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臣賈琮,奏請將判囚磔斬

頭一日,宮廷內官便在午門樓前楹正中設下了御座,一大早,錦衣衛便在午門前的御道兩側設定儀仗,東西對立。

教坊司在儀仗以南也按東西兩側設定大樂,北向而立,鴻臚寺的兩名禮官也早就到了,東西向而立,承製官與宣制官也已經到位,一面西而立,一面北而向。

氣勢恢宏,氣氛肅穆。

辰時時分,文武百官及諸蕃國使者,客人等,侍立位於午門樓前御道之南,按文東武西排班。

趙菘站在文臣的首位,本是好日子,但一張皺巴巴的臉上,絲毫不見半絲笑意,他今日才知道,這午門獻俘的儀式竟是規整得如此隆重,情緒不滿之下,看向顧銘臣。

此時,顧銘臣也是一臉懵逼,他乃是內閣閣臣,兼禮部尚書。禮部之事,全賴禮部兩侍郎,攝部事,原本左侍郎餘繼登負責這一次午門獻俘儀式,其一向中顧銘臣之意,事事妥帖合心意,前次餘繼登前來相詢規制一事,顧銘臣只不耐煩地說了按照常例來,哪裡想到,餘繼登竟然弄出了這種最高規格的常例。

此時,說再多也已經無用了,顧銘臣不得不想到,餘繼登此舉何意?

而他並不知道,趙菘心裡也另有所想,雖日月雙懸,但自從江南甄家被抄家問斬之後,太上皇這邊的話語權其實越來越少了,而眼下江南五大世家被抄家滅族,就如同一棵大樹,枝丫一點一點被砍掉,還如何供人納涼乘蔭?

而皇上這邊,倭患被平,遼東局勢暫時穩住,寧夏衛叛亂火速被平,戶部拿不出銀錢來,朝廷開支全靠內藏庫出錢,此消彼長之下,難保不會有人心中犯嘀咕。

況,太上皇年歲漸高,日月交替,在所難免,誰都難免會想將來出路,顧銘臣若是存了投靠皇上之心,也尋常。

而武勳一列中,以南安郡王為首,五軍都督府幾位都督站在前列,均是面色不好,刨除利益紛爭,這樣一樁足以名列青史的殊榮,落在誰的頭上都會叫人嫉妒,更何況,賈琮那等小兒?

柳芳更是想到,若他領軍前去平叛,只會做得比賈琮小兒更好,今日這一樁獻俘盛事,他就是主角,萬眾矚目的物件,軍功赫赫的武勳。

午門獻俘,最能體現皇朝威儀,也是唯一由皇帝親臨午門主持的宏大儀式。

噠噠噠的馬蹄聲在城門口響起,所有人都引頸而望,只見少年侯爺頭戴七梁冠,身穿蟒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後扈從如雲,中間是十數輛囚車,其中正是哱拜為首的寧夏衛判將,其中還包括著力兔等部落的幾位被活捉的首領,一併檻送過來。

此次,由飛熊衛押送,三千飛熊衛乃是賈琮從南邊帶過來的嫡系,軍容之威武,紀律之嚴明,行動之肅整,此時,盡顯於百姓們面前。

馮紫英等人從二樓的窗戶上探出頭來,看到賈琮身後,兩列兵分,所有軍卒均是目不斜視,所有動作均是整齊劃一,其軍威與士氣實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間,不由得振奮不已。

“你看,左右雖然隔了一輛檻車,馬頭卻是如此齊整,且這些軍卒人人都是目不斜視,緊隨寧國侯身後,步履整齊劃一,足以可見寧夏衛平叛無絲毫僥倖,我大順大軍何時如此威猛了!”馮紫英乃是將門之子,其父乃神武將軍馮唐,曾多次參與打圍,是有見識的人,此時才分外震撼。

衛若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底下浩浩蕩蕩往前的飛熊衛,不用馮紫英提,他也看出來了,眼下的飛熊衛毫無疑問乃是一支勁旅,且將會是在歷史上留名的王牌之師。

薛蟠倒是看不懂,搖著扇子,擠在二人的旁邊朝下看去,見賈琮經過,忙喊道,“快看,這是我兄弟,琮表弟!”

