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夜探黛玉

賈琮剿匪完後,就快馬加鞭將奏疏送進京城,奏疏與泰啟帝派來傳旨的太監錯身而過,他接到郊迎旨意之後,行軍速度就放慢了一些。

待京郊紮營,泰啟帝又派人宣他連夜進京面聖。

這般著急,賈琮倒也能夠理解,他幾乎將半個江南攪了個底朝天,雖然事無鉅細都透過密奏報往京城,與皇帝知曉,但依舊比不上奏對清晰。

“愛卿跟朕進東暖閣說話!”

泰啟帝當先進去,賈琮緊隨其後,走了兩步,見宋洪跟上,賈琮側身相讓,宋洪嚇了一大跳,“侯爺,折煞咱家了!”

賈琮笑一笑,既然已經做出了謙讓的姿態,宋洪也已經領情了,他也就沒必要再演戲了,保持一副格外謙卑的姿態進了東暖閣。

“賜座!”

“臣多謝皇上!”

“愛卿坐吧,愛卿這幾年長高了不少,朕多年不見卿,甚是想念,卿當年在南書房與朕一干皇子一起讀書,猶在昨日。”

賈琮似也被觸動心絃,熱淚盈眶,哽咽失態道,“臣也無一時一刻不惦記皇上,臣當年不過是榮國公府角落裡乞哀告憐之人,若無皇上垂憐,臣實不知今日身在何方,命往何處,臣也不敢想象!”

泰啟帝見此,心中寬慰,他的目的也達到了,這也是他敢重用賈琮的原因,正如賈琮所說,一個為家族不容之人,年幼無依遭受迫害之人,必定會將肯拉扯他一把的人,視為唯一的依靠。

這也是泰啟帝將賈琮視為子侄的緣故,以情動人,而非以君臣大義,當能夠更多地拉攏少年的心。

“你在江南所為,朕已悉數知之,對朕來說,你是不世出的千里馬,在國朝如此艱難之際,有你這樣的英才降世,輔佐朕保命安境,朕實欣慰。”

也是在方才,賈琮表現出謙讓宋洪一幕,被泰啟帝看在眼裡,他倒是沒想到,少年封侯,賈琮竟毫無驕矜之心,這也更是難得。

可見,賈琮心中常存君父之心,若賈琮進宮之後,便得意洋洋,哪怕流露出稍許不可一世之狀,此時,泰啟帝說的就不會是這些了。

明日的郊迎,意義也會大不一樣。

賈琮忙從繡墩上起身,跪奏道,“臣不敢自詡英才,臣一心所願只為君父解憂,為百姓謀福祉,臣不忍見東南百姓日夜遭受寇患,如處煉獄之中,以為被君父所棄;臣亦不忍見那些世家大族享受國朝帶來的安康,卻串通倭寇,只為謀一己之私利;臣更不忍見君父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卻……“

他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泰啟帝,目光在其兩鬢略作停留,便忙謙恭地垂下,“見皇上兩鬢花白,形容消瘦,臣實不忍,五內如焚!”

泰啟帝也被這一番赤子之心感動,眼中也不由得蘊出熱淚來,伸手扶著賈琮的胳膊,微微用力,賈琮忙從地上起身,順勢坐在了繡墩上,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皇上,臣君前失儀,請皇上責罰!”

“愛卿一片真情流露,朕也實為感動,哪裡還忍心責罰呢?”泰啟帝逐漸平復被賈琮撩撥起浪的心湖,多少年了,他除了憤怒、擔憂、無助之外,已經甚少被感動了,帝王的一顆心,日漸麻木,已難感受到人間真情。

這種感覺,既陌生,也令人害怕。

“朕之所以連夜召伱進宮,是想聽一聽你在密奏裡說的派寶船南下,以訪問西洋諸國之名,行海外貿易之實,豐厚內孥之事。“

賈琮知道,眼下這位皇帝最大的困境是沒錢,一個國家沒錢,與一個家庭,一個企業沒錢是一個道理,資金鍊一斷,很容易形成崩塌局面。

雖說眼下,賈琮抄譚靖,抄江南五大世家,抄出了不少浮財,但這些錢財來得快,去得也快。

國朝處處要錢,遼東局勢不穩,須用銀子撐著,北虜蠢蠢欲動,也要花銀子防著;時局不穩,內亂頻仍,若是無銀剿撫,一旦星星之火燎原,國勢便將一去而不復返了。

是以,必然需要想出能夠掙錢的路子來,先將這座風雨飄搖,四處露風進雨的屋子裱糊一番,至於說續命,那是以後的事了。

“通海貿易之利達數十倍上百倍之多,是以,江南世族敢違犯朝廷禁令,鋌而走險,甚至勾結倭寇,為非作歹,以獲取暴利。

臣以為,眼下國朝局勢緊迫,朝廷處處要用錢,不如由皇上組建寶船艦隊,用我朝之物以通商賞賚之名義,獲取他國之寶。

回國之後,這些寶物投放於市,對尋常老百姓影響不大,卻可令富貴之群,掏出銀子購買,其所得之利可升值數倍,若用之於民,當可解燃眉之急。“

這是賈琮能夠想到的眼下最快,最有力的解決問題的方案,畢竟,他不可能把大順所有的強權鉅富都抄家吧?

