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因吾之死,興汝之兵,亦吾之願也!

倒不是賈琮願意來榮府,探春的事,必須有一次正面交鋒,否則,探春跟著他去遼東,也會不安。

賈琮扶了賈政一把,道,“老爺,大約是為了三妹妹的事,我正要與老爺商量,這一次去遼東,想帶三妹妹同行。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若我賈家兒郎能有出類拔萃者,這一次,便能頂大用。

只可惜,尚武院裡也挑不出兩個得用的。一些機要事,我信不過別人,自家骨肉尚能相信,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老爺能夠應允。“

此番話,合情合理,也令賈政慚愧不已,賈家兒郎都是些什麼材料,以前不知道,如今,有了賈琮這個頂天兒的,賈政才知道,是何等拙劣。

以至於,賈琮的這個請求,賈政竟然覺得理所當然。

賈琮道,“我原本是想先與老太太和老爺商量,誰知,方才,大姐姐在這邊與三妹妹說話,先知道了這個訊息,說與老太太和太太聽,讓老太太誤會了,是要治我的罪吧!”

此時,賈政才想起,家裡還有個大齡未嫁的女兒,這也是一樁心事,又想到迎春,選了那麼個貴婿,賈政動了心思,道,“琮哥兒,你認識的人裡頭,有沒有適合你大姐姐的?”

倒是有個趙世華,打的是什麼主意,雖說非常明顯,賈琮也不在意,想了想搖頭道,“也並非是沒有,只不過,大姐姐與二姐姐還不同,想必,老太太和太太是有安排的,侄兒不敢妄言。”

賈政何嘗不知道,因為出宮的事,王夫人母女對賈琮怨恨頗多,他也不好多說,老太太那邊的人來催了,賈政忙與賈琮一起過去。

果然是為了探春的事,賈母不待賈琮行禮,便指責道,“聽說,你要把三丫頭帶去遼東,可有這事?”

賈琮索性也就不行禮了,在賈政之前一屁股落座,這令王夫人和熙鳳等人震驚不已,榮國府何曾有過如此失禮之舉?賈琮分明是不把老太太放在眼裡了。

賈母也看到了,氣得差點撅過去,卻又無可奈何。

“是有此事,皇上若讓我鎮守遼東,將來肯定是要把家遷過去,眼下三妹妹跟著過去,我也是打算她能幫我一把。”

“她一個姑娘家,能怎麼幫伱?”

賈母說完,王夫人在一旁道,“若三丫頭能夠幫得上你,固然是好,你不說,我們也會讓她幫你一把。她一個姑娘家,眼看就要議親了,若是去了遼東,將來會不會耽誤了她?”

賈琮朝元春瞥了一眼,道,“二姐姐的親事已經定了,前兒我聽府裡有人說,大姐姐都沒出閣,怎好讓二姐姐在前頭。若是這麼說來,二姐姐沒出閣,三妹妹又怎好搶在前頭呢?

太太說起三妹妹的親事,不知是不是已經有了意向?是哪一戶人家?“

眼下神京城裡,欲與賈家結親的,無一不是想與寧國府結親,往榮國府這邊的媒婆,都是為人家家裡續絃張羅,哪裡會有二十多歲的男子還未議親的?

說起元春的婚事,豈不是拿刀往元春的心口上戳嗎?元春一張臉煞白,抿了抿唇,實有些坐不住,這時候,李紈和熙鳳卻跟沒看到一樣,也不說尋個由頭將她帶走,眼睜睜地看著她這般尷尬。

李紈是因賈蘭在賈家族學頗有上進,她一心只為兒子,凡是對兒子好的,她都會一力維護,適才元春告狀,李紈是知道的,她頗有些煩這個小姑子,便對元春的難堪視而不見。

熙鳳則是扯了扯唇角,她是榮國府裡看得最清楚的人,將來這府上會如何她不管,橫豎,她是不要得罪賈琮,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的。

賈琮明擺著要給元春臉色看,她何苦橫在中間遭人厭嫌呢?

