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記下此功，以待將來
君臣相得，便可傳為史之佳話。
泰啟帝心情似很好，命人給賈琮上了茶，細細地問了賈琮寧夏衛之事，賈琮詳說一番，說起領軍出關，去河套之地放牧之事，神采飛揚，泰啟帝的眼前似乎也出現了廣漠雲煙，成群牛羊，繁星點點般的帳篷，那種快意也在胸膛流淌。
“寧夏經此一劫，百姓生活困苦，況當時，飛熊衛也損兵折將，三千營更是存活無幾，臣想要在當地募兵，手中無銀兩，正不得解，誰知，蒙族幾個部落竟想趁虛而入……”
泰啟帝哈哈大笑，一張原本愁苦的臉上，此時堆溢位了笑容來，接過了賈琮的話，“元澤就乾脆也學他們往日行徑，打劫了一番？”
賈琮哭笑不得，皺著一張清俊面容，“皇上，臣非打劫，不過是應戰罷了。這幫龜孫子，既然有膽子來，臣又有能耐留下他們的性命，自然不會放他們離開，他們要逃，臣就只好追，誰知，追遍了半個大漠。”
“哈哈哈！”泰啟帝被逗得樂了，手掌拍在大腿上，暢快不已，“元澤所言極是，誰知，朝中那些迂腐文臣們竟然說元澤你妄自做主，肆意挑起爭端！”
賈琮噗通跪在地上，額頭上已是滲出細密的汗來，“皇上，臣萬萬不敢，臣……不過是性子衝動，對方都打到了家門前，臣豈能令那些惡犬們欺主，若只守住寧夏鎮，不令對方侵入，那些原本兇悍無比的蒙族人，會如何看待我大順，會以為我國力不強，將來肆意欺辱，臣若為文臣，或可忍氣吞聲一二，可臣身為武將，肩負保家衛國之責，是可忍孰不可忍！”
泰啟帝忙俯身親自將其扶起來，“元澤一腔胸臆，朕豈能不知？朕若不知，朕今日又如何會對元澤說這番話？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朕也有年輕時候，況正如你所說，你乃武將，護衛百姓，保全疆土，本就是伱的職責，朕又予你便宜行事之權，你之所為，深合朕意！”
“臣多謝陛下隆恩，皇上對臣一片愛護之心，臣唯有性命以報，方不負皇恩！”賈琮雖知泰啟帝這番話乃是在籠絡他，越是如此，越是不敢有任何得意之表，反而越發誠惶誠恐，謙卑之態，自是令泰啟帝滿意不已。
說著，賈琮便順著泰啟帝的力度起身，躬身立地，不敢落座。
“元澤坐吧，眼下並無外人，朕跟前，元澤不必拘著。”
“臣多謝陛下！”
賈琮落座之後，泰啟帝又問了寧夏鎮那邊安居的情況。
“臣領兵遊歷半個大漠，有所斬獲，一部分用來安民，一部分用來募兵，但這些浮財也有限，不經用。軍卒自是朝廷支付糧餉，但百姓將來如何過活，臣便想了些法子，就地取材，令百姓有條活路。
臣乃是皇上派去平叛戍邊的將官，百姓們生活有望，自是感念皇恩，臣臨行前，當地的耆老鄉望們特意整治了三車禮物，命臣幫忙敬獻給皇上！“
“走，隨朕前去看看禮物！”
禮物已經被馱了進來，堆放在廊簷下，幾個錦衣衛正守著，看到皇帝過來，忙請安避讓。
賈琮先掀開了一堆禮物，見是蜂窩煤爐子和蜂窩煤，便與皇帝介紹，“這是用來燒火做飯的，這煤炭乃是取自露天，與黃泥透過一定的比例混合，用專用的工具壓制成這般有孔的形式，晾曬乾後，便可配合這爐子一起使用。”
之所以用蜂窩煤，可避免砍柴，破壞環境，造成黃河上游的水土流失，其次，煤炭的燃燒效率會高很多，比用木材，自是划算，產煤之地也可透過此，形成一條產業鏈。
“朕記得之前也有煤炭直接用來燒的，但燒出來的氣體容易中毒，因出了好幾次事，後來，就不許民間私自取煤了。”
“皇上，臣也思量過了，若是直接燒煤炭，成塊的煤炭燃燒起來，極易產生有毒的氣體，容易引發悲劇慘狀，但做成這種蜂窩煤的形式，裡面新增了不少黃泥，燃燒會充分許多，產生的有毒氣體也會減少。不過，還是不能在密閉的空間裡使用。”
其中，賈琮還命人新增了木炭粉，鋸木屑，石灰等，也是為了助進燃燒，減少有毒氣體的排放。
泰啟帝聽出了其中的改進之意，可以說這是一項革新，很是感興趣，忙命宋洪生一個煤爐子起來，將一個茶吊子放在上面，不多時，就聽到了茶吊子裡咕咕的聲音。
