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在外門、內門各峰轉了一圈,大致摸清了這玩意是怎麼回事。

首先,這種莫名其妙的橫槓只出現在南劍宗弟子頭上,那些從別的宗門過來拜訪或交流的宗外人士是沒有這東西的。

其次,這種橫槓有兩種顏色,一種是紅色,一種是黑色,從橫槓發出的聲音來分辨。

其中黑槓槓代表惡意,散發著厭惡、嫉妒、憎恨等等情緒,而紅槓槓代表的是友善……姑且算是友善吧,雖然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就是了。

最後是每個人頭頂的橫槓都有五格,大概代表著正面情緒或負面情緒的激烈程度。

簡而言之,現在宗門中這些弟子到底是在專心修煉還是在胡思亂想,顧然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難道是這次萬劍冢之行給他帶來的特殊能力?

若是對他的靈識無害的話,倒是管束宗門弟子的好幫手。

顧然此時仍把自己擺在宗門大師兄的位置上,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既然透過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初步理清了橫槓的情況,顧然開始重視起最開始在三師弟駱凌雲“聽到”的惡意。

三師弟為什麼想找他報仇?

顧然眉頭微鎖,梳理著駱凌雲的情況。

駱凌雲十歲就拜入宗門,迄今為止已經快滿十年了,不過南蠻人生命中大部分階段都保持著少年人的模樣,走在南疆可能遍地都是八九十歲的少年郎。

這在修士之中也算不得多稀奇,像他們師尊的相貌便維持著相當年輕的狀態,區別只在於南蠻人是天生不長大而已。

顧然常年負責到南疆招收弟子,接觸到的南蠻人不算少,其中也不乏天資不錯的小孩。

記得與駱凌雲一起拜入宗門的便有另外幾個南蠻族孩子,其中有個叫阿佑的小子特別愛跟在顧然後面跑,可惜有次獸潮來襲時為保護其他人受了重傷隕落了。

當時顧然也受了重傷,看到求救訊號趕過去時早已回天乏術。

對方臨去前還曾託他日後多照顧駱凌雲。

其實駱凌雲的天賦不如那孩子好,不過顧然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駱凌雲修煉起來十分刻苦,進步也是肉眼可見的快,認真考量過後還是把他帶到了師尊面前。

算是完成了那小孩臨終前的心願。

事實上各宗各派都有不少擁有好天賦卻早早隕落的天才少年,顧然每每想起來時也惋惜不已。

只是他平時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並沒有多少閒暇來緬懷這些逝去之人。

後來宗務繁忙,他也就沒怎麼想起過這件事了。

不是顧然冷漠無情,而是他修行路上見識過太多的生死別離,若是他把所有人的忌日都牢記在心,那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都有需要祭拜的“故人”。

所以,他三師弟所說的報仇到底是指什麼仇?

饒是顧然思維再縝密,也沒能捋清駱凌雲的想法。

總不能是因為獸潮中死了人,事情就算到他頭上吧?

顧然記得自己傷愈後還把那小孩的遺物送去給駱凌雲,安慰了駱凌雲好一會,當時駱凌雲並沒有表現出半點質疑。

可除了這麼一樁舊事,顧然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他和三師弟之間還能怎麼牽扯出生死大仇。

顧然不是那種明知周圍有隱患卻不去解決的人。

他只思量了片刻,就徑直前往後山找駱凌雲。

顧然對幾個師弟的修煉習慣瞭若指掌,知道這會兒駱凌雲肯定在後山瀑布處練劍。

後山這處瀑布乃是南大陸第一瀑,飛流激湧,水霧漫天,連那飛濺的玉珠打在人身上都疼得厲害,更別提直接在瀑布下修行了。

駱凌雲卻每天都在那兒煉體。

顧然沿著岸邊的石板路信步徐行,那氤氳的水霧竟是近不了他的身。

他走近後抬眼望去,只見駱凌雲光裸著上身靜坐與瀑下,自百丈高崖上奔湧而下的湍急水流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他的軀體,激起陣陣雪浪銀花。

那偏蜜色的身軀宛如銅皮鐵骨般堅硬,連那般駭人的衝擊力對他而言竟是毫無影響。

許是察覺了顧然的視線,駱凌雲驟然睜開眼。

幽綠色的瞳眸泛著冷光,直直地看向立在不遠處的顧然。

顧然仍是一襲青衫,如瑤林瓊樹般立在那兒,瀑底的水霧連他的衣角都打不溼。

駱凌雲握緊拳。

顧然沒說話,目光落在駱凌雲頭頂的黑槓槓上。

那黑槓槓又說起話來:【就是這樣!總是這樣!永遠都在裝模作樣,難怪那麼多人被他騙過去!】

顧然的視線從那根黑槓槓上離開,轉到駱凌雲臉上。

他從沒想過自己平時照顧有加的三師弟會是這麼想他的。

曾經那些依賴和景仰竟都是三師弟的偽裝。

如果不是已經驗證了一圈,他還能說服自己這只是幻聽,又或者是潛藏在暗處的妖族或者魔族在搞鬼、想要以這種方式離間他們宗門弟子間的關係。

可是他結合自己的判斷,基本可以確定這些橫槓展露出來的情緒還算準確。

顧然輕輕垂了垂眼睫,掩去自己眼底複雜的思緒。

駱凌雲已經收起了心底翻騰的敵意,游到顧然身前鑽出水面,露出自己結實而有力的胸膛。

他乖巧喊道:“大師兄你來找我嗎?”