“眼下雖還沒有什麼眉目,但你三妹妹的年歲到了這時候了,也該議親了。”王夫人不由得朝元春看了一眼,心頭就是一梗,眼神便是一黯。

元春感知到後,鼻頭一酸,淚水幾乎落了下來,她如今在府上活成了一個尷尬存在了,這都要怪賈琮。

“三妹妹的親事竟還沒有眉目?我那邊,倒是不少人上門打聽,前兒皇后娘娘的孃家還託人過問,說是皇后娘娘有個侄兒,年歲與三妹妹相仿,想要結親呢。

太太若是擔心這個,倒是不必,把心放在肚子裡,三妹妹不愁尋不到好人家。“

說完,賈琮意味深長地朝元春看了一眼去,將王夫人氣得倒仰,她還要說話,賈政已是開口,“既是如此,三丫頭就交給你了,你素來待姐妹們親厚,處處都為她們著想,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賈政這做親爹的都這樣說了,賈母要攔,也著實沒有什麼好理由,賈琮起身,拍拍屁股,與賈母和賈政道別一聲,便出了榮慶堂的門。

“這孽障!”賈母氣得罵道。

賈政想到族中無得意子孫的事,心頭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平靜,家中爵位沒了之後,他在外頭的感受也全然不同,危機感油然而生,道,“老太太,兒子在朝中,全仗琮兒,若非他,大兄的事一出,兒子在工部恐無立足之地。”

賈母嚇了一跳,一想,確有其然,且看眼下榮國府的狀況便可知,也不由得心頭一涼,有些賭氣地道,“你既是如此說,你做了主便是,橫豎是你養的。”

多少還是有些怪兒子站在了賈琮一邊,儘管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王夫人有些不以為然,從榮慶堂出去後,她跟在賈政的身後,提議道,“老爺,要不要我回去跟兄長說一聲,看他那邊能不能幫忙使把力氣?”

賈政深深地看了王夫人一眼,揹著手,道,“此等事,琮兒都沒有辦法,舅兄又能奈何?”

王夫人聽著這話,心頭一陣火起,她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前次,她也試探過嫂嫂的口風,榮國府這爵位之事,實在碰不得,蓋因賈琮在朝中是真使了力氣而不得。

但眼看著賈政一副將寶玉放棄了的樣子,王夫人又不能不心焦,這才放低了身段行事。

熙鳳急匆匆地回到了屋裡,賈璉又在,她不由得拉著賈璉道,“你要不,還是跟著琮兄弟到遼東去,一來看看咱們那邊莊子上的收益,二來,琮兄弟那邊說不得能幫上忙,好歹是親兄弟,還怕他有了好兒,不給你?

將來說不得也能混個一官半職呢。”

賈璉身上捐了個州同知的官,他這等紈絝子弟,文墨不通,若果真出任實缺,連份判詞都寫不清楚,吏部等閒是不可能讓賈璉授實缺,賈璉也沒有當親民官的興趣。

如今,榮國府爵位沒了,爵產因了賈母的緣故,雖還留著,但時日無多,一旦老太太駕鶴西去,榮國府這府邸都會被朝廷收回去,不提前謀個出路,如何得了?

誰知,賈璉卻是半點都不熱乎,沒好氣地橫了熙鳳一眼,“你當他跟前的功勞是那麼好掙的?遼東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成天打仗,我若是去了,不下心把命丟在那裡,你這輩子就只能守寡了。”

熙鳳心說,老孃寧願守寡!

她也鄙夷地橫了一眼賈璉,“我可跟你說,三妹妹都要跟著去,我就不信,她能活著回來,你還會把命丟在那裡了。”

總之,賈璉不肯去,熙鳳也沒有辦法,在家裡看賈璉不順眼,便去了東府那邊。

探春一直巴巴地等著賈琮,聽說他回來了,忙迎了出來,急切地問道,“二哥哥,如何了?”

見賈琮輕抿唇瓣,唇角含笑,不用說,探春也知曉了答案,她歡快地拍著手,想要跳,卻又怕樂極生悲,忙雙手合十,虔誠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惹得黛玉等人都大笑起來,尤氏點了一下探春凝脂般的鼻翼,笑道,“你也有唸佛的時候?”

探春深深地看了賈琮一眼,提著裙襬往院子裡跑去,“我去收拾行裝了!”

惜春卻是有些不悅,走到賈琮跟前撒嬌道,“二哥哥偏心,帶三姐姐去,不肯帶我去。”

賈琮便攬了攬她的肩,“你年幼,身子骨兒還很脆弱,我連你二嫂子都不捨得帶著過去,遑論你!待你大些,那邊也安靜下來了,我接你二嫂子過去的時候,你也可一路跟著過去,可好?”