聲音從耳邊呼嘯而過,賈琮聽到後,抬頭望去,正好看到了薛蟠的一顆大腦袋,那張蠢臉正俯視而下,其身邊親衛見有異,已是手握長弓,搭箭在弦,瞄準這邊就要射擊。

薛蟠嚇得魂都快沒了,旁邊馮紫英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拉開,幸好賈琮親衛並沒有真要人命的意思,箭頭微偏,射在了薛蟠耳邊的窗欞上。

“這,這又是何必呢?”薛蟠尿都要出來了,戰戰兢兢,只覺得賈琮這人太不好打交道了。

“薛兄,此時此刻,這些京衛兄弟們也是繃緊了神經,生怕兩邊圍觀的人中間出現歹徒,搶劫囚車或是對主將出手,是以,人人都非常警惕,你還是不要添亂了!”馮紫英勸道。

衛若蘭瞥了薛蟠一眼,“適才,若非對方有意留薛兄一命,恐怕要正中面門了。”

他親眼看到寧國侯身邊親衛箭頭朝旁邊微微偏了一點,可見人家是故意手下留情了,因此,衛若蘭這才提點一句。

薛蟠聽得這話,忙道,“也不知這位京衛兄弟是誰,回頭我得請他好好喝一頓才是!”

馮紫英心頭已是存了主意,道,“這恐怕要問寧國侯了,薛兄,你要是請寧國侯的東道,可別忘了喊上我和衛兄作陪啊!”

衛若蘭聽得這話,眸光一閃,此等勁旅,若得能在其麾下效力,將來何愁沒有建功立業的一日?

是以,衛若蘭也期待地看向薛蟠,說實話,若非賈府緣故,他倒還瞧不上薛蟠此人,哪怕每次,都是薛蟠請他們的東道,他十次裡頭倒有八九次不來,也著實沒想到,還會有請薛蟠牽線搭橋的一天。

“這是自然,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回頭我約定了日子,必不忘了喊兄弟們。”

飛熊衛已經過去了,薛蟠看熱鬧看了個寂寞不說,反而差點把條命丟了,不過,他也不是真傻,看出馮紫英和衛若蘭有巴結賈琮之意,其心頭也是得意非常。

當初,被賈琮掛在金陵城樓上也不是白掛的,那也算是一次交情。

賈琮雖說不怎麼搭理他,但好歹他們住著隔壁,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總是有機會搭上關係,只要讓人知道,他與賈琮乃是表親,將來在這神京城裡,還怕沒有橫著走的一天?

旭日高升,金燦燦的陽光將午門前映照得輝煌一片,引禮官已將秩序肅清,並引導進獻露布官員手捧捷報放置於大案之上,此時,不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車轍的聲音雖摻雜其中,但絲毫不亂。

所有人循聲望去,見賈琮當頭,飛熊衛已經押著檻車到來,隨著賈琮的馬止,他舉起一手,身後的所有人在一瞬間停住了所有動作,令行禁止,無外於此。

文武百官第一次看賈琮麾下所帥,軍容嚴整,風紀如山,便是連火銃和雁翎刀所配的高度也是一條線划過去,一時間,所見者心頭無不肅穆。

鐘聲大震,泰啟帝已是一身常服,緩緩地登上了午門城樓,落坐在御座之上,從他的高度,飛熊衛全貌盡在眼前,其軍威森嚴,肅穆劃一的景象已是令這位帝王心頭狂跳不止,熱血沸騰。

也不禁生出想象來,若大順軍卒均是如此,何愁天下不平,東虜不滅,世道不安?

而文武百官們眼中的駭色,也被泰啟帝看在眼裡,一股君臨天下的豪邁之氣從這位自從御極以來,事事憋屈,處處受掣肘的帝王胸腔中油然而生。

這是聽命於他的軍隊!

國之利刃!

砰!

一聲槍響,代替了將校的鳴鞭靜場,硫磺的氣息瀰漫開來,全場肅穆的同時,文臣武將們的心頭不無震撼,這就是賈琮麾下神兵營所弄出來的火器?

多少人只聽說過,從未見過,自然也無從見識其威力,而很多人連聽都不曾聽說過,陡然一聲槍響,更是被嚇了一跳,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身為朝廷命官,大順軍中武器更迭換代,他竟毫無所知,豈不是荒謬至極?

見此,泰啟帝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端坐御座,享受著此時的至尊榮光,也如看戲一樣,看著震驚不已的臣子們,有著揚眉吐氣之感。

贊禮官稍驚訝後,很快回過神來,循禮,高聲贊唱:“進“!”

