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一言可左右聖心,怎不叫人惶恐?

賈琮所言,對楊漣是驚喜,對蕭如薰是震驚,他任平虜堡參將,已經駐守三年,太清楚寧夏有多窮了。

屯田是永遠都不可能把人給屯富有的,能夠吃飽肚子,已經是聖上恩德,老天爺眷顧了。

若是能夠將這裡的羊和牛賣出去,將來,從南北到寧夏,商賈往來,真是難以想象的熱鬧,但實際上,賈琮卻並不是太樂觀,畢竟,哪怕是後世,寧夏也依舊並沒有富有起來,當然,只是相對其它地區,如現在這般窮成這樣,倒也不至於。

若是寧夏搶佔先機呢?無論如何,賈琮想試一下。

寧夏的煤礦資源非常豐富,眼下發展不了煤礦業,最起碼,寧夏人自己可以自己燒煤,蜂窩爐子和蜂窩煤可以派上用場;其次,就是羊毛線產業可以做起來;再就是看能不能加工出牛肉羊肉罐頭。

眼下的大順,耕牛不允許隨便宰殺,牛肉輕易不容易吃上,而寧夏主要還是靠養殖,若能將牛肉和羊肉做成罐頭或肉乾賣出去,多少是一筆進項。

煤爐子和蜂窩煤對賈琮這個前世的工科生來說,簡直是一件收到擒拿的事,而蜂窩煤製作技術簡單易推廣,惠及百姓之後,更是為賈琮贏得了名聲。

接下來是羊毛脫脂,他只有簡單的思路,主要發揮了神兵營技術人員的實力,最終將羊毛脫脂技術攻關,又製作出了專門用於紡羊毛的紡車出來。

羊毛線紡出來後,賈琮又教寧夏鎮的姑娘媳婦們編織羊毛衫,他前世只看別人用過簡單的針法,但僅僅這種上下針的針法,就足以頂事,也令寧夏鎮的姑娘們,年輕媳婦們神魂顛倒,年輕的侯爺不光為他們平叛,打跑了外族侵略者,還帶著他們發家致富。

肉罐頭的製作倒是遇到了些瓶頸,主要還是滅菌保鮮技術,但神兵營的潛在科學家們根據賈琮的提示,充分發揮了聰明才智,在寧武縣為寧夏建起了土窯,用於燒製瓷器,同時還搭起了一條高溫滅菌生產線,用於肉罐頭和肉乾的製作。

“這保鮮技術,你們自己還要多嘗試,看到底能夠保鮮多久。入口的東西不比別的,一是不得輕易許可個人來做,避免出現安全事故;二是保質期要絕對保證;將來往外售賣的時候,瓶罐上面一定要標明哪一天做出來的,也就是生產日期,還就是保質期,是一個月還是十天半個月,過期變質的東西不能讓百姓入口。楊大人,這萬萬馬虎不得!”賈琮叮囑道。

楊漣因了這三樁產業,對未來充滿了無限信心的同時,對賈琮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侯爺乃無雙國士,手把手教下官到了這一步,若下官還出差池,下官又有何顏面立足於世?侯爺的功德,下官不會忘記,寧夏百姓也將永遠銘刻在心!”楊漣深深一揖道。

蕭如薰看著賈琮的背影,心中也是為其才智胸懷所傾倒,聽聞他在東南抗倭之時,所領兵卒從不騷擾百姓,平定一地,建設一地,其為百姓愛戴,也為巨室憎恨。

如果說從前,賈琮在其腦海裡只是一個名稱概念的話,那麼今時今日,賈琮在其心中眼裡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頂天立地,胸懷大愛,所到之處帶給百姓的是平定安寧,又充滿了希望的生活,而這樣一個人,將會是指引他一生的一盞名燈。

“蕭將軍!”

蕭如薰忙回過神來,躬身行禮道,“侯爺喚我季馨即可,侯爺當面,末將不敢為將軍!”

蕭如薰,字季馨,延安衛人,將門虎子,智勇雙全,原是眼高過頂之人,但眼下,其心中的英雄唯有賈琮一人。

“季馨駐守寧夏,禦敵需賴民,我們的兵雖然是朝廷撥糧餉供養,但需讓軍卒們知道,朝廷的糧餉乃是百姓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用汗水心血澆灌出來的。軍隊與百姓建立起良好的關係,得百姓信賴,關鍵時候方能得百姓保命!”