說不得,隨著他回京,此時神京城中,多少人都睡不著覺了,自然這些人肯定也會匯聚在一起,想著法子,如何對付他。

前世歷史中,朱棣是個戰爭狂人,上位之後,出於種種原因,一再對蒙古用兵,其中五次北上親征蒙古。

大軍未動,糧秣先行,卻也沒有把明朝拖垮,原因何在?

真是太子朱高熾很能?

鄭和七下西洋,明王世貞在《弇山堂別集》載:“其次則內官監太監鄭和,以永樂四年率師二萬七千人駕海舶齋敕諭金帛行饋西洋,瑣裡,暹羅等三十餘國皆隨使入朝,所奉獻及互市採取未名之寶以鉅萬計。”

而其支出,明嚴從簡在《殊域周咨錄》載:“(劉)大夏在旁對曰:三保(鄭和)下西洋費錢糧數十萬,軍民死且萬計。縱得奇寶而回,於國家何益!”

劉大夏時任車駕郎中,其所說的“數十萬”只是下洋官兵的糧秣費用,應該是相當準確的。

劉大夏說“縱得奇寶而回,於國家何益”指的是諸多奇珍異寶也多成為御用,於國於民無益。

後世從明定陵出土的一些器物,梁莊王墓中出土,均可以確鑿地發現鄭和帶回來西洋諸寶,被皇室納為己用。

是以,賈琮在奏對時才會建議,將寶物投放市場,讓有錢有權階級購買,所得再用之於民。

至於一次的週期和收入進項能有多少,賈琮已經在奏疏裡算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是參照當年鄭和下西洋時候的資料,做了一些統計分析。

至於說人選,賈琮並不擔心泰啟帝會派他前往,這種事理當由皇室家奴來做,至於說選誰,泰啟帝自是會斟酌,橫豎他按照三寶的條件將用人之事,做了建議。

一份好的策劃書,自然要有so分析,方方面面都要包含,以供上位者進行抉擇,不能留白,否則,一旦出現差池,誰提議誰背鍋。

雖說,成功了,領袖們未必會想得到提議人,可失敗了,背鍋的人絕無二選。

此時,泰啟帝的手邊還放著賈琮的密奏,裡頭的內容,他幾乎都會背了,心頭也早已有了方向,但令賈琮面奏一番,那種理性認識會更深一些。

“那事關市舶司呢?包括制度,稅銀之革新,此關乎國政,卿先前在密奏中所言,要將市舶司單列出來,原因何在?”

這就涉及到朝廷機構改革了。

賈琮道,“臣所慮,一為市舶司所關之稅銀之多;二為眼下吏治亟需整頓;三為將來市舶司職能改變,若市舶司依舊由行省直接管轄,所得稅銀經行省、戶部過手,臣不知能有幾許入國庫?“

賈琮之所以敢在皇帝面前直言不諱言吏治,也是泰啟帝自己提出了整頓吏治的國策,眼下吏治腐敗,是連泰啟帝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泰啟帝的臉色很不好看,賈琮也連忙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深悔自己莽撞,觸怒龍顏。

“卿之所奏,乃老成謀國之言,可直言!朕不論對錯,只論本心。“

況賈琮的思路之開闊,不同於內閣,放眼於海外,也令泰啟帝感到新鮮,而最為關鍵的是,這些措施也確都切實可行,能夠破眼前困局。

“臣以為,可在江南建總海關署,委派能臣進行總攬,一督通關,二徵關稅;三緝走私。”

賈琮邊說,泰啟帝一再點頭,他似乎看到了東南沿海那邊通海貿易蒸蒸日上之局面,如此一來,國朝之賦稅,便可不全依靠江南三省,所受掣肘壓力就會大為減少。

“此項國策,待你明日還朝之後,朕再與你好生商量,另神兵營一事,朕也看到了夏進從遼東呈上來的奏疏,言神兵營所出的火銃和火炮,威力比以前大增,射程也有所提升,準頭也高了,這是比那佛朗機火銃火炮好使了?”