進獻露布的官員面向午門行四拜禮,禮樂再次奏響,平身後樂止。

宣完露布,到了獻俘環節,賈琮翻身下馬,沿著長長的紅色地毯,在文武百官列成的行中,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少年面容冷峻而又堅毅,英姿勃發,身後的披風隨風舒展,展現出其欣長而又矯健的身軀,殺伐之氣巍巍欲摧,凜冽如西風,在這盛暑之時,所過之處,如霜晨冷月。

其後,將校押著囚首哱拜等人隨行,到達指定的位置之後,面北跪於午門之前,昔日兇悍無比的判囚,此時狼狽不堪,但眼中卻是流露出些許希翼之光。

按照一般的流程,午門獻俘,皇帝礙於情面,又為了彰顯威德,往往會有恩典,予以釋罪。

如果皇帝赦免了這些俘虜,承製官員則贊唱:“有制!所獲俘囚鹹赦其罪。”俘虜們痛哭流涕,叩頭謝恩,恍如隔世。

但今日,賈琮大踏步走近,看到他過來,泰啟帝已是激動不已地站起身,走到了午門樓前,君臣之間,一上一下,四目相對,賈琮眸光謙卑微垂,泰啟帝則是難以壓抑心頭的激動,眸露精光。

“臣賈琮,奏請將判囚磔斬,合赴市曹行刑,請旨!”

聲如洪鐘,身如玉山傾倒,文臣武將們跟著拜將下去,聽著耳邊賈琮的聲音,人人再一次震驚不已,顯然,均沒有想到,賈琮竟然會奏請將這些人處刑。

這不符合聖上仁愛包容之心!

南安郡王等人忍不住抬頭朝賈琮看去,這賈琮小兒,此舉簡直是恃功而驕,究竟是斬還是赦,均在皇上的一念之間,豈由得著賈琮擅自做主,眼下當著諸多文臣武將們的面,豈不是在壓迫陛下?

“……聖上無蒙漢別異之心,臣奉命撫寧夏,視蒙漢為同仁,奈何哱拜生狼子野心,對大順無報國之心,對聖上無忠君之意,王楫雖犯愚蠢之事,哱拜卻有不臣之心,其獨形梟啼,生性狠戾,興兵亂、屠命官、放獄囚,毀文卷……臣以為當磔哱等人,梟示九邊!”

聽得聲聲控訴,午門前文武百官均是義憤填膺,哪怕之前認為賈琮自作主張之輩,此時也是怒視哱拜等人,緊握拳頭,恨不得衝上前去一番暴揍。

哱拜等人此時已是人人如軟泥,先前所生出的那一點點期翼之光泯滅,心知死期已至,絕望不已,幾近窒息。

日頭當頂,御道兩旁,文臣武將跪在滾燙的地磚之上,灼熱的氣浪翻滾,帝王的威壓帶來的強烈壓迫感令人生畏。

一片肅穆聲中,泰啟帝無不滿意地看著跪伏在地的少年,待賈琮話音落,幾不停頓地下旨道,“拿去!”

二字落下,賈琮微微側頭,朝這西邊武將附吼,“拿去!”

這是禮儀!

近處的群臣,將士也隨之傳應,由兩人變四人,由四人變八人,自午門由上而下,直至守衛於午門前飛熊衛等軍將齊聲應和,聲震如雷,天威赫赫。

判囚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癱軟在地。

之後,泰啟帝接受百官朝賀,祭告郊廟不提。

天氣炎熱,臨敬殿的東暖閣裡已是擺上了好幾盆冰,絲絲涼氣侵體,熱得快冒煙的君臣二人均是感覺活了過來。

泰啟帝問道,“這時節,寧夏那邊天氣如何?”

賈琮得賜,在小杌子上落座,恭謙地道,“那邊白日裡雖也熱,卻不及神京,況夜裡也涼快,若論夏日氣候,比起神京來,要舒爽些。”

泰啟帝眉眼溫和,上下打量賈琮,“元澤比起兩個月前離朕,似乎又長高了些,身子骨兒也壯實幾許。”

“勞陛下惦記,臣雖一路行軍,在寧夏與叛軍周旋,卻並不覺得苦。”

“豈有不苦的道理?元澤每日裡送來的密奏,朕均是仔細看了,做來那許多事,想必也是夜以繼日,朕深知其中之苦。”

“臣之有今日,全賴陛下隆恩,臣萬死不能報皇恩之一二,實不敢言辛苦二字。陛下勤民聽政,旰衣宵食,卻也不能不顧身體,陛下比之兩月前,清瘦許多,臣懇請陛下為天下百姓計,務要保重龍體!”賈琮說著,眼中已是滲出熱淚來,殷殷孺慕之情已是溢於言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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