“末將謹遵侯爺教誨!”賈琮一番話,令蕭如薰目含熱淚,心神激盪,他心中想,這也是你命麾下軍卒幫百姓建屋,築窯,搭建罐頭線,動手製作紡車,為羊毛脫脂的緣故嗎?

他看到賈琮的嫡系飛熊衛紀律嚴明,卻熟稔而又自然地與百姓們打成一片,建立起魚水般的深情,深受百姓愛戴,卻又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時,心中的感動澎湃湧動,他似乎明白,真正的軍隊應當是什麼樣子?

賈琮並不知道到了這個時候,蕭如薰和楊漣已經對自己這般崇敬,甚至已經立下了一心追隨自己步伐的志願,他只知道,原本說好了一兩個月就回去,如今一晃,竟是到了六月底,四個月過去了。

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得聞侯爺要離開,寧夏鎮的百姓一大早便從四面八方趕來,沿著城門口往外,整整站了十里地,人人均是眼含熱淚。

這是前所未有的壯觀!

蕭如薰等一干將領,還有楊漣等文官曾經聽說過什麼萬民傘、遺愛靴,史書上記載下來的哪些,有多少是百姓發自內心的?

但眼下這一幕,蕭如薰和楊漣這寧夏鎮一武一文兩大地方掌事,卻是知道,他們誰也沒有去動員百姓,就算動員來了,百姓的真情實感是無法掌控的。

賈琮騎著馬從人群中經過,他的身後是飛熊衛和新建的三千營,眼見百姓漸漸聚攏過來,紛紛將提著的雞蛋、大餅偷偷塞給軍卒們,而軍卒們也不敢要。

賈琮的馬前,一個老丈跪了下去,而周圍的人紛紛也要下跪,賈琮忙翻身下馬,將那老丈扶了起來,“諸位鄉親,琮年少,各位都是琮之長者,這等折煞人的事,萬萬做不得!寧夏鎮乃鍾靈毓秀之地,乃是我們的祖輩們留給我們的土地,不容任何外族侵略,琮走後,希望諸位父老鄉親能夠發憤圖強,抵禦外來侵略,朝廷會派軍駐守,同時,琮也相信,寧夏人守寧夏,你們一定能靠自己守住寧夏,給親人孩子們一個安寧的家園!”

蕭如薰與楊漣領著寧夏衛有頭有臉的官員們在百姓們的盡頭,十里長亭等候。

因時間不早了,與百姓話別之後,賈琮一行快馬加鞭,浩浩蕩蕩地從寧夏鎮離開,大軍繼續朝前,賈琮看到蕭如薰和楊漣後翻身下馬,二人已經拜將上前。

還禮之後,賈琮便被邀請到了長亭之中,桌上是酒盞和幾個罐頭,楊漣道,“侯爺,不瞞您說,若是換了送別的人,我和季馨無論如何,哪怕是自己掏腰包都要準備上一桌酒席,但侯爺跟前,我二人不敢造次!”

“如此甚好!”賈琮甚是欣慰,證明這二人將其當做了自己人,是以才會如此不見外。

“關於罐頭的銷路,可以銷往神京,百姓們的產業主要還是要靠羊毛衣,待我回京之後,與朝中商議一下,看如何將羊毛衣褲賣出去。”

楊漣自是感激不盡,也下定了決心,不但要讓寧夏鎮百姓安居樂業,還要讓地方上富裕起來。

“好好練兵!爭取把河套拿回來,將來我們在河套養馬!”賈琮拍了拍蕭如薰的肩膀。

“末將遵命!”蕭如薰只覺得熱血洶湧,他也希望將來能夠帶著麾下所部,前往大漠牧馬,就如同賈琮之前領著他們一路搶劫過去,百姓、牛、羊和馬,全部帶回寧夏來,何等暢快!

三人各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孔安走上前來,將一百兩銀票遞給賈琮,賈聰遞給楊漣,“一車罐頭,一車毛線,一套毛線衣褲,幾個煤爐子一車蜂窩煤,這是寧夏百姓送給皇上的禮物。這一百兩銀票,楊大人幫皇上務必還給百姓們!”

楊漣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將來,若有人敢再罵侯爺一句,他要與人拼命!

時值夏末時節,長道旁楊柳依依,黃河水滾滾向前,飛熊衛和三千營已經滿額滿員,此時人均雙馬,沿著官道朝神京賓士而回。

旭日東昇,金色的陽光斜照,將光芒灑在臨敬殿內的金磚之上,浮雕雲龍,鎏金銅葉在光芒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據寧國侯奏報,寧夏鎮重建已經全面完成,每一個百姓均有屋可居,有田可種。寧國侯兩個月時間平定叛亂,兩個月完成重建之功,實乃國之干城!”