惜春甜甜地笑著,手指頭撥弄著胸前的垂髮,點頭道,“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黛玉見賈琮三言兩語哄得惜春轉悲為喜,也是不由得好笑。

尤氏等人去看探春收拾行裝去了,賈琮陪著黛玉往裡走,道,“聖旨怕是要下了……”

話音未落,丫鬟匆匆來傳話,說是前面宮裡有旨意來了,一瞬間,黛玉的離情傷感也就上來了,她怔怔地看著賈琮,一雙含露目中噙滿了淚水,賈琮心頭頓覺不忍,一手將其摟在懷中,一手託著她嬌嫩的臉龐,指腹輕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要不……你跟著我去,我把你安置在山海關內,待那邊……”

一想又覺得不妥。

黛玉道,“這會子我跟著去有何益?你是去上戰場,我跟著,豈不是拖後腿?我只盼著你平平安安就好!”

說完,黛玉推了他一把,自己朝後退了兩步,“你還不快去接聖旨去,婆婆媽媽的,惹人笑話!”

一面抹著眼淚,一面顯得這般堅韌。

賈琮素知她的心性,並非是外表看著的這般柔弱,也就大定,撫了撫她的鬢角,“你先進去,我一會兒就來了。”

來宣旨的是吳極,在正堂裡頭等了一會兒,半盞茶的功夫,賈琮匆匆趕到,“讓公公久等了!”

吳極忙起身,“侯爺客氣了,一路上來得匆忙,才想坐著喝口茶,侯爺這來得正好,不急,不急!”

賈琮笑著,香案已經擺好,循禮接旨,果然是遣賈琮鎮遼東一事,由賈琮經略遼東,三日後啟程。

“臣領旨!”賈琮伸出雙手,接過了聖旨,從地上起來,賈平已是趁機將一個荷包塞給了吳極,輕飄飄的,吳極極是喜愛,這送禮極有講究,越是拿到手裡輕,越是代表禮重。

“侯爺眼看就要出京,咱家尚有一事相托,咱家有個兒子,也是咱家乾爹的幹孫子,這一次要隨侯爺一起去遼東,咱家已經給他再三交待過了,到了那邊,要好生配合好侯爺,他若是在外不聽,還請侯爺多擔待,告訴咱家,咱家一定替侯爺料理了他。”

本朝邊防之寄,益周於前,各方險要者,俱設鎮守太監,總兵官、巡撫都御史各一,吳極所言,便是在告訴賈琮,鎮守太監的來歷,用的是大明宮出來的人。

咱們這個皇帝,看似對賈琮聖寵優渥,但從此一點上來看,依舊是不放心的做法,雖平衡之術,卻也會讓朝中一些人看出端倪,將來一旦他有半點錯漏,必有人在朝中掀起浪潮。

賈琮心頭一驚,面上卻是笑道,“好說,既是宋公公的幹孫子,吳公公的乾兒子,與本侯也是親的。不知,原先在哪一處當差?”

吳極笑著道,“先是大明宮受戴公公調教,人也機靈,在臨敬殿服侍皇上茶水,後選去讀書,書讀得好,在司禮監得了皇上賞識,命咱家收了他當兒子,前兒鬼使神差得了這差事,在宮裡樂著呢。”

“是該樂著!”賈琮笑著將手中的一枚扳指摘下來,給了吳極,“我前兒得了這個玩意兒,不也樂了好幾天嘛,此乃人之常情,公公說是不是?”

“是,極是!”吳極拿起扳指,迎著光看了一眼,見通體橙綠,不染一絲渣滓,知道是好物,忙不迭地收了起來,隨後告辭。

賈琮送他出門,看著走遠了,方才回來。

焦大上前,請命要隨賈琮一起去遼東,賈琮一口拒絕,“府裡,夫人大奶奶還有二位小姐都在,您怎好跟著我去,您要是去了,我如何放心?”

賈平見被焦大搶了個先,還有些擔心,此時聽賈琮說,也就放下心來,上前道,“既是如此,侯爺就允小的在跟前受差遣吧!”

