摟著那個啃一口,引得姑娘們左散又躲,有兩個往賈琮懷裡撞,賈琮與隔壁左右碰杯的時候,適時地避開。

待席上稍微安靜些,賈琮一副深思熟慮後,對寶玉道,“寶二哥,弟深覺此事不妥,我也承認簫君子非尋常女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眼下這般境遇實令人生不忍,然若是果真做出贖身之事,一來勞煩了薛兄,二來,若被家中知曉,豈不是令老太太老爺太太擔憂?“

寶玉聽聞此話,頓時一張圓盤臉盛滿了怒氣,“琮哥兒,你這番話說來,何等見識淺薄!枉你自詡讀書人,還中過江寧案首,卻不知,事從緩急,應急權變。你既已說對簫君子生出了不忍之心,又何忍她一直在這泥淖裡掙扎?女孩兒家是何等珍貴的,她既為我灑了淚,我又豈能做那等負心之事?”

賈琮心說,我也只是說說罷了,他長嘆一口氣,“既是如此,那就只好從兄長之意了!”

當下,幾個人又商量了將簫君子如何安置之事,陳也俊說有一處別院,可暫時將簫君子安頓在那兒,賈琮又說,如此不可,命寶玉自己掏些銀子出來,在寧榮街附近置一處小院可安置佳人,寶玉手上自是無銀子,賈琮便只好安排人墊付一筆。

這事兒商量妥當了,幾個人正要敘話,誰知,李守正來了,說是出了事,宮裡緊急傳召。

“既是宮裡傳召,賈兄趕緊去,別耽誤了正事!”陳也俊等人忙起身相送。

“今日倉促,改日我得了空,再請諸位東道兒賠禮!”賈琮拱手賠禮道。

薛蟠大大咧咧道,“琮兄弟,你要是請東道兒,可別忘了我!”

“自是不會!”

賈琮與眾人一一賠禮,輪到寶玉了,賈琮道,“寶二哥,小院的事就落在我身上,改日你讓茗煙來找李守正,他會幫你把這件事辦妥。”

“那就先謝過琮哥兒了!”寶玉起身,朝外走了兩步算是謝過賈琮。

簫君子感動不已,旁邊的姑娘們也均是恭喜簫君子,其中一個名叫紫雲的倚上寶玉的肩膀,“寶二爺,你這就不公平了,簫君子在寶二爺的眼裡是女兒家,難不成我等就不是了?”

寶玉頓時語塞,他上下打量紫雲一番,對其眉眼間的風情甚是有幾分不喜。

原來寶玉的眼裡,沾了男人味的女兒比男兒更該殺,紫雲與簫君子不同,紫雲是被梳籠過的,而簫君子則賣藝不賣身,是以,寶玉才會將簫君子引為知己,而對同樣藝貌雙全的紫雲卻是視而不見。

薛蟠則是擔心不已,他生怕寶玉又看上了紫雲,又更怕這屋裡的幾個姑娘一哄而上,都贖出來,那他得花多少銀子啊?

薛蟠雖仗義疏財,卻也知道冤大頭不好做,他一把摟過紫雲,“你都陪爺睡過了,哪能再跟我兄弟?來,好寶貝,爺疼你就好了,咱不去湊那熱鬧!”

這邊,寶玉只與簫君子一人說話,執手相看,情意綿綿。

賈琮這邊,從沈園出來,孔安迎了過來,一面請賈琮上馬車,一面道,“錦衣衛那邊傳出訊息,說是昨夜裡阿濟格越獄了,眼下訊息才傳出來,皇上盛怒,將錦衣衛同知趙全下獄。“

賈琮吃了一驚,問道,“王朗不清楚嗎?”

孔安道,“王將軍已是帶人追捕阿濟格去了,命屬下帶信給侯爺,說是此事其中定有蹊蹺,且不論如何,阿濟格此人既是努爾哈赤的兒子,侯爺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定不能讓其逃了。”

賈琮幾個思量間已是明白其中蹊蹺,道,“你讓人吩咐王朗,阿濟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他身邊那個護衛薩穆什哈也是關鍵人物。”

馬車上,賈琮換了一身蟒袍,頭戴七梁冠後,馬車便飛快地朝宮門駛去。

待到了門口,見臨敬門前有小火者職守,看到賈琮下車,忙上前道,“寧國侯,皇上命侯爺一到,便往臨敬殿面聖。”

賈琮應了一聲,旁邊,孔安已是將一個荷包塞給了小火者,其領著賈琮往宮裡去。

路上,賈琮難免想到,之前王朗所說,阿濟格來京之後,一直在活動,去過不少人的府邸,難道說,是因為這些人怕阿濟格告發,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等事來?

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不,後來阿濟格主僕二人從刑部移到了詔獄,由錦衣衛負責審訊,能夠從詔獄越獄,這就有點狠了,除非女真那邊派大軍前來,安排千人以上的巴圖魯攻打詔獄,看能不能將阿濟格二人救出來。

不過,時間一長,聽到風聲,肯定會有五城兵馬司、京營或是京衛前來相助,真要將詔獄攻破,實際上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更何況,昨晚,賈琮根本沒有聽到信兒。

賈琮並不覺得自己的人對京城資訊打探不夠,這件事,必定是有隱情。

很快,臨敬殿就在眼前了,賈琮暫時也不去想太多,橫豎馬上就要知道了,站在廊簷下,聽著火者往裡通報,賈琮整了整衣冠,待泰啟帝“宣”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賈琮方跨步走了進去。

“臣參見皇上!”賈琮不及看裡頭都有誰,拜了下去。

“元澤平身吧!”泰啟帝的聲音充滿了疲憊,有些無力,賈琮只看到他虛抬了一下手,便順勢起來,此時才看清楚,這偏殿裡頭,還有不少人。

賈琮與忠順王行了個注目禮,對北靜郡王、南安郡王、柳芳、裘良以及內閣一干人視而不見,只在南安郡王和柳芳之間擠出了一個位置站好。

“適才,元澤不在,也未議出個所以然來,阿濟格越獄的事,元澤應是有所耳聞吧?”泰啟帝問道,聲音並不嚴厲。

賈琮鬆了一口氣,躬身道,“回皇上的話,適才宮裡傳旨的公公已經將訊息轉達了,臣有些不明,阿濟格主僕既已轉入詔獄了,怎地還能越出?”

泰啟帝的臉頓時鐵青,冷笑一聲,“這就要問錦衣衛了,是如何辦事的?”

據賈琮所知,錦衣衛指揮使蔣獻和指揮同知楊壎因為皇帝操辦福船的事,去了福建。京中眼下錦衣衛的辦事之人乃是趙全,此人深受皇帝信任,賈琮也不是不曾想過謀錦衣衛指揮使一職,一是礙於蔣獻,二是想到,即便蔣獻出海,也有趙全在,輪不到自己,才將心思壓下。

忠順王在一旁道,“趙全已經下獄,眼下錦衣府無人掌局,皇兄是不是要指派一人,最要緊的是,先要將阿濟格主僕二人捉回。”

泰啟帝臉上神色幾轉,他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道,“朕何嘗不知,眼下也就只有將這副重擔先由元澤你擔上,擬旨,蔣獻任靖海衛總兵,楊壎任副總兵,錦衣府事暫由寧國侯暫代,將這樁案子好好查清楚!

朕要知道,阿濟格是如何從詔獄裡逃出去的,前後都有哪些人為內應,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等吃裡扒外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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