“這煤爐子倒是好使，就廊簷下放一個，隨時都能用得上熱水，皇上，這太方便了。”宋洪是看到了寧國侯如何受寵，此時如此抬樁，未嘗沒有向賈琮示好的意思。
“皇上，這一個蜂窩煤可以燒兩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下來，一個五口之家，四五個蜂窩煤就可得用。臣以為，可由內務府來做這一筆生意，整個神京，一年下來，蜂窩煤的用量極為可觀。”
賈琮只談利益，不談保護樹木，防止水土流失的問題是因為，此時沒有必要，泰啟帝也未必能夠理解水土流失的意義。
神京人口過百萬，平均下來，就按十五萬戶來算，一天下來蜂窩煤的用量近百萬，內務府若是做成這筆生意，哪怕一個蜂窩煤只掙半文錢，一天下來是多少銀子？
泰啟帝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太清楚賈琮此謀的用意了，一時間，心神蕩然，點了點頭，道，“之前，元澤所言，要做海運的生意，朕還打算就此事與元澤細談。”
“皇上垂詢，臣自是知無不言。”賈琮忙道。
“先看另外的禮物！”
“這是一套毛衣毛褲，是寧夏鎮最巧手的織娘織就，敬獻給皇上！”賈琮手捧著一套毛衣毛褲，用的是最柔軟的羊毛織就，觸控上去柔軟如絲，顏色染成薑黃色，顯得老成穩重，雖用的是最尋常的平針，但針腳勻稱，看著精細非常。
泰啟帝還從未見過這種料子，一時間覺得新奇不已，拿在手上，輕輕揉捏，滑軟潤手，也是喜歡非常。
“只可惜眼下是盛暑季節，若是秋冬時節，朕倒是可以試穿一下。”泰啟帝吩咐宋洪，“你幫朕記著，天涼之後，提醒朕穿上。”
“是，奴婢遵旨！”宋洪也是覺得眼熱不已，這所謂的毛衣毛褲，看著就暖和極了，若是到了冬日，穿上一套，他那老寒腿也不會發作了。
“這是什麼？”泰啟帝指著罐頭，不解地問道。
“皇上，這是牛肉罐頭和羊肉罐頭。”賈琮擔心皇帝一旦吃的話，吃出問題，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忙道，“這是寧夏那邊琢磨出來的一種食物保險的法子，也不知可行還是不可行，為皇上龍體保重，臣先為皇上嚐嚐。”
這是疏忽不得的事，賈琮為寧夏獻上這份禮，並不是為了給皇上吃的，而是一個名聲而已，將來為開啟寧夏牛肉羊肉罐頭的銷路著想。
宋洪命人去拿了個鍋和碗筷來，就在廊簷下，賈琮將鍋坐在了煤爐子上，將一個羊肉罐頭倒了進去，不多時一股子香味瀰漫開來，不遠處侍立的小太監們都開始呲溜口水了。
等鍋裡開始咕咕咕起來，又燉了一會兒，賈琮用碗筷夾起了羊肉，蘸了湯汁，吃了起來，味道沒變，這證明，罐頭殺菌密封的質量是過關了。
眼見泰啟帝也要吃，宋洪卻是擔心不已，“皇上，奴婢想為皇上嘗一嘗。”
畢竟多幾個人嘗，安全係數還是高很多。
但皇帝見賈琮吃了都沒事，他自是覺得羊肉無礙，擺擺手，“朕自己嘗即可。”
賈琮忙搶了兩塊又吃了幾口，確定沒事了，皇帝這才自己動手，站在煤爐子旁邊，夾起了養肉開始吃起來。
趙菘等人求見皇帝，一進來，看到的便是賈琮陪著泰啟帝，大熱的天，守在一個奇怪的圓筒旁邊，上面坐著一口鍋，正在吃東西。
這……成何體統！
“皇上，臣以為，這罐頭可以從寧夏鎮賣到神京來。其實，夏日反而不是吃牛羊肉的季節，這罐頭的製作方式，既然能夠保證夏日裡的牛羊肉十天不壞，冬天的話應是能保質更久，這樁買賣，可以為寧夏百姓謀一條生路。”
泰啟帝吃了幾筷子，賈琮便勸著不要多吃，畢竟這種新鮮的東西，萬一吃多了，導致皇帝拉肚子，也不是一件好事。
泰啟帝深知緣由，也就放下了筷子和碗，由衷地道，“元澤心懷天下，能夠想出這等福澤百姓的法子，乃干城之功啊！”
“皇上！”
一道突兀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君臣之間的默契，二人一齊循聲望去，見是趙菘領著內閣輔臣們過來，泰啟帝忙道，“諸位愛卿來得正好，寧夏百姓為朕獻上的禮物，朕樣樣都喜歡，且來一觀！”