泰啟帝最近接到了賈琮的密奏,寧夏百姓託他帶了幾車禮物進京,這還是頭一次,地方百姓送他禮物,賈琮也並沒有說是什麼,泰啟帝心癢至極,已是打定主意,要親自郊迎。

這番話便是鋪墊。

柳芳自從聽說賈琮要回來,心裡頭就很不爽利,此時,聽皇帝如此誇賈琮,心裡頭就跟吃了蒼蠅一般膈應,低著頭,只看著腳前的地,一心想著如何報之前的羞辱之仇。

章啟林忙道,“皇上,寧國侯奏報之中提及,寧夏百姓感念聖恩浩蕩,託寧國侯送皇上禮物,臣等真是好奇,不知是何等禮物!”

“是啊,朕也分外好奇!”泰啟帝道,“宋洪,伱好生打探,寧國侯何時到京,朕要親自出城五里迎接!”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上一次賈琮抗倭後,皇帝只命四皇子郊迎,這一次,平叛寧夏衛竟然要親自出城迎接,這恩寵是不是太過了?

“皇上,此舉不可!”趙菘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寧國侯雖平定寧夏叛亂有功,但此功不足以陛下親迎,況寧國侯所部檻送叛賊進京,當午門獻俘,皇上若出城,獻俘一事,又如何進行?”

顧銘臣也忙上前道,“皇上,眼下天熱,陛下身子才康復,御醫也一再叮囑要靜養,皇上若頂著暑熱出城,反令上下將士不安,臣以為,午門獻俘為重,郊迎與否,想必寧國侯公忠體國,當不會計較。”

眼看反對聲一片,皇帝想到他原本是打算借王楫一事整治內閣,卻反而被趙菘等人隨意推了兩個人出來搪塞,最後,也因朝事而不得不妥協,心頭便是火起。

“聖意已決,不得再議!”泰啟帝說完,直接宣佈了退朝。

他一氣之下就回到了後殿,殿中的文武百官們面面相覷,均是想到,這大熱的天,還得跟著皇上郊迎至少五里,多少老臣只想想便覺得可怕,不得已就只有稱病了。

內閣朝房之中,趙菘等人落座之後,顧銘臣就忍不住抱怨起來了,“這賈琮,簡直是個禍害精,這大熱的天,豈能讓陛下郊迎五里!”

趙菘年歲也不輕了,平日裡來上朝,馬車裡頭擺滿了冰盆,若是郊迎,少不得要在路邊等候,只要想想這六月天裡酷烈的太陽,趙菘便覺得命都要沒了。

而這不是最重要的,趙菘已經有所感知,皇帝大約不久就要對內閣動手了,而賈琮便是皇上打算用來撬動內閣的那一根撬棒。

徐昶雙眸中顯出了一絲疲態,他看向章啟林,“看章大人可否與寧國侯先聯絡,眼下只能由寧國侯出面勸皇上不要一意孤行了!”

章啟林早就知道這些人心頭所想,無非是不想再增賈琮的威望,他略一點頭,“我會將聖上的旨意告訴寧國侯,至於寧國侯最終如何決定,我也不能左右。”

宋洪這邊早將皇上的旨意命西廠傳給了賈琮,賈琮放緩了行軍速度,夜裡在中軍大營中給皇帝寫了密奏,自是勸阻皇帝不要郊迎。

“臣不勝惶恐,時值暑熱正盛之時,路上不見行人,陛下雖春秋鼎盛,也當保重龍體,值此炎熱之際,郊迎出城,臣萬死不敢受……”

泰啟帝收到賈琮的密奏後,讀著讀著,就眼眶有些泛熱,對宋洪道,“寧國侯對朕實乃忠心,也罷,也省得鬧騰得他不安,就午門獻俘吧!”

訊息傳來,滿朝文武又是一片譁然,之前大殿之上,無論怎麼勸阻,皇帝都不聽,甚至大發雷霆,誰知賈琮一勸,皇帝就回心轉意,一言可左右聖心,怎不叫人惶恐?

泰啟帝在大朝會上定下郊迎之事,賈政雖站在殿外,也斷斷續續聽到了朝中君臣為郊迎賈琮而起的爭執,帝心所向賈琮,文武百官反對,既令賈政激動,也令他分外不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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