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時錦腳步略頓了頓,秦芊兒嘴角的笑更大了些。

“二爺身邊的詩言和聽琴,死無全屍,你可知?”她幽幽開了口。

巧兒蹲在櫥櫃一畔擇菜,頭壓得低低的,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後背也泛起了涼意。

“勾引大公子,尚且能留條生路,惹了二爺,可是決計沒得好果子吃的。”見時錦似是被定住了,她眼中的暢快又多了幾分。

憑什麼崔時錦能得二爺喜歡,她便要在這黴爛中匍匐一生?

也該讓她提心吊膽一回!那位,又豈是好相與的!

然而,她尚未來得及快意,時錦便猛地轉過身,惡狠狠得盯著她,“二爺說過,詩言和聽琴去了莊子上,嫁了佃農!”

“這麼說來,你信他的鬼話?”秦芊兒冷哼了聲兒,“若真是如你所言,我又豈會捨近求遠?既你不信,改日我大可帶你去瞧瞧。”

時錦冷笑了聲兒,“你以為,你幾句挑唆,我便信了你?說罷,你這般說,為的什麼?”

“既不信,我又何必多費口舌?只一事兒,我需得你幫忙。”秦芊兒自懷中取出一枚鐫刻著雙鯉游魚玉佩,“你幫我把這枚玉佩拿給大公子,便說……我想他了。”

時錦不妨她這般說,又瞧她憔悴面容一眼,只覺著不可思議,“他那般害你,你還惦著他?”

“情分早在他將我送出府時便淡了,只我現在無處可去,不求他又能如何?”她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來,瞧著倒比時錦剛至時誠摯了些。

“大公子,我躲都躲不及,又緣何幫你遞東西。”時錦轉身欲走,“天色不早了,我便走了。你……好好養病罷。”

說罷,竟是不再瞧那內室一眼,匆匆走出了門。

時錦走得極快,生恐身後有惡鬼追一般,就差跑將起來。

只她速度再快,也沒巧兒的聲音快。巧兒拎了那玉佩匆匆追上時錦,“時錦姐姐,我知你為難,只這件事,我家小姐求無可求,只能賴仗你幫忙傳句話兒。”

說罷,不容時錦拒絕,胡亂將那玉佩一塞,便塞到了時錦懷中。

眼見著巧兒匆匆跑遠,時錦捏了捏那枚玉佩,這算是強買強賣?

她懶得再說什麼,徑直往回走。

若說遇著了大公子,那便塞與他,遇不著,便也不說什麼了。

這邊躑躅而行,另一頭兒的藥館二樓房間裡,閆擎耀猛得拍了把崔時疑,“怎的了?在瞧什麼?”

“沒什麼。”崔時疑壓下心頭的怪異,只覺著外面女子的身形與記憶中的人相仿。再一想,怕是不可能,當下便轉過頭關了窗,望著面前的好友,“剛你說,你配了個調理脾胃的藥方子?拿來與我瞧瞧。”

“那哪能與你瞧!你家也有藥鋪子,兄弟我能把吃飯的傢伙讓與你?”閆擎耀笑話他一番,又道,“不過,你若是願意將那藥鋪子賣與我家,此事另說了。”

崔時疑當下瞥好兄弟一眼,“想得美!”

.

時錦回了家,自取了布料裁衣。

知畫忙完院子裡的事兒,確然無聊,便轉至時錦面前,“今兒個出門可還順利?”

“還好。”時錦抿了根線,穿好針後做起活兒來,“表哥那邊一切停當,就等開考了。”

知畫卻是羨慕,“若是你表哥得了功名,你這便是舉人妹子了罷!”

“哪那般好的事兒,咱們的賣身契一日留在主子手裡,咱們便是一日的奴才,沒甚可想的。”時錦瞧了知畫一眼,提醒道。

知畫哀嘆,“你是個有福的,前程有了著落,倒是我,也不知何時才能有個歸宿。”

說罷,她又往時錦那邊靠了靠,“我聽得,抱琴被趕出了府,這事兒你可知道?”

時錦愣了下,轉向她,“什麼時候的事兒?”

“正月裡罷,被老子娘領走的,說是家裡給說了個好親,誰知道呢!神神叨叨的,臨走時拉著蓮香哭得淅淅瀝瀝的,好不惆悵。”知畫撓撓頭,此事兒她知曉的不多,因著戳了蓮香的肺管子,她也不敢親口去問,只囑時錦道,“你且小心些,雖則此事與你無干,我卻覺著蓮香對你有些遷怒。”

時錦沉默不語。

她又想起另一遭事兒來,當下解了那玉佩與知畫,“來的路上碰上了表小姐,讓我把這玉佩捎與大公子。你可有空?若是得空,便替她跑一趟?”

知畫瞧見那玉佩,當下唬得直搖手,她將那玉佩趕忙塞給時錦,“這話兒可不能亂說!大少奶奶近日裡對大公子看得緊著呢。現下便是隻母蚊子靠近些大公子,怕是也得掉層皮。”

時錦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將那玉佩先行收著。

知畫見氣氛著實沉悶,當下眼珠子轉了轉,與她道,“你表哥既是秀才,你又怎的賣身入了侯府?便是家中再難,只管找親戚週轉下,也便度過難關了罷?可是有甚難處?”

此事她一直琢磨不透,瞧崔秀才待時錦極好的樣子,怎的也不會容許表妹給人當奴婢罷?

時錦緩緩放下針線,不知這話兒該不該說,只悠悠嘆了口氣,“箇中複雜,不提也罷。”

如此這般,更是如勾子般勾著知畫,只時錦不肯說,她便無從得知。

兩人閒聊間日頭漸西。因著司棋一直在忙著成親的事兒,年後便一直沒回府上。

沒了拘束的兩人自自在在得吃了飯,便各忙各的。

先時知畫纏著她說話兒,自是沒有時間細細去想表小姐的話兒。

閒暇下來,她便有了時間細細琢磨。

二爺自來便從未以善類標榜自居過,假若表小姐的話兒是真,那倒也符合二爺獨霸專制的性子。

只抱琴一事,會與二爺有關嗎?

時錦不敢細想,卻只覺得這事兒,她若是想知道,便找二爺打問打問便可。

二爺若肯透句真話兒,她便聽著。若二爺撒了謊,那便是不想讓她知道,她也便裝作不知最好。

先時剛來侯府時,她便覺著二爺敏感多疑,尤其對她,諸多挑剔。

雖則後邊不知為何轉了性子,她卻覺著順其自然最好。倘若因著自己的逆反招致對方不喜,怕是真的便要走上聽琴、詩言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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