賈琮道,“平叔留在家中,我才放心。我這一去,是要對敵,再遼東苦寒,二位的身體也打熬不住,還是挑選些年輕的,命其跟著我前往。

親衛是一定要忠心的,人數是多多益善。再,且問問,賈家子侄中,可有肯上進的,這一次一併隨我前往。“

二人領命去辦了。

憲寧那邊已是得到了訊息,早就做好了準備,聽說探春欲往,途中和到了遼東,也有個伴,想著賈琮是為她著想,才帶了妹妹去,心頭對探春也多了一份憐惜,傍晚時分,命人送了一匹小母馬來,乃是一匹貴州龍駒,體卑而力勁,質小而德全,登山逾嶺,逐電欻雲,鄙螳螂而笑蜒也。

通體棗紅色,探春極為歡喜,當下騎著便在校場上跑了一圈,決定隨著出征時,一身鎧甲,跨騎戰馬,有朝一日,真正成為一名女將軍。

賈家兒郎也並非都是孬種,焦大前往尚武院選人,當即就有十來人報名,焦大選了年長的五六人,以賈璘為首,肯隨賈琮隨軍出征。

柳湘蓮也動了心思,當夜隨焦大回賈府,找到賈琮,請求隨行去遼東殺敵,想要建一番功業。

賈琮自是無不可。

柳湘蓮道,“我還有幾個兄弟,不瞞你說,昔日都做過打家劫舍的事,也是不到萬不得已才為之,如今都想要搏一個出身,就不知侯爺肯不肯收留?”

賈琮略一沉思,“若肯投奔我來,非不可,若你這些兄弟肯在遼東做出一番事業來,將來我收入編下,將一視同仁。”

柳湘蓮大謝,拱手道,“侯爺大義,湘蓮甚為感動,若某這些兄弟肯,某將領他們前來。”

直到賈琮離開之日,柳湘蓮才趕來,賈琮一問,他那些兄弟已是輾轉他地,甚是遺憾。

泰啟帝親至城門為賈琮大軍送行,蕭瑟的西風吹得賈琮身上的戰袍獵獵作響,皇帝身後的黃傘兩個人都扶不住,皇帝從吳極的手中端過一杯酒,遞給賈琮,“朕在京中候卿之捷報!”

昨日,遼東送來八百里加急,撫順城陷落,夏進戰死!

若非來不及,賈琮連夜就想趕往遼東,撫順一失,大順在遼東的獠牙便被拔掉了,且不說這些,撫順一失,遼東軍心大潰已是顯而易見。

據遼東戰報,夏進臥病在撫順,老奴得知夏進病重前來進攻,而撫順守將李永芳不戰而降,建州兵進城,夏進身體撐不起戰袍,手持戰刀,斬敵三名後,死在了城門口。

建州兵繞過夏進的屍體進城,老奴將其屍體懸掛在撫順城門上,以彰其軍威。

“皇上,臣當殫精竭慮,收回撫順,為夏總兵報仇雪恨,為我大順一雪恥辱!”賈琮想到夏進,已是肝腸寸斷!

泰啟帝看在眼裡,心頭大慰,夏進這般死法,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自然知道賈琮對夏進亦師亦父的感情,見賈琮眸含熱淚,似乎這一去,便能平復遼東,點頭道,“朕靜候佳音!”

賈琮將酒一飲而盡,返身便翻身上馬,誰知泰啟帝牽起馬韁,朗聲道,“朕送卿出城!”

賈琮難免惶恐,已是無可奈何,好在他還有個好岳父,走出幾步,忠順王便上前道,“皇上,時辰不早了,允兒郎們出征吧!”

泰啟帝將馬韁遞給賈琮,賈琮接過來,朝泰啟帝行禮,“皇上,臣去也!”

皇帝欣慰地朝他擺擺手,命其急速出行。

賈琮催動馬兒走出幾步,離皇帝遠了一些,馬鞭打在馬屁股上,馬兒揚蹄歡快暢跑,其身後兵將如雲,朝著北邊而去。

見此,朝中一起前來送行的文臣武將,均是心頭想法各異,章啟林在想著如何保障遼東糧餉,而以水溶為首的勳貴們則想著如何往遼東派自己的人去。

為出守遼東之將,文臣武將們已經紛爭了一波,勳貴內部又是紛爭了一波,眼下論建功立業的好去處,唯有遼東。

夏進在遼東經略的這幾年,著實令人小看了遼東局勢,以為建州老奴不足為患也。

直到夏進死,撫順失。

賈琮回首望去,城池已經變得渺小,他的耳邊迴盪起夏進的來信:“……吾身染惡疾,時日無多也,汝無須惦記,馬革裹屍乃吾之夙願,今若因吾之死,興汝之兵,亦吾之願也!

撫順一失,開鐵將不保,吾至死將守撫順,若吾將有失,汝乃吾徒,當承吾之遺志,他日將吾之軀,葬於赫圖阿拉,吾死而瞑目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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