賈琮道,“皇上明鑑,神兵營如今小有所成,皇上不提,臣也要請旨,請皇上賜一處衙門好安置神兵營,再,神兵營如今勢頭良好,當擴大規模,臣也懇請皇上能派能臣幹吏,以規制神兵營。“

賈琮的本意,自然是要把神兵營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他想做點什麼,便非常方便。於賈琮而言,神兵營研發出來的武器不是最寶貴的,其中的人才,才是根本。

但,神兵營已經漸漸顯現出威力來了,若他不做出一些姿態,容易引起君王猜忌。

再昏庸的皇帝,他也是皇帝,更何況,泰啟帝能夠從父兄手中奪得皇位,絕不會是昏庸之主,最起碼在眼下里外受敵的情況下,不會是。

“神兵營辦事的衙門,朕已經在錦衣衛旁邊騰了一處出來,明日入京就可以用。製作局也已經安置妥當,至於籌建火器營,也等你還朝之後再說。“

今日說的已經夠多,內容也非常雜,賈琮是經過後世增長過見識的人,對他來說,這些都是腦子裡約定俗成的東西,可對泰啟帝來說,無一不是新鮮事物,接受起來,頗有難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理解透徹的。

“是,臣遵旨!”賈琮也知道,今日君臣之間的奏對也到此為止了。

“朕連夜召你進宮,主要也是多年不見,甚是想念,你趕路前來,還沒用膳吧?”說完,泰啟帝也不等賈琮婉拒,喊宋洪,“讓御膳房送些吃食過來,朕說了這半日話,也餓了,讓寧國侯陪朕用上一些。”

“皇上,臣叩謝隆恩!”賈琮再次表現出感動得涕淚皆下的模樣來,泰啟帝自是心頭熨燙,寬慰之極,用看子侄般的目光看著他,“也是朕迫不及待想見到卿!”

宋洪傳旨回來,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感念這少年聖眷之隆,實屬罕見!

這幾年,皇上宵衣旰食,在朝政之上嘔心瀝血,連後宮都回得少,因國事不順,龍顏大怒時多,和顏悅色時少,更別說對臣子如此溫情脈脈之態了。

一時間,宋洪見賈琮之眸色中也不得不多了一些恭謹。

因有些晚了,御膳房便送上來了兩碗燕窩粥,幾碟份量極少的點心,兩碟小菜。

泰啟帝擔心賈琮吃不飽,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讓宋洪去再催些來,賈琮忙攔住了,“皇上,臣吃這些就夠了,況時辰不早,宮門下鑰,臣陪皇上用些,好儘早出宮。”

泰啟帝這才罷了,吩咐宋洪,“命御膳房多包些點心,讓賈愛卿帶出宮路上吃。”

“是!”

賈琮不得不再次叩謝隆恩。

待出宮的時候,月亮已經升起在枝頭了,賈琮帶著護衛快馬賓士在神京空曠的街頭,他一身火紅的飛魚服,身後的扈從均是鎧甲加身,兵刃在手,遇到巡街宵禁的五城兵馬司小卒,也只有後者避讓之份,誰也不敢上前過問。

賈琮並沒有即刻出城,橫豎現在城門已經關閉了,總是要動用“如朕親臨”的金牌才能出城,索性便領著扈從進了寧榮街。

寧熙堂的五間大房裡,已經熄了燈了,黛玉睡在西邊的套間裡,寬大的楠木攢燈籠錦拔步床上,她身上蓋著一幅繡鴛鴦杏子紅綾被,安穩合目而睡,一把青絲拖於枕畔,被只齊胸,一彎雪白的膀子撂於被外,又帶著一對兒玉鐲子。

她猛然間驚醒過來,聽到窗外似有說話的聲音,忙喊了一聲“紫鵑”,紫鵑睡在南窗下的床上,此時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忙起身點燈,“奶奶,我去看看!”

她端著燭火才走了出去,到了明間,看到門口值夜的丫鬟開啟了門,身穿大紅飛魚服,頭戴梁冠,身披黑紅披風的少年踏步走了進來。

看到紫鵑,賈琮心頭也甚有些激動,目光朝她身後看去,問了一聲,“她呢?”

“奶奶,二爺回來了!”紫鵑興奮不已,轉身就朝裡喊了一聲。

裡頭,黛玉已是豎起耳朵在聽了,聽到賈琮的聲音,她不顧一切地下了床,顧不上披衣服,一雙玉足踩在地上,噔噔噔朝著外面跑來,站在次間的門口看向賈琮,一雙含露目中盛滿了相思。

“玉兒!”

賈琮打量她一眼,見其長高了,欺霜賽雪的臉頰如先一般豐盈,只穿了中衣的胸口略見起伏,有著少女的綽約風姿,一雙雪白玉足如嫩菱一般,踩在地衣上,泛著瑩瑩玉光。

賈琮一步跨了過去,將她一把打橫抱起,已是不顧一切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責備的口氣道,“怎地這般不顧身體,天兒還冷,就這樣跑了出來?”

身後,傳來丫鬟們的低呼聲,顯然是沒想到自家侯爺這般迫不及待,紛紛背過身去,生怕才看到的一幕日後長針眼。

黛玉卻是將一張羞紅了的臉埋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滿鼻子都是灰塵,又忙將臉抬起,看著少年風塵僕僕的臉,心疼的情緒已是溢滿了胸腔,眸中淚花兒滾動,輕聲呼道,“琮哥哥!”

端午安康!<BR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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