趙菘朝賈琮深深看了一眼，心裡只冒出兩個字：佞臣！
這哪裡是寧夏百姓獻給皇上的禮物，分明是賈琮這個奸佞小人借寧夏百姓之名，在給皇上送禮。
“宋洪，再吩咐多拿幾副碗筷來，再把這罐頭多燉些，讓幾位老先生們也嚐嚐寧夏羊肉的味道。”
大夏天裡，誰還吃羊肉啊！
但皇帝發了話，哪怕這一鍋是狗屎，趙菘等人也不得不吃下去。
“這是煤爐子，這是毛衣毛褲，朕一再聽說，寧夏那地方，物質匱乏，百姓生活艱苦，歷來屬苦寒之地，卻也要看，究竟是什麼人居住。寧國侯去了才兩個月，就能琢磨出這等法子來拉百姓於苦海，謀福祉於民，自古福將不過如此！”
皇上竟然連“福將”兩個字都說出來了！
此時的趙菘，一心只在泰啟帝對賈琮的恩寵之上，無暇顧及其他；待羊肉入了口，又驚歎於這一口美味，而忽視了蜂窩煤和爐子一事，也暫時沒想到，要將這一條產業歸於戶部之事。
泰啟帝今日要在宮中宴請得勝還朝的軍將們，隨著內閣輔臣們的到來，一些有資格參加宮宴的文臣武將們也是紛紛到來。
廊簷下襬著煤爐子，裡面是燃燒得紅通通的蜂窩煤，爐子上坐著茶吊子，茶香嫋嫋，氤氳清香，引起了諸多臣子們的圍觀，眾人紛紛指點，詢問此乃何物？
宮宴上新添了一道牛肉和羊肉，罐頭開啟之後，嚴格嘗試，沒有變味方才燴成菜，這時節，吃牛羊肉一不合時令，二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而皇帝命人將毛衣和毛褲穿在了衣架子上，展示在宮宴之上。
寧夏百姓送來的三件禮物，就這樣被展示出來，引起了朝上強烈的反響，自是有不少人從中看到了商機。
不說別的，這毛衣毛褲，所用的料子，就是前所未有，且不說保暖如何，最起碼搶佔先機後，可以賣個新鮮。
“此三樣，均是寧國侯之壯舉！”宴會上，泰啟帝著重介紹了這三件禮物，他舉著酒杯，目光落在賈琮的身上，帝王之信重已是滿朝皆知，誰能想到，寧國侯除了會打仗，竟然還懂牧民之術。
“朕相信，寧夏鎮有了這三大支柱，百姓今年定能過上好日子。在朕看來，此舉堪比平叛，寧國侯之功，諸卿可議一議，朝廷有獎賞之制，朕不能虧待有功之臣。”
還賞？
賈琮才多大點，已經身居侯爵了，還賞？如何賞？
趙菘第一個站出來道，“皇上，寧國侯一年半功夫，從一個四品將軍爵位晉升至超品侯爵，已是皇恩浩蕩。寧國侯年歲不大，處處思忠君報恩，行保家衛國，謀福祉於民之事，想來也是念及君恩之重故，此番心思，還請皇上成全！”
趙菘一出言，早就被賈琮獻禮一番操作鬧得不知所措的南安郡王等人，此時也紛紛附議，文臣武將們再次團結一致，紛紛勸阻皇帝，封賞賈琮之事當緩。
賈政的席面在殿外，雖離得遠了點，但也能聽到裡頭的動靜，他也是沒想到，賈琮除了平叛，竟然還弄出了這麼多稀罕物來，聽到皇上要賞，也自然想到，說不得爵位要往上升一升。
誰知，竟然引起了滿朝反對，心中難免氣憤難當。
忠順王的席面僅次於皇帝，此時看次席上的賈琮，少年冷峻清雅的面容上，並無半分怨懟之色，似乎，他半點都沒有察覺，自己或許失去了一個晉爵的機會。
畢竟，兩廂功勞疊加起來，功勞也不小。
泰啟帝見滿朝反對，自是氣憤不已，他如何不知，這些人多是嫉妒賈琮之功，正要乾綱獨斷，賈琮離席跪拜，“皇上，臣微薄之功，不敢受重祿，臣想暫記這筆功勞，待將來再立大功，請賞於陛下！”
沒有人認為賈琮是真的想要這麼做，他們以為，賈琮是迫於滿朝形勢，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唯獨忠順王，聽得這話，心有所思，不得不說，若賈琮今日一心只想晉爵，忠順王必然要對他失望，而眼下，他卻願意記下此功勞，以待將來，說不得是為了賜婚一事。
泰啟帝好奇問道，“你欲立下大功求賞，不知欲求何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