顧然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起當初和你一起入門那孩子。

你還記得他葬在哪裡嗎?你要是還記得的話,我今年與你一起去祭拜他.”

駱凌雲只覺自己身上的符紋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發燙和蔓延,若不是他常年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恨意,絕不會輕易表露出來,說不準已經維持不住表面的乖順。

【他還敢提!】

顧然聽到駱凌雲頭上的黑槓槓這麼說。

……真是荒謬。

顧然怎麼都沒想到真相竟和自己的猜測對上了。

三師弟為了給朋友報仇忍辱負重演了這麼多年戲,真是太為難他了。

只是顧然覺得自己冤枉至極,難道在三師弟心裡自己是那種會對同門痛下毒手的人?

想到這麼多年的相處背後居然藏著這樣的猜忌,顧然心口泛起陣陣涼意。

他對師弟師妹的要求雖然嚴格,卻連責罵他們的次數都少,三師弟為什麼認為他會暗害同門?

駱凌雲並不知道顧然已經知曉他心中所想,猶自試探著問:“大師兄怎麼突然想起阿佑哥了?”

顧然嘆息著說道:“方才我小憩片刻,不知怎地夢見了那時候的事,醒來後便想去拜祭一下.”

駱凌雲在心中冷笑:【顧然你居然也會做噩夢嗎?阿佑哥終於來找你了嗎?做多了虧心事,這下知道心虛了吧!】

顧然把駱凌雲的想法聽得一清二楚,已經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許是因為提及了已故的好友,駱凌雲連裝作親近都做不到了,默不作聲地穿上衣服在前面給顧然領路。

很快地,駱凌雲將顧然引到後山一處孤墳前,一臉篤定地說道:“他就葬在這裡.”

顧然:“………”

如果不是他記性不錯,清楚記得那小孩的墓並不在這兒,興許就真的把這孤墳當成那小孩的墓來祭拜了。

不過來都來了,顧然也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當真拿出些祭品擺在那座孤墳前。

不管這裡面躺的是誰,瞧著總歸是許久沒人來看過了,他作為宗門大弟子順道祭拜一下也是應當的。

駱凌雲看著顧然認真把祭品一一擺開,心中冷意更甚,恨不得當真把顧然壓到好友墓前讓他跪著懺悔。

可是還不行。

他還打不過顧然。

駱凌雲的目光落在顧然挺直如松的背脊上,只覺光是殺了顧然也不夠解恨,等他將來能打得過顧然了,一定得扒光顧然的上衣讓他跪到好友墳前負荊請罪。

好友已在泉下,不能報復顧然洩恨,他便代好友拿起那帶刺的荊條狠狠教訓顧然,不打到他背上沒一塊好肉絕不收手。

沒錯,就該這樣才對,否則他那慘死的好友如何能瞑目?

駱凌雲仗著顧然背對著自己,肆無忌憚地想象著要如何折磨顧然,殊不知那源源不斷的惡念已盡數傳入顧然耳中。

顧然只覺連駱凌雲投來的視線都令他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枉他還覺得自己這個大師兄當得盡職盡責,結果這麼多年來竟是半點都不曾察覺三師弟對他的猜疑,以至於師兄弟之間不僅連半分情義都沒有,反倒徒增怨恨。

這些年三師弟修行得比誰都刻苦,連睡覺都睡在這“天下第一瀑”底下,約莫就是因為心底懷著這麼一股恨意吧?

顧然思緒百轉千回,最終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決定暫且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這種根深蒂固的成見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何況他連三師弟為什麼疑心自己暗害同門都不知曉,又能從何解釋起?

就算他現在戳破了三師弟的偽裝,他們師兄弟之間的嫌隙恐怕也無法消除。

至少他自己已經無法心無芥蒂地和從前一樣對待三師弟。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三師弟繼續懷著對他的怨恨砥礪修行。

就當是他給三師弟當磨刀石吧。

顧然打定了主意,便不打算在此多留。

他抬手在那座不知埋著什麼人的孤墳前灑下一杯酒,算是結束了這次祭拜。

“好好修行.”

顧然最後叮囑了駱凌雲一句,轉身離去。

等駱凌雲回過神來,顧然早已不見蹤影,眼前只餘那座孤零零的墳塋。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莫名令駱凌雲遍體生寒。

他再次握緊了拳。

……他當然會好好修行,用不著顧然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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