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讓武義將軍見笑了。”聞人信川眼見著雪姨娘走遠,這才復又轉過身來直面齊墨璟。

“不敢。”齊墨璟眼也不眨得敷衍道。

聞人信川卻是不敢得罪齊墨璟。

便是今日,齊墨璟帶著手下精兵出城迎戰,竟是砍了完安恕兩員大將的頭回來,還將那兩顆頭顱挑著掛在了駱城城頭,大大鼓舞了駱城守軍計程車氣!

聞人信川往日裡只聽張大蒙言說齊墨璟勇猛,到底未曾親眼所見。

但光是今兒個這戰績,足以讓他鄭重以對。

眼見著齊墨璟神情冷肅,他也不以為意,想要拍拍齊墨璟肩膀,卻在瞧見他肩頭血痕時,又忍住了落下去的手。

到得最後,他只笑著誇讚了一句,這才又仿似商量般與齊墨璟言道,

“眼下駱城仿若孤城一座,本王打算前往大周借兵,武義將軍覺得如何?”

齊墨璟沉默一瞬,抬目望向聞人信川,“王爺若是信得過在下,完安恕不出兩日,便會退兵。”

這話兒一出,不獨聞人信川,便是連張大蒙也跟著一愣。

尤其是張大蒙,他一雙眼瞪得賊大,頗是有些不可置信,仿似瞧瘋子一般望著齊墨璟,“杜爾勒聯合巫裡和納達爾,草原騎兵又驍勇善戰,你又如何確定,杜爾勒肯退兵?!”

他這話兒顯然是問出了聞人信川心中所想,聞人信川也側頭瞧他,想要瞧瞧這個新任武義將軍能說出何等高見。

齊墨璟見兩人同時望向自己,唇角微彎,只聲音一如往常般冰冷,“王爺可知杜爾勒與達木錯素日舊怨?如今咱們拖住杜爾勒這般多時日,縱使達木錯再猶豫,怕也有所行動。待得杜爾勒被襲的訊息傳到完安恕耳中,杜爾勒騎兵不攻自破。”

張大蒙聽得齊墨璟此言,只覺得荒唐至極。想要憑著往日舊怨便斷言杜爾勒退兵在即,不是瘋子又是什麼?!

他正要開口嘲諷,便見聞人信川雙目凝思,一雙如鷹如隼的目光投向齊墨璟,“武義將軍覺著,退軍的可能,有幾成?”

瘋了!真是瘋了!連王爺竟也相信此般荒唐的事來!

然而,那個說話不經腦子的齊墨璟竟也端端正正回王爺,“七成。”

這哪裡是幾成的事?!

分明是一成都嫌多!

張大蒙正欲開口勸王爺莫要如此病急亂投醫,便聽有傳令兵自王府花園一路穿行而來。

那傳令兵一邊奔跑,一邊高聲喊道,“杜爾勒退兵了!杜爾勒退兵了!”

這聲兒直直鑽入每個人的耳朵,便是連原還顧著搬嫁妝的小廝都跟著愣了一愣,一個個俱都放下手中的活計,望向那個奔跑如風的傳令兵。

張大蒙高高揚起的手又緩緩放了下去……

.

與此同時,遠在顥京的聞人無妄端正站在玉和公主寢殿門口,一連幾個時辰,動也未動。

玉和公主正正坐在二樓窗邊,藉著天光花影,手中執著一本書卷。

“公主,聞人世子還在下面站著。”身邊的丫鬟走上二樓,手中拿著個食盒,裡面是各色花蜜點心。

在食盒上是一朵開得正正嬌豔的虞美人,花瓣纖薄,緣淺若脂,仿若迎風而立的嬌弱美人,格外惹人憐惜。

她的目光落在花上,右手微蜷,終是捏起了那支含珠帶露的虞美人。

小侍女見公主喜歡,不由得輕聲兒道,“這是適才上來時,世子親折了放在食盒上的,說是花開的嬌豔,望公主莫要辜負了。”

玉和公主手指撫了撫纖薄花瓣,似是若有所思,“天氣熱,你與世子送些茶果點心下去吧,莫要暈倒在咱們寢殿門口,到時候反倒不好交代。”

小侍女輕輕笑了聲兒,低頭應是。

隔著花窗,玉和公主悄悄兒探了探頭,正瞧見底下的小丫鬟送了茶水與聞人無妄。男人本就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仿若心有靈犀般抬頭含笑朝二樓方向望了一眼。

玉和公主趕忙往後靠了靠,避過那抹瞧過來的眼神。

聞人無妄只瞧見花窗微微動了下,裡面白色的人影也跟著晃動了下,轉瞬不見。

他嘴角帶了些淺笑,斯文有禮得朝小丫鬟道了謝,這才垂眸用了茶水。

.

“肖大哥、韓立,你們各領一隊人馬出城,配合其餘兩營一起追殺完安恕。記住,騷擾為上,務必使他們首尾不得兼顧。還有,遇到納達爾的騎兵,放過便可,留著他們,另有用處。”齊墨璟迅速規整隊伍,又將手下的人分了三路,各自安排去處。

他自己則又領一隊人馬,直衝巫裡王庭的騎兵隊伍而去。

得了調令的肖應忠和韓立領命而去,心中半點猶疑也無。

連日來的相處,他們早被齊墨璟的謀略折服,雖不知他緣何肯定其中無詐,內心還是本能得相信他。

果不其然,他們輕騎上陣,很快便掃見了杜爾勒王庭的騎兵。

然而,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本與杜爾勒同盟的納達爾騎兵在一個羌戎少女的帶領下,直直截住了杜爾勒騎兵。

“完安恕,你倒行逆施,不顧羌戎生死,今天我將木枝便代表納達爾,與你做個了結!”她手中一雙彎刀如銀鉤倒掛,整個人早沒了往日的嬌俏,唯餘滿身冷肅。

完安恕冷不防被納達爾背叛,心中又驚又懼,只顧自行逃竄,不敢直迎其鋒芒。

杜爾勒騎兵亦納達爾不曾設防,猝不及防下更是損失慘重。

到得最後,大鄴輕騎與納達爾騎兵竟是對杜爾勒形成合圍之勢,完安恕早便棄角車登馬而逃。

眼瞧著這些在草原上作威作福的騎兵如潮水般一點點潰散而去,肖應忠和韓立心中更是暢快至極。

“兄弟們,給我殺!”數千大鄴將士仿若插入敵群的一柄利劍,堪堪出鞘便鋒銳難當,直指完安恕逃走方向。

邊關苦寒,百姓們又多受羌戎騎兵盤剝,早已經苦不堪言。

他們這些大鄴將士又有哪個心中沒存著一掃草原的夙願?

只聞人王爺向來與杜爾勒狼狽為奸,生生將將士們心中那一點熱血壓了下去。

這一戰,大鄴將士幾乎是壓著杜爾勒騎兵打,將胸中憤懣化成仰天長嘯,頗有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威武壯觀。

“哈哈哈,爽!”韓立一槍挑飛一個身穿鎧甲的羌戎騎兵,長身高立,整個人便如一把巨大的旗子,插在了戰場當中。

然而,還不待他徹底發洩出內心火氣,早有眼尖的輕騎兵們便發現了苗頭,“不對!正北方又有一支隊伍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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